暗色的深林中,雲晞微安靜的靠在樹幹上,嘴脣蒼白,粗略看一眼,像是沒有了生命的氣息,只有湊近一看,手尖一探,才得以知道,她還存有微弱的氣息。
樂正言坐在樹頂,心中有些無奈,低頭瞟了雲晞微一眼,若不是他方向感,雲晞微許是不用死了,此時天也不理會他們,開始下起紛紛落落的大學。
樂正言不過沉思了片刻,頭頂便覆了一層薄薄的白雪,伸手揮去,將雪灑落,而後才從樹上跳下來,走到雲晞微身邊,她顫動的長睫毛已經有了冰珠,惹人生憐。
“雲晞微,如今等着也不是辦法,只能試一試,你起來,給我只個方向,我們便往那個方向走,結果如何你可別哭鼻子。”樂正言伸手戳了戳雲晞微的臉蛋,迫使她醒過來。
雲晞微本就沒有多少意識,被人這樣對待,依舊沒有辦法,緩緩的睜開眼睛,那雙曾經清明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黑色如葡萄一般明亮的眼睛也已是暗色。
“唔……”
樂正言看着這樣的雲晞微,心裡有些心酸,一個好看的女子變成這個模樣,也是可憐了。
“你給我指個方向,我就帶你出去好不好?”樂正言脫下自己的披風給雲晞微披上,“等出去了,我就一定能夠救你,所以你要堅持住。”
雲晞微雖意識渙散,可樂正言說的話依稀還是可以明白,緩慢的扭動自己的頭部,觀察四周,只如今,她的視線模糊,已經沒有辦法找到最正確的方向,雲晞微擡頭,天已經黑了,那也還好。
“按着北極星的方向走。”雲晞微輕聲道。
樂正言擡頭,幸好雖是大雪,還能依稀看到那顆最亮的星星,“好。”
樂正言將雲晞微揹着,按着北極星的方向一般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樂正言的每一步,步步踏實,從未晃動背上的雲晞微一點兒。
雲晞微因着樂正言的體溫,倒是清醒不少,“你爲何要救我?”
“遇上了便救了,總不能把你丟了。這樣夜裡許是會做噩夢。”樂正言說得滿不在乎,雲晞微這般瘦,他揹着也不費力氣,只是第一次背一個女子,總也有些害羞。
還有便是,他一直長在沙場,手上沾了無數的鮮血,可他真心的希望雲晞微不要死去,他不想自己背上也有一條生命。
“以後你不要救人了,很多人救了,最後看來,都是傷害了自己。”雲晞微輕聲的囑咐,“我救了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真的不傷害我,唐絮兒與蘇瑤,是我拼死救下的,沒有想到,卻救下了一對仇人。”雲晞微有些哽咽,其他人害她,她暫且六不管了,畢竟沒有任何聯繫,可是唐絮兒與蘇瑤,卻讓她格外的難過。
“救人從不想着回報,若是期待他人回報,那只是一種交易罷了。”樂正言頓了一下,“只我還要問你,你說最溫柔的便是蘇瑤,可今日一見,她都沒有你心善,又怎麼會救我呢?”
雲晞微在他身後愣了一下,“你找到當初的恩人想要做什麼?”
樂正言聽着這話,不由地笑了起來,“你在想些什麼?你以爲我想對她做什麼?不過是想要找到,想看看當年的恩人過得是不是好,若是不好,我能給她什麼幫助,難不成你真的以爲我大恩無以回報,只能以身相許麼?這樣的感情,太廉價了吧。”
樂正言說完一段長話,沒有聽到雲晞微回答,估摸着她已經睡着,輕聲的又說了句,“你且放心,你救了那麼多人,上天也總該救你一回了。”
雲晞微的臉貼在樂正言寬闊的背上,眼睛眨巴眨巴的,像一隻可憐的小兔子,她也很想活着,想要與自己心愛之人好好的過一生,可是如今這般,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着,至於心愛之人,在慕寧初舉劍向自己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即便多喜歡,也不會再回頭了。
……
“主子,主子!你到底在哪裡?”大隨喊得聲音都啞了,依舊沒有人迴應。
“餘安,你說這可怎麼辦?我就說雲晞微是個禍害,遇上用沒有什麼好事情,主子也真的是的,竟爲了這麼一個人,孤身離開,這若是在此走這人埋伏,這可如何是好?”
“你休息一會兒吧,別越想越亂,主子只是不會辨別方向,若說有人要傷人,這也有些難。”餘安向來冷靜,且這個時候他也只能冷靜,大隨因爲尋不到樂正言,已經開始煩躁了,若是他在不穩住,便真的尋不到了。
“也不知道雲晞微這會兒會不會清醒一點,這樣也好給主子指個方向。”大隨心裡格外的擔心,樂正言是他們的希望,可不能出什麼事情。
“你說,若是雲晞微醒着,會給主子指什麼方向?”餘安一臉認真的問大隨,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只大隨卻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雲晞微中毒那麼深,昨夜眼睛都通紅了,即便是醒了,那眼睛還可以看到嗎?”
餘安也不理會大隨的擡槓,倒是認真的思索起來,“雲晞微若是看不見,又是一個女子,女子心思較爲脆弱,也不能好好的分析,在這種時候,會以什麼辨別方向?”
“那還能是什麼,絕望的航海人靠着燈塔前行,走投無路的獵人靠着北極星,這還用想?”大隨隨口道,這是人人都會知曉的事情,還需要如何分析?
“來人,往北極星的方向去尋!”餘安忽然道,而後拉着大隨,“你倒是點醒了我!”
大隨被他拉着走,“你還真的相信這個呀?”
餘安點頭,“不信又能如何?如今也找不到。就這樣吧。走!”
大隨無奈,但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也只能跟餘安前進了。
……
天又黑了一些,樂正言本就因爲尋不到路,心情煩躁,如今又被一羣人攔住了去路,臉上皆是怒氣。
“樂正言,放了雲晞微,我們可以讓你不死。”那黑衣蒙面人威脅道。
只這威脅在樂正言這裡,沒有一點兒的威懾力,冷眼看着這些人,不過如螻蟻一般,也敢來攔人?
“滾!”
樂正言看都不想多看他們一眼,徑直離開,卻又在此被攔住。
“樂正言,難道你想自己所經營的一切都灰飛煙滅麼?如今即便你們勢頭猛烈,卻已經是一個小國家,若是與明元、金遼做對,你們又怎麼發展?爲了一個給不了你們任何幫助的女人,這樣可是不划算的買賣。”黑衣蒙面人又道。
樂正言也不多說話了,嘴角帶着冰冷的笑容,他不愛笑,若是對陌生人笑了,不是因爲這人讓他開心,就是因爲他人要死了。
果不然,剛剛還在說話的人,已經被樂正言不知何時抽出來的劍割破了喉嚨,只能瞪着一雙眼睛,心不甘情不願死去。
“話我不會說第二遍,若是今日何人還敢攔我,你們今日一個個都得去見閻王!”樂正言繼續往前走,卻無人再敢攔,他們的首領已經死了,何人還會這般不要命的去攔人。
樂正言挑眉,不過是一些沒什麼本事的殺手罷了。
螻蟻雖小,只數量繁多,樂正言這一路,片刻便會遇到攔路之人,以第一次之法擊退了他們,卻見他們源源不斷。
“主子!”
在樂正言煩躁的時候,聽到大隨激動的呼喚聲,樂正言不由的笑起來,這是他覺得大隨最有用的時候,若是平日裡,一些高手還好,卻只有一個一招都不夠打之人,讓樂正言只覺得浪費時間又無聊,背上又有奄奄一息的雲晞微,因此大隨的出現,恰到好處。
“主子,總算找到您了。”大隨跑到樂正言身前,尋了快一日,終於找到了。
餘安嫌棄的看他一眼,伸手想要接過雲晞微,卻被樂正言不着痕跡躲開,“清路,雲晞微快頂不住了。”
大隨沒眼力,“主子,你也累了,把雲晞微隨便丟給誰吧。”
餘安聽着,低頭想笑,卻又生生的忍住,樂正言沒有說話,徑直的走在前頭。
“餘安,主子不累嗎?”大隨看不懂,他家主子從未這般親近過一個女子啊。
“清路吧,你這個腦袋也想不出什麼。”餘安抿着笑,大步跟上樂正言。
大隨摸着自己的大腦袋,看着樂正言揹着雲晞微的背影,再一次感嘆雲晞微是個禍害,還讓自家的主子受累。
“雲晞微,總算上天還是想讓你活着的。”樂正言說此話時,聲音溫柔,他竟沒有發現自己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餘安將一切看在眼裡,是福是禍,何須多想。是禍便努力化解,是福,便大方接受,如此人生,也可以簡單一些。
……
“公子,前方一直有人故意攔路!”
“是何人?”凌清羽此刻因爲尋不到雲晞微,心中疲累,卻又無可奈何。
在他身後的蘇瑤上前道,“我去看看吧。”
“別……”凌清羽的話還沒有說完,蘇瑤已經策馬而去,凌清羽要跟去,卻被手下攔住,“公子,您休息一下吧,屬下跟着神女。”
凌清羽是真的累了,幾日沒有合上眼,下了馬,靠在一邊,心中卻一直在祈禱,無論如何,也請讓晞兒平安。
“清羽,是慕寧初的人!”片刻後,蘇瑤回來,已經打探好。
凌清羽聽到慕寧初的名字,緊緊的握着手中的劍,“來人,與我殺了那些人!”凌清羽沒有空去找慕寧初,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凌清羽想到慕寧初,恨不得千刀萬剮,當初他將最珍貴的雲晞微交到他手中,以爲他可以待雲晞微如珍寶一般,不想,最後還是讓雲晞微成爲皇權爭鬥的代價,若是沒有能力守護,早在一開始,就不該靠近。這個人,凌清羽一定會殺了。
“清羽,這些人不是什麼厲害的人,他們的目的只是爲了拖延我們,這是爲了不讓我們找到晞兒,慕寧初果然絕情,明知道晞兒如今的危險,若是在別人手中,還如何能活?”
凌清羽沒有多說,拿着自己的劍,翻身上馬,“隨我來。”
手下衆人,聽令於凌清羽,跟着凌清羽奔馳前行,揮劍讓他們一個個的人頭落地。凌清羽不管慕寧初是否有什麼苦衷,這永遠不是他放棄的理由,尋到了雲晞微,慕寧初便只能等死。
晞兒,定要撐住等着師兄,師兄一定會尋到你,守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