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9質問

將門女的秀色田園 No.239質問

據古管家描述,帶走淨塵的兩個男子穿着普通,可身上帶劍。他們讓門人轉交了一封信給淨塵。淨塵見了信有些慌亂,她把阿琛和阿珍留下,並言明三日後會親自來接人,而後不怎麼情願地跟着可疑的兩個男子走了。

青舒思索片刻,狀似隨意地問,“盧先生在做什麼?”

古管家不解話題怎麼就轉到了盧先生身上,“在自己的居所休息。”

“你去忙吧!淨塵師傅的事不必放在心上。”青舒打發了古管家,走去了盧先生那邊。

小廚房的門敞開着。盧娘子在做飯,笙歌坐在小凳子上幫忙添柴。

青舒入院,笑吟吟地先和盧娘子打了聲招呼,然後進屋去找盧先生。

盧先生此刻正坐在書案後,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手裡握着毛筆,正在伏案寫着什麼。青舒進門時他並沒有擡頭,“我知你爲何而來。”

青舒也不用盧先生讓,自己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在盧先生的對面坐了,“先生不妨說說,我爲何而來?”

盧先生面帶笑容地一邊寫字,一邊說道,“你不必擔心,她不會有事的。”武家滿門抄斬時上位者都不曾對她趕盡殺絕,何況是事過境遷的今天。再者,她那獨善其身的性子雖然交不上朋友,可也不會跟人結仇。

青舒盯着盧先生的字說道,“我沒擔心她,我是在擔心她會不會給我們帶來危險。”

盧先生寫字的動作一頓,“爲何會這麼想?”

“我與她並不相干,她卻蹊蹺地登門,並匪夷所思地告訴我說,她曾有過很要好的兩個姐妹,只是她們三人因一個男子反目成仇,最後的下場都不怎麼好。”

盧先生明顯的吃了一驚的樣子,“她還說了什麼?”

“她說,她與那個男子兩情相悅,本要結爲連理。可她的兩個好姐妹聯手背叛了她,其中一人點了那男子爲駙馬,生生毀掉了她與那男子的姻緣。”

啪嗒一聲,盧先生手中的毛筆掉到了桌子上,他的聲音有些不穩,“她還說了什麼?”

青舒小心觀察着盧先生的臉色說道,“她說她傷心離京,幾年後在南邊的一個小地方與帶着兒子游歷的他相遇。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多年,即便不曾跟他說過話,可她覺得能夠日日見到他的身影就足夠了,不求其它。後來,她心心念唸的那個他死了,害她的兩個姐妹也相繼死了,只剩她一人孤獨地活着。”

盧先生一臉怒色地大聲說道,“胡鬧,真是胡鬧。”

青舒嚇了一跳,“什麼?”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盧先生髮火兒。她想着,原來拿了戒尺和雞毛撣子追在他們後頭,要打他們的盧先生根本就是在和他們鬧着玩兒,當時的先生一點都不生氣。

盧先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嚇到青舒了,於是壓了壓火氣,緩了臉色說道,“她身爲長輩,怎能與你說這些?真是胡鬧。”

青舒很吃驚,“先生是說,她沒有說謊,那些是事實?”她還想着,淨塵講的故事未必全是真的,中間或許摻了很大的水份,真實的部分佔一半就不錯了。哪曾想,竟然全是事實!按理,長公主和周橋的夫妻關係不可改變,淨塵的身份就變得有些尷尬了。那麼,淨塵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什麼要把過往的糾葛講給她聽?

盧先生蹙眉說道,“事實也罷,謊言也罷,她實不該告訴你這些。”

“的確。因此我一直在想,她對我說這些到底是何用意?先生可知她的用意?”

對上青舒過於認真的眼神,盧先生一下不說話了。

“先生,您可知她的用意?我要知道,她是不是懷有惡意?她會不會給我們帶來危險?”

盧先生嘆了口氣,“她還說了什麼?有沒有提到彥小子?”

在此之前,淨塵給的那句警告青舒根本沒放在心上。可在知道淨塵沒有編謊的現在,青舒立刻重視起了那句警告,於是依着淨塵的囑咐選擇了隱瞞那個警告,“提到了,她說周伯彥小的時候經常會去她那邊玩兒。”

“她是個良善的女子,即便遭遇背叛,也不曾做出格的事,更沒有去報復誰。心儀的男子被自己的姐妹算計去,再良善的人也會心生怨恨。她也怨恨,可她還有理智在,所以纔會選擇離京。”盧先生搖了搖頭,“彥小子小時候比較親近她,關於這點,每個人的看法不一。在景菲看來,她在報復景菲。在周兄看來,她在努力讓自己接受事實,接受她與周兄已不可能的事實。在我看來,既是解不開的結,她覺得這樣會開心,隨她開心便是。實在是她所求不多,任誰也狠不下心去毀掉她重拾的笑容。”

青舒很意外,沒想到盧先生會這樣評價淨塵。三面之緣便能瞭解一個人的本質嗎?她很懷疑。

“舒丫頭,她不是個複雜的人,簡單而良善。關於這一點,從她的畫中可看出端倪。她告訴你的那些,是事實,卻不是全部。當年的恩怨糾葛的背後隱藏了許多不可說的事,她並不知道那些,所以她還好好地活着。是她的良善和簡單救了她,讓她免於一死。”

“可是,可她爲什麼要告訴我那些事情?”

“周兄曾說過,她不擅長交友,總是一個人安靜地作畫,只和親近的三兩個人有話聊。而且,她喜歡一個人或是討厭一個人,全憑第一感覺。這些年她是否有所改變,先生不知。她會對你說起陳年舊事,先生雖生氣,可也很吃驚,她本不是這種性子的人。要問她爲何會如此,有什麼目的,先生現在給不了你答案。”他已經沒了練字的心情,“回去吧!三日後她再來,先生定會爲你問清楚。”

盧先生都這樣說了,青舒只得起身告辭。

三日時間一晃就過去了,荒地的菜田裡已經栽下了七十一畝的辣椒與二十畝的紅果。爲了日後不讓它們在人前太過顯眼,張管事指揮衆勞力又在外圍開出一些地來,種下了苞谷。這之後,他們要一邊伺弄辣椒與紅果,一邊繼續慢慢開墾荒地並種上日常生活中所食用的各種蔬菜。

古府內。古管家帶着府中家丁正在整理起走菜秧後空出來的菜畦。另一邊,青舒則帶着主動請纓的青陽、陳喬江、灝和洛小榮四人起餘下的一點紅果秧子和辣椒秧子。

等到家丁把菜畦整理好了,青陽不允許青舒上手,並很有老大派頭地指揮着陳喬江、灝和洛小榮栽秧子。

被奪了活計的青舒笑吟吟地站在一邊看,“明明喬江是他們四人當中年齡最大的,可我瞧着,怎麼感覺青陽纔是大哥呢!”

古管家聽了,說道,“老奴發現,近來四位少爺在一起商量事情的時候,最後拿主意的都是少爺。”

青舒聽了感慨,“稍不注意,就會錯過一些東西,我都不知道這事!”接下來的日子她不會頻繁出府去,這樣一來就能多陪陪他們了。

這時候,小魚上前來,“小姐,鈴蘭來報,淨塵師傅過來接人了。”

青舒聽了,和青陽他們打了聲招呼,往前院走。

鈴蘭去而復返,攔住青舒的去路稟報,“小姐,淨塵師傅被盧先生請去說話了。”

青舒說知道了,去了前廳坐等淨塵,並派人去幫阿琛和阿珍收拾東西。

盧先生居住的小院。關木頭陪着笙歌坐在院門口擺弄一些木頭玩具,順便守着院門,不讓人進來。屋中,盧先生和淨塵面對面地坐着。

“多年不見,別來無恙?”淨塵輕聲細語地問候,雖面帶淺笑,可給人的感覺只有滄桑,神色間沒有絲毫的喜色,人也少了份生氣。

盧先生沒了平日裡溫和的笑容,板着一張臉,整個人顯得非常嚴肅,“多謝掛念。”他拿起沏了茶水的茶壺,先是給淨塵斟上一杯茶,再給自己斟上一杯,而後放下茶壺,“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以爲你已經從過去的恩怨糾葛中解脫了。沒想到,事實並非如此,你還是放不下。周兄已亡故多年,長公主也去了多年,愛也罷,恨也罷,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麼可執着的?”

淨塵好像從沒想過盧先生會這樣說話,她眼底的詫異之色毫不掩飾地顯露出來,“什麼?”

“怎麼想到當道姑的?”

淨塵沉默。

“得知你取道號淨塵,我以爲你要淨除塵世間的一切恩怨,要忘記過去的一切。”

“我沒有要忘記過去,我修道只爲尋求心靈的平和與寧靜。”

“平和與寧靜?”

“是。我心中的恨意無處安放,我的思念得不到迴應,我覺得一個人很孤獨,我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每每在我要精神崩潰的時候,總會想起他說的‘若有緣再見,我定娶你爲妻’。每當這個時候,我腦中全是他的身影,再無其它。在日復一日的痛苦煎熬中,我發現只有想着他的時候才能好過一些。然後我給自己希望,想像着他活在另一個地方,他也在思念着我。這樣一來,我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我不想忘記他,我要清晰地記得他的一切,要儘量去忘記景菲和周素的背叛,我要平靜地等待與他重逢的那一天。”

盧先生蹙眉看她,覺得她很不正常。

“我沒瘋,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既然沒瘋,爲何要對與你不相干的晚輩提起陳年舊事?”他這是在怪她在青舒面前亂說話。

“我不知道。見到她,突然就想向她傾訴。”她凝眉,“她,她給我的感覺……不一樣,很不一樣,她……我說不清楚,只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信賴還是其他什麼,竟讓我無所顧忌地將埋藏心底多年的話都講了出來。”說這些的時候,她的臉上有茫然之色,沒有一點說謊的樣子。

“她是彥小子心儀的姑娘,你卻給她講你與彥小子爹孃之間的恩怨。你這樣做,妥當嗎?你是想讓她反感彥小子的娘,從而拆散她與彥小子是不是?若這是你遲來的報復,實在是幼稚了些。”

“沒有,我沒那麼想。若想報復景菲,當初我就報復了,又不是沒有報復的機會,我何必等到物是人非的現在!再者,你也說了,那很幼稚。我千里迢迢地趕來康溪鎮,一是想看看伯彥看上的姑娘是怎樣一個妙人,二是爲了卻一樁心願。對她說起往事是個意外,過後,連我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言行,覺得很不可思議。”她淡淡一笑,眉宇間透着一股道不明的惆悵。

“你要了結什麼心願?”

“古云虎義薄雲天,爲了他和伯彥身死棲霞關。古云虎既是他和伯彥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必須還這份恩情,我是爲還恩而來。”

盧先生擡頭,直視她的眼,“爲還恩?怎樣還?”

“這個你不必知道。”她舉起茶杯,垂下眼,輕抿一口已經不燙嘴的茶水。

“我爲何不能知道?你以爲我坐在這裡是爲了什麼?我是爲了古兄留下的血脈。任何人想傷害他們姐弟,得先問我答不答應!”

她放下茶杯,蹙眉,“盧玄方,你有何資格如此懷疑我?你盲目相信周素再先,出事後你一味沉浸在被周素背叛利用的痛苦之中,當時可曾想過要好好守護古云虎的兒女?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懦夫,我們一味沉浸在傷痛中,急着逃離一切,卻忘了伯彥需要我們、古云虎的兒女需要我們。”

盧先生語塞,且面有痛苦之色。

“當年你喜歡周素,全心全意地相信周素,對我的警告置若罔聞。到頭來如何?周素利用了你,背叛了你,並害死了你的親兄長和最好的兩個兄弟。當你看清了周素的真面目時,你應該一刀了結了她。可你沒有,你居然放走了她,讓她繼續害人。”說到此處,淨塵的淚珠順着兩頰滾落,“若是你當場了結了她,她再不能繼續害人,奶孃也不會死,不會。他把奶孃託付給了我,我卻沒有保護好奶孃,眼瞅着周素把奶孃推倒在大石上。血,奶孃留了好多血……無論我如何求大夫,如何求老天爺,沒用,都沒用,奶孃還是死了,死了,你知道嗎?”說到激動處,她的聲音大了起來。

盧先生眼前一黑,有些坐不穩,忙扶了桌角穩住自己。

“是你,是你間接害死了奶孃。若不是你放走了周素,奶孃不會死。若不是我太沒用,奶孃不會死。”此時的淨塵已淚流滿面,一臉的自責。

“這都是命,如何能怪他?”盧娘子一臉怒色地立在門口,“你當他不想爲兄弟報仇嗎?他也想。”

盧先生順着聲音轉過臉,無力地擺手,“碧煙,你出去。”

盧娘子不肯,“不,我不出去。”她怒視淨塵,“我不知當年的真相是什麼,也無意打探那些不能說的秘密。我只知道,當年我夫君心儀一個名叫周素的女子,可週素似乎利用了我夫君,害死了什麼人。”

盧先生動怒了,“碧煙,你出去。”

盧娘子倔強地不肯離開,“我夫君與她決裂,她跪下來求我夫君原諒,並說要先找一個什麼人回來,再向我夫君請罪。我夫君沒錯,周素是他心儀的女子,他怎麼可能說殺就殺。周素承諾要找回來的人對我夫君而言一定很重要,爲了那個重要的人我夫君讓周素走有什麼錯?當日我夫君與周素對質的那一幕我至今未忘,不是隻有你受傷了,我夫君同樣受傷了。”

淨塵一抹臉上的淚,霍地起身,“抱歉,我無意去責怪任何人,我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有些口不擇言了。”致歉完畢,她轉身要走。

盧玄方跟着起身,“等一等,你必須告訴我,你所謂的還恩是指什麼?你要做什麼?”

淨塵停步,回頭,“盧玄方,你以你的方式培養古云虎的兒子,我以我的方式要保護古云虎的女兒,我們所做的互不衝突。我們各做各的便是,我不會過問你對古青陽的安排,同樣的,你也不能插手我爲了保護古青舒所做的任何事。”

“武木蘭,你到底要做什麼?”盧先生大概是真氣着了,居然喊出了淨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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