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養心殿的偏殿,齊佑擁着喜寶先坐了下來,而齊哲和蔣恆琨還在候着,齊佑坐好了以後才發話道:“都坐吧。”
齊哲倒是隨了意了,便撿着靠近喜寶的位置做了下來,而蔣恆琨也只能挨着齊哲也堪堪坐了下來。
齊佑倒是先發話了道:“蔣恆琨。”
這才叫了名字,蔣恆琨便緊張地站了起身恭敬道:“卑職在!”
齊佑倒是笑了道:“坐下吧,不必緊張,朕也只是想問問,你此次南行感受如何?”先問點旁的問題,一來緩和一些氣氛,他們一羣大人犯不着這麼爲難一個孩子;二來嘛,也得給身邊這個小女人一些觀察的時間。
蔣恆琨一聽這是問起他這三年的南邊生活,便有些鬆了口氣道:“回皇上的話,這一次南行卑職收穫頗豐,不僅深入瞭解了南邊的風土人情地理樣貌,更是有機會學到了南邊行軍佈陣的兵法,雖然確實艱辛,可卑職卻從最初的手忙腳亂慢慢得適應了過來,雖然也犯了不少錯,吃了不少虧,可卑職卻心安理得。”
齊佑本是想緩和氣氛隨便問兩句的,可沒想到蔣恆琨倒是回答得挺合他心意的,不卑不亢,不矯揉造作,倒是個不錯的。
想到這,齊佑便問道:“之前聽南去的將軍們說,你還受過幾次傷,這是怎麼回事?”
蔣恆琨聞言便有些窘迫道:“這……回皇上的話,這都是卑職粗心大意,技不如人的關係,實在丟臉,卑職……”
“哎……朕可是聽說你是因爲英勇救人所以才負傷的,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齊佑倒是來了興趣。
可一旁的齊哲就有些糊塗了,這明明是爲了歡言之事而來,怎麼皇兄倒是問起了蔣恆琨南邊的事啊,齊哲心裡不解便看向皇兄,可正好瞧見喜寶一副認真打量的眼神。齊哲突然就明白了點什麼,心裡默默嘆道:皇兄爲了小嫂子可是什麼都願意的啊。
蔣恆琨本也以爲這次進宮肯定是因爲歡言的事情要被詢問的,可這會皇上卻隻字不提歡言和他之間的事情,反而是對他南行受傷之事頗感興趣。這倒是讓蔣恆琨有些錯愕,繼而卻又有些放鬆下來。
既然皇上想聽,蔣恆琨也只好如實回稟道:“回皇上的話,那次是因爲鹽梟亂黨突襲,卑職一行多是北方旱人。不動水性,故而被打得措手不及,紛紛落水,幸得卑職到了南邊學會了鳧水之計,倒是勉強脫身,一行數十人就只剩卑職和一位當地衙役,其他兄弟都因落水而或擒或俘,更要命的是卑職一行隨身攜帶的軍中密令也因一起被截取。
鹽梟一幫甚是囂張,而衆兄弟也確實性命垂危,卑職知道若不及時出手。那結果將會還是不堪設想,爲了救人卑職只能與那衙役再潛回水裡,暗中找機會一面點燃草船引人注意,一面趁機划走了押有衆軍人的船隻,鹽梟見狀立刻派人追來,卑職也只能與其拼死搏鬥,一邊搏鬥,一邊將船隻引導軍營轄管之處,這才解了危機。
可卑職卻因武藝不精被鹽梟們劃了數刀,也幸得軍中援兵趕到。這才救了卑職一行數人,至於這傷也確實有些說不出口,一來是卑職等輕敵,二來也確實是因爲卑職等技不如人。所以才受此重傷,倒是叫卑職一輩子記在心上。”
對於那次蔣恆琨單槍匹馬大戰鹽梟一事,齊佑早就知曉,那事剛剛發生,齊佑便就接到南行將軍們的回稟,畢竟那也是件驚動了整個南邊軍營的大事。爲此,整個南行軍營便立刻下令圍剿了猖狂在運河一帶的鹽梟匪徒,他們摺子上的描述和蔣恆琨的自述可是有很大不同。
南行那一戰將領對着眼前這個小子那次的英勇之舉很是讚賞,可話到了蔣恆琨嘴裡卻變得很低調,謹慎,甚至是有點自省的意味了,故此,對着眼前的小子,齊佑便有了些許好感。
齊佑在問着蔣恆琨南行的一幫子事情,而喜寶就這麼暗暗打量,順道也聽聽他的回答,說實話,對於蔣恆琨的回答,喜寶也還算滿意,帶着看向他的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一些。
打量了快一刻鐘,喜寶才收回了視線,對於喜寶而言,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年輕人也確實擔得起萬里挑一的話,論相貌確實是俊朗玉顏,比着這殿裡的齊哲,齊佑都不能差了了,看着氣度也是個穩重謙卑之人,許是因爲南邊三年的歷練,這孩子身上有着一種超脫年紀的穩重和幹練,不知爲何喜寶總是在這個時候能想到他那曾經在西北歷練了六年之久的二哥,她恍惚間能從眼前這小子身上看到她二哥當初的模樣,也許是因爲這個關係,喜寶對着蔣恆琨倒是順眼了起來。
瞧着喜寶從最初戒備似的打量,到了後來眉頭微鬆,嘴角盪漾,齊哲知道這該是打量得差不多了,於是齊哲出聲道:“皇兄啊,蔣恆琨南邊的事那可是一時半會說不完的,今個不是還有其他的事嘛,您……”
齊哲的話還沒說完,齊佑便笑道:“對了,對了,朕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問,準確地說是朕的貴妃要問。”
說完,齊佑便側頭對着喜寶溫柔道:“這個時間算是可以了吧?”
喜寶嗔了齊佑一眼便點點頭,齊佑便笑道:“成了,那就該貴妃繼續吧。”
喜寶微微昂起頭來問道:“蔣恆琨!”
“卑職在!”蔣恆琨一聽要換貴妃發問了,便立刻又緊張了起來,他知道皇上那還好說,其實最關鍵的是貴妃這裡,在馬車上,齊哲已經跟他溝通過了。
喜寶見蔣恆琨一臉肅靜如臨大敵一般的模樣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道:“怎麼,我那麼可怕,需要你這般嚴陣以待?”
蔣恆琨倒是愣住了,這話可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確實對坐在高位的上的貴妃更緊張,確實比對着皇上還緊張,貴妃這話也沒問錯,只是,這卻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一着急便就更緊張了。一緊張,這便有些氣短,這一氣短臉便紅了起來。
一旁的齊哲笑着解圍道:“小嫂子,你這般喊着他的名字。換了是我也得緊張吧?”
喜寶橫了齊哲一眼嗔道:“你的事咱們還有的說呢,這會就別把自個往裡頭套了。”
齊哲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頭,然後坐在位上把玩着手裡的茶盞,而站着的蔣恆琨思量了半晌纔開口道:“貴妃娘娘您也看出來了,這是卑職頭一次見着您和皇上兩位。卑職確實有些緊張得不知所措,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蔣恆琨說的倒是實話,他現在也確實是有些六神無主,本身就是懷着挨批的心進來的,可這都小半個時辰了,這正題一句沒說,倒是更把他心高高懸起了,他不緊張才叫不正常呢。
喜寶聽了這話便盈盈笑道:“剛剛皇上還說你如何英勇殺敵呢,怎麼堂堂殺敵英雄蔣校尉竟然會在本宮面前如此緊張,那本宮比得那些個鹽梟豈不是更厲害?”
齊佑一聽喜寶這話便有些不贊同地嗔了她一眼。這話怎麼好說呢,喜寶嘟着嘴威脅似得回嗔了一眼,然後繼續道:“蔣校尉,你倒是跟本宮解釋解釋啊。”
齊佑知道喜寶又起了玩心,便頗爲無奈地看了立在那有些手足無措的蔣恆琨有些同情起來,他知道這丫頭玩笑起來可是很唬人的,他都不知道被嚇了多少回了,現在又輪到蔣恆琨了。
齊佑無奈,齊哲更是無奈,而蔣恆琨也知道這話必須回。而且還是得實話實說,因爲打他第一眼看見站在皇上身邊的貴妃喜寶便就知道她是位極其聰慧睿智的女子,那雙眼睛透徹得讓人不願撒謊騙人。
蔣恆琨糾結了半晌後才緩緩道:“貴妃娘娘是尊貴之人,實在不可與那般鹽梟作比。更何況,作爲軍人面對敵人的時候是該英勇無畏的,可對着您,卑職確實有些懼怕,倒不是因爲您,而是因爲卑職自身原因。貴妃娘娘,卑職昨日接到五王爺的傳話,便知道今日進宮自然會被詢問,也已經做好了準備,歡言公主一嬌弱女子都能如此勇敢,那卑職作爲男人更該勇於承擔,皇上!貴妃娘娘!卑職喜歡歡言公主已經好久了,之前雖有隱瞞,可現在卑職想不如坦率承認,也許……也許……”
“也許本宮就會答應?”喜寶替他說出了最後一句。
蔣恆琨一愣便雙膝跪地道:“卑職確有此想法,卑職與歡言公主是兩情相悅,雖然之前沒能朝夕相處,又因爲卑職南行分別三年之久,可卑職與歡言公主之間的感情反而更加堅定,卑職知道歡言公主是您二位最珍視的瑰寶,卑職也知道卑職自然給不了歡言公主皇家裡纔有的殊榮,可卑職願意用這一生疼愛她,呵護他,珍惜她,就像皇上如此深愛着貴妃娘娘您一般,卑職會用這一生去給歡言公主幸福。”
面對蔣恆琨突然起來有些突兀的深情款款,喜寶微微有些皺眉,齊哲瞧見了便有些擔心,而且齊佑卻給了他一個無礙的眼神,因爲齊佑知道喜寶此刻的神色只是她因爲玩笑沒有能唬住蔣恆琨而有些失落罷了,所以齊佑纔給了齊哲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喜寶聽了蔣恆琨如此突然的轉折真是有些愣,不過轉瞬間她便又微微笑道:“你說你會疼愛,呵護歡言,那本宮就得信啊,那天底下能甜言蜜語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如果他們這麼說,本宮是不是也得信啊?”
齊佑橫了喜寶一眼似乎是在說,你就別再開他玩笑了。
喜寶卻對着齊佑吐了吐舌頭,眨巴了一下眼睛便又一副高貴冷豔地樣子瞧着蔣恆琨,似乎實再等他的回答。
蔣恆琨有些蒙了,心裡忍不住輕嘆:這貴妃娘娘果真如五王爺所說,時而乖張得厲害,這句句都沒在他預料之中。
不過,也正是因爲此,蔣恆琨才能說出更真實的內心想法,而不是之前已經預備好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