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完完全全愣在原地,外面箭羽漫天飛舞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迴響,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她只覺得呼吸困難,窒息的感覺,她緊緊的摁住胸口,否則那一顆心,就會隨之蹦出來。
“來者何人?!你可知我們是什麼人!”
侍衛長用生硬的中原話大聲喊道,但是對方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是何人,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沈嬋兒。
只見那些人二話不說,又是一陣羽箭嗡嗡嗡鋪天蓋地而來,沈嬋兒只聽馬車外面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她緊緊抓着袖口,心裡一陣陣翻江倒海,是誰?還能是誰?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薄紗車窗的外面,黑壓壓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只有無數雙明亮的眼睛,像窮兇極惡的野獸,在尋覓她的蹤跡。
忽然“嘭”的一聲巨響,將她的思緒從九霄雲外拉了回來,驚回了神智,她的心也隨之一緊,咯噔一下,瞬間就驚出了滿頭大汗。
只聽外面的打鬥聲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忽然有人一聲大喝,衆人的腳步聲帶出夜風的強勁,從馬車的底座吹動沈嬋兒的衣袂,她含着眼淚,聽着外面的動靜。
“保護主子!”
“主子!危險!”
還伴着很多她聽不懂的聲音,大呼小叫,她渾身一緊,趕緊掀開車窗,向黑暗中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頓時嚇出了她一身冷汗。只見鄭白羽猶如一條雪白色的蛟龍,橫衝雲霄,直直的向上竄去,一把銀光四射的銀劍在他手上翻轉如飛,劍光晃眼,沈嬋兒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想要沈嬋兒,你們做夢!”
只聽鄭白羽帶着滿腔的怒氣大喝了一聲之後,整個人就猶如帶着熊熊戰鬥火焰,飛躍到黑衣人中間,他是十分的惹眼,一身華貴的白色錦緞袍子,走到哪裡都是那麼耀眼,就連沈嬋兒這種不會武功的人,也能找到他的蹤跡。
她正看的出神,忽然聽到身邊一陣響動,她嚇了一跳,趕緊朝身邊看過去,只見兩個穿着高麗侍衛服的男子,快速摘下馬車底座,從車底爬了上來,沈嬋兒嚇的瞪圓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張嘴大叫,就被兩個人齊齊捂住嘴巴。
“夫人莫叫,且隨我們來。”
沈嬋兒死死的咬着牙,還沒等掙扎就被兩個男人帶下了馬車,一樣是從馬車底座爬了出去,她站起身子來不及拍掉身上的髒土,只聽身邊的侍衛低聲道。
“夫人快走,我家主子撐不到多久,夫人保重!”
沈嬋兒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怪不得鄭白羽穿的那麼耀眼,怪不得他跑出了馬車,怪不得他囂張的惹怒敵人,這一切都……怪不得……
她愣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兩個侍衛架起來扔了出去,低聲喊道。
“夫人保重!”
沈嬋兒堪堪回神,連連點點頭,拉起手邊的包袱,轉身狂奔出去,耳邊嗖嗖嗖不斷的躍過羽箭的聲音,但是很奇怪的是,沒有一支落在她的身邊,她不禁仰頭看過去,她的身體正上方已經籠罩上了天羅地網,無數個黑衣人形成密密的人牆,將羽箭打飛在外面。
這些黑衣人來救她,本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但是明白人都知道,沈嬋兒現在已經無路可逃,她拼命的朝黑暗處飛奔,腳下的長裙不知道絆倒她多少次,但只能站起身,跑!跑!跑!
忽然聽到身後一聲慘叫,沈嬋兒激靈一下,雙腳不聽使喚地頓了一下,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噗的一聲趴在地上。
她猛然回頭,入眼的便是一朵潔白的雨林花墜落黑泥之間,血染的顏色,刺痛了她的雙眼,也險些刺進她的心裡去,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鄭白羽堪堪收回手裡的長劍,身邊的侍衛死死的護在他的身邊,一片片的倒下,又一片片的衝上來,誓死保衛王子殿下。
“殿下!請隨屬下突圍!”
身邊的侍衛長不斷的叫喊這句話,但是鄭白羽的表情只有堅韌,讓人看不懂的堅韌,甚至帶着一些怒氣,更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殿下!請三思啊殿下!”
身邊的侍衛險些喊破嗓子,鄭白羽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後反手砍翻一個敵人之後,低沉的嗓音問道。
“夫人走到哪了?”
侍衛長堪堪回過身來,努力的讓自己抽出衆人的包圍圈,低聲稟告道。
“已經出了包圍圈,請殿下隨屬下突圍!”
鄭白羽揚起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忽然大喝一聲,爆發出嗜血的咆哮,劍花翻飛,亮瞎了敵人的眼睛。
“好!隨本宮突圍!”
鄭白羽大喝一聲,反身揚起身後的衣襬,靈巧的挽了一個劍花,橫衝上雲霄,帶起大片的黑衣人,直衝而上,遠遠看去,如一隻沖天飛鶴,白羽下帶着凡塵俗氣,漸漸擺脫開來,飛昇成仙。
但是,當鄭白羽到達高空頂端之時,眼角不經意間瞥向天邊,這一瞥不要緊,他的心臟急速縮緊,如一根冰錐刺進了胸口,疼,帶着噴薄而出的熱血,也帶出了他絕世的傷心。
那一瞬間,他忽然不想突圍了,恨然咬緊牙關,憤然落下包圍圈,大開殺戒,左右開攻,殺的敵人片甲不留。
其他侍衛有人忽然看到了遠方的一幕,也是震驚不已,不禁大聲喊出來。
“殿下!夫人跟黑衣人走了!”
鄭白羽的一張臉陰沉的如暗夜蒼穹,眼中的怒氣像是星子一般閃耀,亮的驚人。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果然不出所料,黑衣人慢慢撤了出去,鄭白羽的部下雖然損失慘重,但好在沒有傷到元氣,夜風來襲,鬼哭谷還是一樣的寒冷,還是一樣的陰森可怖,但卻沒有此刻鄭白羽臉上的表情嚇人。
他猶如修羅地獄的厲鬼,仗劍立在滿是屍體的雪地上,慘豔的血色噴濺在他的衣襬上,髮絲隨風飄揚,那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着沈嬋兒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身邊的侍衛兩次想要靠近,都被那一股無形的氣場生生壓了回來,他現在不想讓人靠近。
又一批侍衛跑過來報告:“殿下!黑衣人消失的無影無蹤,更是沒找到夫人的蹤跡。”
鄭白羽仍是沒有聲音,他明白,如果沈嬋兒真的想走,沒人能找到她,她會消失的徹底,遠離這個塵世,但是他也知道,沈嬋兒有心事未了,她會去哪裡?那些黑衣人又會帶她去哪裡?
見他不說話,侍衛也沒有說話,侍衛長使了個眼色,侍衛起身走了出去,繼續尋找,侍衛長嘆口氣,走上前來,用他們的家鄉話對鄭白羽道。
“殿下,屬下等一定會將夫人找回來,那些人想要夫人,肯定不會傷害夫人,請殿下允許屬下護送您回高麗。”
鄭白羽仍是面無表情,陰沉的看着鬼哭谷最幽深的方向,誰都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沒人見過鄭白羽這副模樣,就算在他最親近的侍衛中,也無人見過他們的殿下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們眼中的王子殿下一直嬉皮笑臉,沒有正經的時候,但是此刻的王子殿下,渾身散發着一種讓人無法靠近的氣質,憂鬱,陰沉,散發着狠厲,似乎……還有一點淡淡的傷心?
侍衛以爲王子殿下不會出聲了,轉身之際,忽然聽到鄭白羽低沉的聲音,毫無語調的道。
“她是故意走掉的,她知道這些人是誰,所以……她寧願賭這一回,最終……我還是沒能打敗那個男人。”
侍衛忽然一愣,目光灼灼的看着鄭白羽,意外的問道。
“殿下知道是誰襲擊了咱們?”
鄭白羽忽然冷笑一聲,毫無防備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笑的這麼冷,這麼嘲弄。
他露出詭異的笑容,淡然笑道:“本宮估計,他現在已經接到捉到七少夫人的消息。”
飄飄灑灑的大雪不停的下,覆蓋了一層又一層行人的腳印,一片片寒風,如一片片刀鋒,在雪地上刮過,刮出一層又一層的波浪,如一片白茫茫的大海,放眼望去,除了一陣陣的雪沫子,就只剩下很遠處的軍營,漸漸走過去才能看得清那被大雪埋住一半的牌匾——西北大營。
一隻信鴿撲棱棱落在窗臺上,露出一隻紅纓小嘴,噠噠噠啄動厚重的窗簾,只見,一隻帶着翡翠鐲子的芊芊素手從窗簾中間伸出來,緩緩一握,將信鴿握在手裡,帶進了屋子裡。
“爺,消息來了。”
一個甜膩膩的聲音傳進牀幔裡,裡面一個影影綽綽的男子慢慢轉過身來,支起上身,一雙丹鳳眼如妖孽一般魅惑,他瀑布般絲滑的青絲順着光滑的脊背傾瀉而下,遠遠望去,如一位出浴美人兒,讓人血脈噴張。
妖嬈的女人摘下信鴿腳下的信紙,扭動腰肢走到牀邊,掀開牀幔之際便已被男子有力的臂膀攔腰摟了進去,發出一聲驚呼。
“爺好壞,弄傷了人家,爺不會心疼的?”
男子清風般淺笑,親了親女子的小嘴兒,然後從她手中拿過信紙,呵氣曖昧的道。
“爺就是怕你凍着,這個妖精,真是不識好人心。”
女子媚眼流轉,瞧了男子一眼,小手拍打他一下嬌嗔道。
“爺可是說的好聽,爺是着急看這個消息吧?”
牀上半臥的男子這時果然已經打開了消息,正在看,忽然嘴角揚了起來,大笑一聲摟住女子,翻身壓在身下,喘着粗氣在她耳邊摩挲。
“聰明的丫頭,竟然猜中了爺的心思,就算這樣,你可有何怨言?”
女子被他濃重的慾望壓的雙眼迷離,怎麼還有反抗的心思,心甘情願的呻道。
“五爺您就是天……”
南榮府五爺南榮欽忽然哈哈大笑一聲,猛然翻身,又惹起一陣翻雲覆雨,氣喘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