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從南榮鋒夫婦進門那一瞬間起南榮欽的氣兒就不順,再看到他一副痞子的模樣,更是頗爲添堵,獨自端起一杯酒,小喝了一口,才緩緩擡起眼睛看向兩人,傲然的道。
“七弟還真是爲五哥着想,既然七弟這般聰明,怎會不知五哥要什麼?如今南榮府只剩你我二人爭權奪勢,可謂是各有千秋平分秋色,這麼鬧下去總不是長久之計,爲了南榮府着想,我爲長,七弟不覺得也應該做出一些讓步嗎?”
南榮鋒只是聽着,沒有打斷他的話,等他說完了,忽然笑起來,那笑聲卻包含了濃重的嘲諷之意,聽的南榮欽一陣陣皺眉。
待他笑完,南榮欽忍不住放下聲線,沉下臉子:“你笑什麼?”
南榮鋒直視他的眼睛,勾着嘴角說到:“五哥打的好算盤?如今你我平分秋色?如果小弟我沒有沈家軍,沒有城外那八萬大軍,恐怕五哥這一句平分秋色還真是合情合理,但是如今,五哥用什麼籌碼來與我談這些?”
這句話無疑就是在刺激南榮欽,沈嬋兒手心攥的死緊,情不自禁朝南榮欽看過去,只見他漸漸眯起了雙眼,這一點倒是與南榮鋒頗有些相似,稍有差異之處也有,南榮鋒眯起眼睛多數在思考,南榮欽眯起眼睛多數在憤怒。
四周靜的出奇,沈嬋兒悄無聲息的深吸一口氣,緩解了心中的壓抑,只聽南榮欽冷笑一聲,看着南榮鋒沉聲道。
“只憑你城外的八萬大軍,就想着置你的五哥於死地?小七,你未免也太過自信了些,如今你已經傾巢而出,南榮府正是後方空虛之時,你此刻何不想想如何自救?”
沈嬋兒心中咯噔一下,此刻的任何人的表情都可以出賣其心底的意圖,南榮欽此刻的表情如此篤定與自信,不能不信他說的話,忽然感覺手邊一動,她稍稍低下眉眼去瞧,正看到桌布被一隻手死死的抓住,勒緊,險些拽下一桌子的菜餚,兒那隻手正是南榮鋒的手掌,此刻已經露出青筋,爆發出怒火。
沈嬋兒終於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南榮鋒或許真的是傾巢而出,並沒有想到南榮欽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了一個回馬槍。
也只是一瞬間的工夫,南榮鋒的手上已經鬆了勁,清冷的目視南榮欽,勾着嘴角道。
“五哥就這般恨我?非要置我於死地?”
沈嬋兒不知道南榮鋒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出來,只是看着南榮欽,她心中一直秉承着一個想法,南榮府的幾位爺都不是善茬,說出的話她有些聽不懂也十分的正常。
只見南榮欽緩緩放下笑容,臉上的表情緊繃起來,瞅着南榮鋒,像是能將他活活生吞,又看了一眼沈嬋兒,就單單那一眼,沈嬋兒就看出了恨意,很深很深的恨意。
南榮欽雖然憤然,卻不見激動,這讓沈嬋兒很是佩服,他低沉的道。
“是我非要置七弟於死地?七弟殺害我第一個孩兒之時,可想過留他一條性命?”
沈嬋兒渾身一抖,冷不防的就抽了一口冷氣,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在她的印象裡,南榮鋒因爲指認四夫人,確實導致了五少夫人腹中的孩子難產而死,可是這件事明明就是意外,爲什麼南榮欽會在這個當口拿出來說事?
看到沈嬋兒的反應,南榮欽像是頗爲善良,好心幫沈嬋兒解開謎團一般,瞅着沈嬋兒,意猶未盡的道。
“難道七弟妹不知曉這件事?我那七弟如此寵愛你,難道他連這件事都沒有對你說過?”
沈嬋兒有些激動,這可是殺人償命的栽贓!
她緊緊握着拳,看着南榮欽道:“那只是意外,五哥何必耿耿於懷?要是算起賬來,五少夫人算計七少爺,險些令七爺命喪黃泉,爲何不見五爺追究一二?難道說五少夫人腹中的孩兒是五爺的親人,七少爺就不是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沈嬋兒一篇陳詞讓南榮欽一陣陣眯眼睛,待她說完,他卻忽然輕笑一聲,瞅着南榮鋒,嘖嘖兩聲道。
“這樣的奇女子竟然被你找到,老天可真是厚待於你。”
南榮鋒不置一詞,只是看着他,南榮欽似乎也沒想要他的回話,緊接着轉頭就看向沈嬋兒,接着道。
“這句話你爲何不問問你的七爺?真實情況到底爲何,或許只有他知道,如今在我面前,你儘可以問他,如果得到的結果之後你還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那五爺我無話可說。”
沈嬋兒心中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她害怕知道那個答案,南榮欽的篤定讓她害怕,南榮鋒的一言不發更讓他害怕,而此刻她能做些什麼?是相信南榮鋒,還是一探究竟?或許……一切都不該在南榮欽面前發生,那麼就只能躲過去。
她這樣想着,並沒有看向南榮鋒,只是面對着南榮欽,一字一頓的道。
“答案到底是什麼,我並不想知道,事情已經過去,如今可以做的,只有面對未來,不管未來是什麼,總會過去。”
南榮欽失望的苦笑,搖頭不屑的道:“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我沒有!”
不知爲何,沈嬋兒竟然沒有把持住心裡的忐忑,爭辯的話脫口而出,僅這一個舉動,就已經出賣了她的心思,她氣憤的咬緊貝齒,心中思緒繁雜,如翻江倒海,根本找不到源頭,找不到頭緒。
在她喊出那句話之時,南榮鋒情不自禁的轉過頭看着她,眉頭稍稍蹙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現在誰都摸不清他心裡的想法。
“我確實是故意的,是我做的,我沒必要不承認。”
南榮鋒忽然這樣說,讓沈嬋兒心中一痛,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本來以爲只會隨着歲月的流逝如流沙消失,卻沒想到在此刻沉渣泛起,當初只是一個誰都無法預料的意外,事到如今卻成了埋藏禍根的種子,這到底是怎麼了?南榮欽是恨南榮鋒的,很顯然,他恨他入骨,否則也不會折磨她這麼久。
南榮欽忽然笑了出來,撫掌道:“好!最起碼你還有我南榮府的勇氣,敢於承認自己的過去。”
南榮鋒緊接着道:“爲何不敢?這難道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
沈嬋兒猛然看向南榮鋒,他怎麼能這麼說?還沒等她多想,只聽“哐”的一聲巨響,南榮欽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整個桌子嘩啦啦直響,一桌子的菜餚顛了又顛,沈嬋兒的眼神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滿滿一杯酒,已經灑出了半杯。
南榮欽終於怒不可遏,站起身對南榮鋒大喝道:“你可還有一絲人性?我那孩兒可曾招惹你了?他還沒有見到這個世界,你怎麼能這般殘忍?”
南榮鋒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種反應,並沒有多少表情,緩緩擡起頭看着站在他面前發怒的南榮欽,慢悠悠的道。
“五少夫人與四夫人密謀用我八弟代替你的孩子過繼,進而害死了我母親,她們竟然還不知道悔改,竟然還想着一併殺了我滅口?這些帳我去找誰算?全世界只有你的孩子無辜,其他人都該死嗎?其他人殺人償命,你的孩子就不是普通人嗎?”
南榮鋒也是越說越激動,陳年舊事如今再次提起,怎能不叫人傷感?是是非非,你傾我軋,爾虞我詐,南榮府內部從來沒有斷過這些故事,一環套一環,冤冤相報何時了?
南榮欽似乎也是愣在了原地,或許他對其中的事情並不是知道很多,畢竟這件事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就算是南榮欽事後曾經調查,只要五少夫人當初將這件事捂的嚴嚴實實,時間過去這麼久了,他項調查出來什麼也是很難。
見他不說話,南榮鋒也緩緩站起身,看着南榮欽,字字清晰的道。
“這麼多年我處心積慮報仇雪恨,出人頭地,你何嘗不是?正可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在等待時機報仇的同時,你可能也在等待機會找我報仇吧?咱們南榮府從來就是這樣的家族,稍不注意,就會被人徹底剷除,五爺,你我都懂,何必揪着這些陳年舊事來要挾對方?你覺得有用嗎?”
南榮欽死死的攥着拳頭,猛然砸在桌子上,大聲道。
“誰說沒用?!來人!”
一聽這個,沈嬋兒心中猛然一緊,就在這時,只覺得手上一緊,南榮鋒已經快速抓住她的手,帶了起來,兩人迅速後退,將她拉到了他的身後,這種速度讓沈嬋兒有些應接不暇。
就在兩人閃開的一瞬間,沈嬋兒只覺得眼前一花,嘩啦啦鐵鏈的聲音震耳欲聾。天旋地轉間,又被南榮鋒抱住腰轉了一圈,待站定之後,她餘喘未定,定睛一看,大驚失色,她與南榮鋒兩人坐過的椅子已經被一張從房頂突然射進來的鐵網死死的罩住,正在不斷收緊,如果她與南榮鋒還坐在那兩張椅子上,後果不堪設想。
她震驚的看着南榮欽,驚魂未定。
南榮鋒此刻出言道:“五哥,你就這麼急着撕破臉?撕破臉對你有何好處?”
南榮欽見並沒有捉住他們兩人,雖然氣氛的握緊拳頭,但多年的勾心鬥角訓練了他處事不驚的素質,只見他又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桌子上的酒菜已經被剛纔掃進來的的鐵網弄的一片狼藉,他很嫌棄的坐在椅子上,用內力將椅子向後推了兩米遠。
南榮欽瞟了南榮鋒一眼,勾了勾嘴角道:“我早就料到根本沒辦法抓住你,卻沒想到抓不到七弟妹,七弟,你冒着一同被抓住的危險拉着她,可以見得,三哥的做法果真是世間最有效的保命方法,我都有想法想要試一試了。”
“什麼保命方法?”
沈嬋兒本能的問了一句,就算是她聽不懂他們之間的對話,但是聽得出來,這肯定與她有關係,她看了看南榮欽,又看了看南榮鋒,最後的目光落在南榮鋒的側臉上,等着他的答案。
南榮鋒似乎並沒有在意她的眼神,目視着南榮欽,眼神漸漸犀利起來,沈嬋兒還很少看到他這般不冷靜的表情。
南榮鋒此刻確實怒急,他明知道南榮欽此舉意在試探他對沈嬋兒的心思,而他卻不得不再放任沈嬋兒受苦,這次到西北大營來,他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天大地大,不管把沈嬋兒放在哪裡,交給誰,都沒有呆在他身邊安全,將這個女人交給別人照顧,他不放心。
所以,他寧願讓南榮欽看出他對沈嬋兒極是緊張,他知道,三爺與五爺對沈嬋兒緊追不放,都是看透了他對沈嬋兒的緊張程度,誰都明白,只要抓住沈嬋兒,就能牽制他,就算是這樣,他現在也不能再拿沈嬋兒去賭。
這一瞬間他想的很多,待南榮欽說出那句話之後,他纔回過神來,緊緊咬住牙,此刻他對南榮欽的感覺已經不再是不屑,而是帶上了恨,他忽然冷笑一聲,能讓他恨起來的人並不多,其餘不相干的人,都沒辦法驚動他的情緒,而今天南榮欽終於做到了。
感覺到沈嬋兒的手在他的手裡慢慢變涼,他知道,憑沈嬋兒的聰明,猜出她體內中毒的事情並不難。
他只能開口對南榮欽道:“你要捉住她的意圖只是想留住我,我留下來便是,但是我們夫妻很嬌貴的很,此處破敗不堪,伺候不周,讓小弟如何留的舒服?”
南榮欽眯了眯眼睛,撫掌笑道:“換房間便是了,來啊。”
南榮欽一聲吩咐,自然有人去準備,南榮鋒似乎很滿意他的熱情,隨手拽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又輕手一帶,將沈嬋兒拉到他的懷裡,讓她坐在他的腿上,沈嬋兒毫無防備就被他拽了過去,心中大囧,再看南榮欽坐在另一邊,更是臉紅心熱,稍微動了動,卻感覺到南榮鋒的手掌瞬間挪到了她的後腰上,一陣痛楚立馬傳過來,他在掐她,她咬了咬牙,並沒有動。
南榮鋒像個紈絝子弟一般摟着沈嬋兒大搖大擺的坐在南榮欽面前,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的道。
“五哥早這麼殷勤,你我兄弟何苦鬧的這般不愉快?”
南榮欽恨的牙癢,卻也只是斜斜的一臥,就如同南榮鋒夫婦剛進門見到他那個樣子,慵懶的像只貓兒,竟然比此刻的南榮鋒還要悠閒,他吹了吹指甲,翻動手掌檢查指甲,似漫不經心的道。
“雖然七弟答應了留下來,不拿出些誠意來,讓五哥如何相信?你可要知道,七弟的武藝在咱們南榮府可是拔得頭籌。”
沈嬋兒渾身一緊,心中敲起鼓來,他要幹什麼?
她情不自禁看向南榮鋒,卻見他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像是並沒有發現危險一般,隨手在桌子上拎了一串葡萄,邊吃邊道。
“你想怎樣?”
南榮欽用談論天氣的口氣道:“封了你的內力。”
南榮鋒手上一頓,沈嬋兒立馬感覺到了不妥,出聲道。
“五哥憑你的一句話就想留下七爺?五爺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可不要忘了我沈家八萬大軍還在城外蓄勢待發。”
南榮欽撇了撇嘴,眼皮都沒有翻動一下,不屑的道:“是嗎?那你問問他,他敢不敢賭上你的性命,用他那八萬大軍踏平這裡?”
沈嬋兒沉下聲音,肯定的道:“當然敢。”
可是久久都沒聽到南榮鋒的聲音,她轉過頭去,只見他吃葡萄似乎吃的很津津有味,並沒有注意她與南榮欽的對話一般。
沈嬋兒不禁低聲喚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