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海點頭致意,可鄭白羽卻十分的不捨,一直拉着沈嬋兒的手,沈丹海的眼角一掃,他也不得不鬆手,沈丹海是他的師兄,雖然這個事實無人知曉,但是隻要嬋兒在沈丹海身邊,他就不愁找不到他們。
既然這樣,他現在乾脆的放手又何妨,只爲了下一次見面。
見沈丹海消失在夜色中,鄭白羽抱着已經沒有呼吸的沈嬋兒轉身,正巧與九親王撞個正臉,兩人的眼神傳達出一個消息,兩人心中都是提心吊膽,天知道那顆藥丸到底有沒有那麼大神通,現在沈嬋兒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跡象,要他們等七天,可真是難熬了。
“你告訴嬋兒的消息,可真的能讓她有求生慾望?萬一她知道這是假的……”九親王問。
“誰說這是假的?”
鄭白羽低着頭,一直看着沈嬋兒的臉色,語氣卻十分的平淡,九親王驚訝的看着他的側臉。
鄭白羽繼續道:“她確實懷孕了。”
他剛衝進屋子,將沈嬋兒抱上桌子,爲她把脈之時便已經知道,只是她還不知道而已,所以他當時的表情纔會那樣詭異,纔會那樣不捨,心疼這個即將要當母親的女人,如果她知道她將會帶着自己的孩子共赴黃泉,又是什麼心情?所以他掙扎再三,也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她,但是沈丹海出現了,既然有一絲希望,他就不能放棄。
兩人已經沒心情再回宋莊,連夜帶着沈嬋兒,回京城。
幾輛隱豪奢於無形的馬車快速行駛在官道上,一匹飛奔而來的馬緊追而上,跑在最前面的馬車猛然停了下來,飛奔而來的馬背上跳下一個人,單膝跪在地上,高聲道。
“報!”
只聽吱嘎一聲,車門被推開,從馬車裡伸出一隻素白的手,輕輕撩開車簾,聲音便已經傳了出來。
“何事?”
“報王爺,已經查明消息,宋莊現在一切整頓完畢,南榮三爺起死回生,正在招兵買馬,整個宋軍逐漸壯大起來。”
說罷,侍衛遞上懷裡的信封,那隻手接了過去,侍衛又趕緊跨上馬,飛奔而去。
九親王打開信封,從上到下看起來。鄭白羽半倚在靠背上,眯着眼睛冷淡的道。
“他這也算一箭三雕,解了蠱毒,殺死了嬋兒,又利用自己起死回生的神奇招兵買馬,真可謂是高手中的高手。”
這時,九親王已經看完信,擡頭淡淡的說:“這一切還沒完,吉慶還活着。”
“吉慶?”
對於這個女人,似乎沒人注意到,但是今日九親王看過手裡的信封,不得不對這個女人的心狠手辣刮目相看。
“這一切都是吉慶的主意,她恨嬋兒入骨,但是忌憚南榮七爺的勢力,不敢對嬋兒如何,當她知道南榮鋒已死,立馬對嬋兒下了殺手,也利用一箭三雕的計劃勸服了南榮鈞與她配合,這樣一個女人,活在這個世上,豈不是一個禍害?”
鄭白羽冷笑一聲,露出嗜血的目光:“若是嬋兒有事,我定要她用十倍的痛苦來賠。”
九親王的目光定在前方,透過晃動的車簾看向外面,幽幽的道。
“不管嬋兒有沒有事情,我都不會放過她。”
這兩人本就是兩個國家的首腦人物,此時爲了一個女人坐在一起,直到此時才明白對方對沈嬋兒的心思,真到了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時候,卻在兩人身上並沒有體現,這着實太過詭異,但誰都知道,不是不眼紅,而是時間未到,現在沈嬋兒生死未卜,誰都沒空去爭搶什麼。
九親王的車隊一直平靜的回到了京城,進了皇宮,九親王安頓好了沈嬋兒的靈柩,就來到了乾清殿,面見了太后和皇帝。
太后一個悲痛過度,又險些暈過去,連連哭泣道:“哀家的慶果,哀家的慶果啊……”
太后身邊的老嬤嬤只能輕聲安慰道:“太后,那是念果公主,並不是慶果公主……”
意在提醒太后不必傷心過度,死掉的那個只是慶果公主的替身,念果公主。
但太后似乎還是緩不過神來,畢竟是年歲大了。皇帝擔心太后傷心過度,只能吩咐道。
“送太后下去休息,好好伺候着,太醫院全部待命,若是太后出現一點閃失,朕要了你們的命。”
“是。”
幾個丫頭嬤嬤趕緊將太后扶起來,太后卻扶着額頭疲憊的道。
“讓哀家去看看念果,哀家的慶果啊……”
皇帝沒辦法,只能點點頭讓人送太后過去。太后走後,皇帝瞅了九親王一眼,問道。
“南榮鋒死亡的消息確有其事?”
九親王低垂着眼睛點點頭,然後擡頭對皇帝道:“這件事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現在天下皆知南榮鋒已死,甚至他最不忍心傷害的夫人此時都變成了這個模樣,如果他還活着,不可能放任他心愛的女人死掉。”
皇帝似信非信的點點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問:“那個女人真死了?”
九親王儘量收住自己眼中的憤怒,底下眼瞼來,道。
“陛下有什麼疑問嗎?”
皇帝似乎能看出九親王散發出來的不滿,嘖嘖兩聲惋惜的道。
“哎呦,很精明的女人,就這麼死了怪可惜的,厚葬了吧,既然身上有念果公主的名號,那就以公主禮葬之。”
“是。”
九親王拱手領命,轉身退出了大堂,出了門,九親王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眼睛漸漸眯起來,很是深邃。
他知道皇帝並不信南榮鋒已死,但是他可以確定南榮鋒確實已死,連他的屍身他都仔仔細細的檢查過,沒有一絲破綻,除非南榮鋒也可以詐死,那麼這件事就該從沈丹海身上入手,只有他手中有那種假死藥,他現在想着調查這件事,但是另一面也要防着皇帝從沈嬋兒身上入手開始調查,既然皇上不信,那他肯定從沈嬋兒身上入手。
這樣想着,九親王走出了乾清殿,朝沈嬋兒的靈柩處走過去。
九親王剛走不久,有人來報說太后回來了。皇帝吩咐有請,便起身去親自迎接。
太后扶着嬤嬤的手走了進來,一臉的不可置信,眉頭也是時皺時鬆,很是糾結。
“母后這是怎麼了?”
皇帝扶住太后的手臂,朝臥榻處慢慢走去。太后歪着頭想了想,忽然道。
“她真的死了?這不可能啊……”
皇帝無奈的苦笑,原來太后剛剛悲傷的去探望沈嬋兒的靈柩,只是爲了去試探她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皇帝看了太后一眼,笑道。
“母后看出什麼來了?”
太后坐在臥榻上,搖了搖頭,一臉的不可置信的表情道:“哀家本以爲南榮老七他們夫妻倆給咱們下了套,虛晃一槍,但是去查驗了一番,那女人確實是死了,怎麼會這樣?難道南榮老七也真的死了?”
皇帝嘆口氣,安撫太后道:“母后,這些事兒臣去解決,您就安心養着身子,最近天涼,莫要操勞過度。”
太后嗔了皇帝一眼,露出不滿道:“不是哀家不信你,你這個皇帝的年歲還沒有你九叔大,你九叔現在與南榮老七一家走的十分親密,你以爲他沒有別的心思?母后這是擔心你。”
皇帝無奈的苦笑道:“母后,兒臣知道了,您先去歇着,這裡兒臣自會打點好,您就放心好了。”
終於送走了太后,皇帝的眉頭漸漸皺起來,放下手裡的硃砂筆,對身邊的太監道。
“去永安宮瞧瞧。”
沈嬋兒的靈柩就停放在永安宮內,這四周一片肅穆,盡是縞素,既然用公主禮下葬,就要全套按照公主儀仗。
皇帝慢慢走進宮門,迎面撲來一片焚香味道,靈幡飄揚之中,隱約見到一個身影,十分頹廢的靠着靈柩而坐,雙目淡然的盯着地面,聽到太監高喊的皇上駕到之音也一動不動,太監們正要去發作他,皇帝伸手一擋,阻止了那些太監。
皇帝走到那人面前,俯身問道:“你可是鄭白羽鄭公子?”
鄭白羽緩緩擡起木然的眼神,定在皇帝身上,仍是一動不動,他已經沒有力氣動,也不想去動,腦子裡依舊盤旋着沈嬋兒死在他懷裡的那一刻,久久揮之不去,他的心還沒有縫合,暫時不想理會任何人。
“皇上跟你說話呢,你回話啊!”
身邊的太監急了,見那人仍是一動不動,欲擡腳踹上去,九親王這時趕過來,攔住那個太監,拱手對皇帝道。
“皇上,此人受了刺激,腦子有點不夠用,請皇上恕罪。”
皇上點點頭,偏頭問九親王:“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是誰允許他進宮的?”
九親王繼續道:“此人是南榮氏死亡的見證人,所以臣纔將此人帶進宮,請皇上過問清楚。”
皇上的眼神閃了閃,掃了九親王一眼,走上前去,稍微俯身,看着鄭白羽道。
“你親眼看着她死了?如何死的?死後是什麼反應?她可說了臨終遺言?”
九親王沒想到皇帝會問的這麼詳細,問的這樣徹底,這是明顯在刺激鄭白羽,皇上到底想知道什麼?這種時候,萬一鄭白羽激動起來,就一定會引起皇上的懷疑,而皇上就在等着鄭白羽激動。
九親王的眼睛落在鄭白羽身上,雖然心中算計,但表面上沒有露出絲毫。好在鄭白羽的心機也不是白長的,擡頭看了皇帝一眼,開口道。
“死了,沒氣了,就像一具殭屍,渾身冰冷,瞪着仇恨的雙目,就像死不瞑目,變成厲鬼也要尋上仇家來一般,渾身佝僂,那一雙手四處亂抓,一旦讓她抓住什麼東西,一定會抓的血肉模糊,她臨終大聲嘶喊:還我命來——”
“好了!別驚了駕!”
太監們聽的毛骨悚然,趕緊叫停,鄭白羽也不生氣,叫停就停,然後繼續發呆,誰都不理會。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九親王一眼,緩緩背過手去,忽然轉身就朝門口走去,撂下一句話。
“宣太醫,驗屍!”
眼瞅着皇帝被鄭白羽氣走,九親王有點忍俊不禁,看了鄭白羽一眼,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
搖搖頭轉身走出門口去,站在門口,等着太醫院的人過來。
“王爺,沈府來人求見。”
聽到這個消息,九親王揉了揉眉角,該來的總要來,他最頭疼的就是這個場面,如何安撫住沈將軍一家人的情緒?着實是沒辦法。
“有請。”
但這是人之常情,他不可能不讓家屬進宮來看望沈嬋兒,他這邊揉着眉角,那邊便已經聽到嚶嚶的哭聲朝這邊傳過來。
“沈將軍。”
九親王當先開口,伸出雙手去迎接沈將軍,沈將軍已是悲痛欲絕,但畢竟是久戰沙場的老將軍,這是什麼場合,他還是有講究的,終究沒有落下淚來。
但是其餘的夫人們便是一發不可收拾,特別是三姨太,沈嬋兒的親生母親,見到門裡停放的棺槨,險些暈厥,三五個丫頭一起攙扶她走進去,隨即就聽到一聲刺破長空的哭喊。
九親王掃視了一圈,並不見沈五爺沈丹海,他怎麼沒來?看沈府闔府上下這個樣子,沈丹海並沒有將沈嬋兒假死的消息告訴這些人,想來也對,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紕漏就越少。
他正在想着,眼角掃過一根柱子,柱子後面的人影一閃而過,直直的朝東跑去。
九親王勾起嘴角,皇帝的眼線這麼快就到了,看來皇帝的疑心還沒有消除。
太醫院驗屍的結果表示,念果公主確實已經駕崩。太后悲痛欲絕,皇帝親自悼念,舉國縞素,搞的大張旗鼓,比起先皇駕崩還要隆重,這在民間成爲流傳,念果公主成爲了傳奇,一位來自民間的公主竟然受到如此榮寵,讓百姓們倍加感到皇室的體恤。
但是皇帝這是何意,知情人都知道,九親王雖然覺得皇帝這番作爲沒有任何意義,但也在等,皇帝這樣大張旗鼓的將沈嬋兒的死訊傳出去,就是在引南榮鋒出現,南榮鋒是死是活,就在這一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