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鋒眉頭一緊,沈嬋兒也是跟着放下臉色來,兩人齊齊朝發聲處看過去,只見南榮欽穿着一身便裝,頭頂帶着公子冠,倒是像極了還未出徵過的少爺,南榮欽本就長得白淨,貌美似女人,這般一打扮,更是迷倒了數千少女。
南榮鋒看着他一臉笑意,瞟了阿滿一眼,阿滿的眼神也是十分的委屈,南榮五爺要進府,要回家,他也攔不住啊!
南榮鋒勾起嘴角,看着南榮欽道:“可不是,好久不見五哥,五哥的風采還是一如當初。”
南榮欽走上前兩步,似小時候一樣,單手摟着南榮鋒的肩膀,兄弟倆肩並肩朝大院子走過去。
南榮鋒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事情一般,轉頭對沈嬋兒道。
“你先去後院休息一下,幼柳在等你。”
沈嬋兒點點頭,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南榮鋒卻像是沒感應一般,轉頭就跟着南榮欽朝大院子走過去,一路上還興致勃勃的講這一路上的風俗人情,南榮欽也極是配合,兩人果真就像好久不見的親兄弟一樣,一直走到了月門外,不見了身影。
沈嬋兒皺了皺眉頭,將無憂抱在懷裡,朝後院走過去。
幼柳正坐在院子裡給二少爺縫製小衣服,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陣丫頭請安的聲音,相比一定是七少夫人他們回來了。
她趕緊放下手裡的針線,提起裙子兩三步跑到門外,剛剛見到沈嬋兒的身影之時便已經剋制不住激動的眼淚,放聲大哭出來。
“小姐!小姐您還活着……”
沈嬋兒失笑一聲,這是什麼話,難道她不活着還死了不成?但是看她一臉的驚魂未定,想必是上一次的事情嚇壞她了,她笑了笑,轉身將無憂遞給身後的老媽子,伸出懷抱。
幼柳激動的擦了擦眼淚,撲進沈嬋兒的懷裡,大哭起來。
“小姐,您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爲您……您……”
沈嬋兒笑了笑,撫摸着她的後腦勺,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這不是都好好的,姑爺在前院,我們的事情阿滿應該告訴過你纔對。”
阿滿確實告訴過幼柳,在幼柳回到南榮府的第一天阿滿看她魂不守舍,着實可憐,實在不忍心,就告訴了她實話,但是她見不到沈嬋兒和南榮鋒的真人,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她可是眼睜睜看着沈嬋兒下葬的,叫她如何相信真的有人起死回生?
現在終於見到了活生生的沈嬋兒,幼柳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看她穩定下來,沈嬋兒伸頭向四處看了看,笑着問道。
“李媽呢?怎麼不見她?二少爺出生了,她該是最高興的一個纔對。”
幼柳擦了擦眼淚,笑呵呵的看着襁褓,兩步走到襁褓前面,歡喜的叫道。
“這就是二少爺?好可愛!”
沈嬋兒自然是高興的,帶着衆人走進屋裡,這裡還是沒變,堂屋裡的佈置都沒有改變過,有幼柳在這裡看着,別人更是別想走進屋裡瞧上一眼,如今真正的主人回來了,好多東西也都統統擺了上來。
沈嬋兒坐在椅子上,幼柳趕緊給她倒了一杯菊花冰糖茶,這是平日裡沈嬋兒最喜歡飲的茶水。沈嬋兒喝了一口溫溫的茶水,吩咐衆人將她一路上帶回來的東西分發給下人,一直處在陰霾中的南榮府總算是傳出了久違的笑聲。
沈嬋兒又問:“李媽呢?”
幼柳卻跳到了另一處自己挑禮物去了,挑中一串珊瑚手串,抓在手裡驚喜的轉身問沈嬋兒。
“小姐,我可以要這個嗎?這是在哪裡買的呀?”
沈嬋兒心裡有那麼一絲感覺,不太對勁,但看幼柳雙眼冒星星,也就打消了那個不安的念頭,淺笑一聲道。
“在路過海邊時買回來的,這就是給你準備的,你個小蹄子的眼睛倒是精。”
幼柳嘿嘿笑着,又在看給別人的禮物,沈嬋兒走過去,拿出一條墨綠色帶木耳邊的披肩,笑着道。
“這是給李媽的,怎麼還是不見她人?”
幼柳又一溜煙跑到門口,吆喝道:“喂!給七少夫人準備的枸杞豬腳湯準備好了沒有?”
她喊完話又轉身對沈嬋兒笑道:“小姐您剛剛生產,需要補補血,枸杞豬腳湯是很好的補品,您一會兒可真要多吃一點。”
“幼柳。”
“對了小姐,我得去吩咐廚房一聲,您的口味比較清淡,那個燉品還比較油膩的。”
眼瞅着她轉身要走,沈嬋兒沉下聲音,手裡的披肩也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幼柳。
“幼柳。”
轉身要走的幼柳被她叫住,定在原地,卻並沒有回頭,無聲的嘆口氣,將眼裡的眼淚嚥了回去,啞着嗓子道。
“小姐,李媽年齡大了,她已經還鄉了。”
沈嬋兒只是叫她的名字:“幼柳。”
幼柳終於把持不住,緩緩轉身,低着頭面對沈嬋兒,但那眼淚卻再也控制不住,滴答滴答滴在她的鞋子上,在淺淺的淡粉色花紋上殷出一塊塊深粉色。
沈嬋兒皺緊眉頭,心裡的不安已經深入骨髓,她情不自禁顫抖起來,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只能摸準身邊的椅子,慢慢坐了上去。
“幼柳,說實話。”
幼柳知道這件事瞞不住沈嬋兒,她早晚會知道,與其以後讓她在外人的口中得知,還不如她告訴她,想到這,幼柳大哭一聲撲到沈嬋兒的膝蓋上,痛哭起來。
“小姐,李媽走了,她再也回不來了——”
沈嬋兒只覺得心裡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她是李媽抱大的,李媽就等於她的第二個母親,爲了能好好撫養她,李媽放棄了自己的一輩子,專心伺候她這個六小姐,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更何況告老還鄉?所以當幼柳撒謊說李媽還鄉之時,她便已經猜到一定是出了事情。
沈嬋兒經歷了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別,她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此時此刻她心裡疼的厲害,卻哭不出來,眼圈裡熱的很,熱的她合不上眼睛。
只聽她有氣無力的問:“怎麼死的,誰殺了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幼柳邊哭邊痛心的道:“當日小姐解蠱,卻沒想到沒了呼吸,就像死了一樣,李媽就往外面衝,拼了命也要衝出宋莊去,門口的侍衛不讓,她就……她就自己撞上了侍衛的刀,被侍衛扔了出去。”
沈嬋兒的心就像刀割一般,眼淚終於還是大滴大滴的砸了下來,是她,是她的那封信,害死了李媽,是她害死了她!
“小姐,小姐您哭出來啊,哭出來就好了……”
幼柳擡頭看沈嬋兒滿臉慘白,竟然連一聲兒都沒有,擔心她把自己憋壞,趕緊站起身連連拍她的後背,讓她哭出來。
沈嬋兒卻覺得胸口堵着什麼東西,根本哭不出來,也沒有力氣去哭了,任憑幼柳怎麼哄怎麼拍打,她依舊發呆,眼神空洞,臉色慘白。
幼柳趕緊吩咐一個老媽子照看沈嬋兒,她轉身跑向大院,現在這個時候可能只有七爺才能安撫下小姐了!
幼柳一路跑到大院門口,不知怎麼,裡面竟然全部戒嚴了,而大院堂屋正門口擺着一張桌子,五爺與七爺正在推杯換盞,喝的不亦樂乎,就吃頓飯爲何要用重兵把守?
幼柳二話不說就往裡面跑,卻被侍衛攔住,死活不讓她進去,這時候她忽然想到了李媽,可能她當初面對的也是這種狀況吧。幼柳來不及多想,只能扶着侍衛的刀,朝裡面大聲喊叫。
“七爺!七爺!七少夫人不好了!”
只見裡面的南榮鋒渾身一滯,轉身看向門外,遠遠的看到幼柳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外大聲喊叫,他衝南榮欽笑了笑,道。
“女人家就是麻煩,要不小弟我去瞧瞧?”
南榮欽放下手裡的酒杯,看似十分的大方,撫掌道。
“七弟妹剛剛生產,有些小毛病很正常,我跟你一起去,也去看望一下好久不見的七弟妹。”
南榮鋒笑了笑,擦了擦手站起身,走到門外,皺着眉頭看着幼柳道。
“何事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幼柳看了南榮欽一眼,行過禮之後急急的道:“小姐知道了李媽的死訊,現在整個人都垮掉了一樣!”
南榮鋒臉色沉了下來,看了南榮欽一眼,大聲喝道。
“我正與五爺談論大事,怎麼拿這種小事情來打擾了爺的雅興!滾回去!”
幼柳有些愣然,姑爺怎生這般對待小姐?好像十幾年前的那個冷酷姑爺又回來了。
幼柳呆愣的時候,只聽南榮欽道:“總歸是女人,心腸軟了些,去瞧瞧吧,別叫七弟妹以後找你算賬。”
南榮鋒失笑一聲,搖頭嘆氣道:“還是叫五哥看笑話了。”
幼柳見兩人朝沈嬋兒的院子走過去,只能低着頭跟在身後,一直走到院子裡,幼柳當先跑了進去,見沈嬋兒還是她走時的那個模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連眼神都不動一下,樣子很怕人。
幼柳問身邊的老媽子:“夫人一直這樣嗎?”
老媽子也着急起來,直搓手道:“一直這樣啊,樣子怕死人了,要不然叫府醫來瞧瞧吧。”
幼柳咬着下脣,吩咐道:“七爺與五爺過來了,你們趕緊去泡茶。”
她的話音剛落,南榮欽和南榮鋒已經跨進了門檻,屋裡的衆位丫頭老媽子趕緊跪下行禮,兩人擡了擡手,算是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