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站在馬下,擡頭看着他。鄭白羽翻身下馬,他現在已是一身潔白的袍子,恢復了當初白蘭公子的模樣,一身仙塵之氣,清新脫俗。
沈嬋兒當先笑了笑,道:“多謝。”
鄭白羽轉頭摸了摸馬頭,淡然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鄭白羽又轉頭看着她,沈嬋兒本來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此時不知道怎麼了,一句話說不出來,鄭白羽輕笑一聲,轉身走到白馬對面,認鐙上馬。
見他要走,沈嬋兒上前一步,擡頭問道:“你要去哪裡?”
鄭白羽向前方看了看,指着遠方道:“天大地大何處不是家?無牽無掛纔是我白蘭的本性,走了,有緣再見。”
沈嬋兒心中一緊,他真的放下了嗎?若是能真的放下,她也會好受一點,她笑了笑,點點頭,道。
“有緣再見。”
鄭白羽輕輕夾了一下馬腹,白馬晃悠悠的朝前走去,鄭白羽鬆開繮繩,信馬由繮,果真是能走到哪裡算哪裡,看他這樣灑脫,沈嬋兒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因爲她實在是搞不清楚,鄭白羽現在真的是釋放了自己,還是麻木了自己。
看到他的身影拐了個彎,進了小巷子,沈嬋兒收回目光,轉身推開東門,走了進去,一路上腦子裡都是空白的,似乎在胡思亂想,但是真的清醒過來,卻發現根本不記得想了些什麼。
“七少夫人。”
忽然身後有人叫她,沈嬋兒嗯了一聲,站住腳步,發現已經走過了幼柳養傷的地方,叫住她的正是出門來倒水的荷月。
荷月走到她身邊來,關切的問:“七少夫人可是累了?”
沈嬋兒搖搖頭,走進院子裡,才發現原來這一小塊長廊上面種滿了葡萄藤,她擡頭,朝陽已經投射進來,她不禁擡起手擋住雙眼,只在夾封中看着那些濃密的藤蔓。
“七少夫人喜歡?”
荷月笑着問,沈嬋兒眨了眨眼睛,眼前清明瞭一些,才低下頭來,勾起嘴角道。
“只是這幾日都沒見到,幾日才猛然發現,是自己太粗心,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美麗而已。”
荷月點點頭,一邊將水桶裡的水倒進水盆裡,一邊道:“人生本來就是這樣,離自己最近的美麗,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越是那些遙不可及的,越是覺得十分渴望。”
沈嬋兒眯起眼睛笑了笑,低聲道:“是啊,多麼淺顯的道理。”
但是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她不可能爲了鄭白羽而離開南榮鋒,那麼何必糾纏?乾脆一些,對誰都有好處,就像她當初做的那樣,決絕,纔是解決這件事最好的辦法。
“七少夫人?”
看她又在發呆,荷月又輕聲叫了她一聲,看到沈嬋兒回神之後,荷月皺眉道。
“七少夫人,您已經一夜未睡,去休息一下吧,免得累壞了身子。”
沈嬋兒點點頭,起步走進屋子裡,發現幼柳已經睡下了,精衛自動換成兩批,換崗守衛,沈嬋兒轉身輕聲對荷月道。
“你若是累了,就讓小蝶來換你,這裡是二少夫人的院子,怪不好意思的,等幼柳好些了,我就把她擡到我的院子裡去。”
荷月笑道:“七少夫人說的哪裡話,這裡是下人住的院子,荷月還擔心委屈了幼柳姑姑,等姑姑好些了,我一定將姑姑安安穩穩的給您送回去,您那裡才適合給姑姑養傷。”
沈嬋兒點點頭,想到昨天和今天都沒有見到兩個兒子,就轉身走出了門外,給身後的精衛使了個眼色,精衛點點頭,沈嬋兒放心的離開了二少夫人的院子。
她剛走,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就從院子門口經過,賊眉鼠眼的看了看身後的人,然後一路小步朝南榮鋒的書房走過去。走到門口就被侍衛攔住,侍衛報了自己的名字,侍衛便放行了。
阿滿走到門口,敲了敲書房的門,傳來南榮鋒特有的聲音,卻顯得有些低沉疲憊。
阿滿走進門,站在門口恭敬的道:“七爺,剛剛小鴿子來報,七少夫人已經去休息了,送走的那位沈五爺,果真是鄭白羽鄭公子。”
南榮鋒聽到鄭白羽的名字,眉頭稍微皺了皺,他正低頭看着什麼資料,只是見到道。
“知道了,吩咐下去,七少夫人休息期間,任何事情都不許去打擾她,統統送到我這裡來。”
阿滿停頓了片刻,放低聲音勸道:“七爺,您也幾天幾夜沒閤眼了,在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還是休息一下吧。”
南榮鋒擡起頭來,放下手裡的資料,揉了揉眼角,深吸口氣道。
“府裡事情太多,不能都壓給她一個人。”
阿滿道:“可是將軍已經替七少夫人分擔太多了,現在搞的您無法休息,這不是解決辦法。”
南榮鋒點頭,走到牀邊,去吹吹風,擡起頭來深吸口氣,提了提神,道。
“這確實不是辦法,所以咱們要儘快培養可用之人。”說到這,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轉頭看着阿滿問道。
“昨晚篩選出來的那些人調查出來了嗎?到底是什麼人?”
阿滿真的是爲南榮鋒十分不值,七爺揹着七少夫人爲她做了那麼多事情,件件能將七爺搞的焦頭爛額,可是現在七少夫人心中感激的卻是鄭白羽,對七爺不冷不熱,昨天一晚上七爺沒有去瞧七少夫人,可能又讓她心裡不痛快,但是七爺這一晚上都沒睡,在排查那一百五十多人,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危害到七少夫人的人,這些七少夫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讓她知道呢?
“你想什麼呢?”
南榮鋒走到他身邊看着他,阿滿嚇了一跳,回了神,簡單道。
“這些事情都在調查之中,急不得,但是現在有消息初步先是,這件事情與徐軍大帥,和江左冷府,有很大關係。”
“哪件事情?”
阿滿失笑一聲,對啊,府裡最近實在發生太多事情,很多事情都在調查之中,需要一條線串起來才行。
“最近府裡的兇殺案,都是一批人所爲,這批人名叫天梭教,江湖邪教,所用手段與關係網極其詭異,最近這個邪教不知道爲何從江湖上消失了,卻沒想到,再次出現,卻是在咱們南榮府。”
“昨晚那一百五十人有多少天梭教的人?”
阿滿想了想,道:“最起碼有三十七個。”
南榮鋒皺起眉頭,猛力一拍桌子,沉下聲音氣道:“整個天梭教纔多少人,我南榮府倒是成了邪教白吃白住的地方!”
阿滿趕緊單膝跪地,拱手道:“是屬下無能,讓邪教滲透進南榮府,請七爺責罰。”
南榮鋒搖搖頭,道:“現在不是責罰你的時候,給你一個機會將功補過,徐大帥的事情由你親自去調查,他早就來了京城,到底爲何而來,有沒有帶兵馬,與南榮府有什麼聯繫,所有底細全部給我查清楚,限時一個月。”
阿滿立馬站起身拱手道:“是!”
說完,阿滿轉身推門走了出去,南榮鋒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但是眼神卻並沒有落在景色之上,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眼神很是深邃。
沈嬋兒剛睡了一小會兒,就被外面的聲音吵醒,一泓正坐在房頂上看風景,遠遠的看到一小幫人朝這邊走過來,當即躍下房頂,站在二門口,等着那些人過來。
一泓皺了皺眉頭,她並不認識這幾位,但看樣子,全都是主子。顯然,小蝶也聽到了聲音,自從俊兒被精衛帶走,小蝶就一直留在沈嬋兒院子裡幫忙,在幼柳康復之前,她負責伺候沈嬋兒。
小蝶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幾人,立馬趕緊小跑走到二門邊,用別人聽不清的聲音對一泓道。
“左邊第一個,二太夫人,右邊那個三太夫人,中間那個是大太夫人。”
一泓點點頭,這些人不是應該在家廟裡陪着老夫人嗎?怎麼回來了?
很快,三位夫人走到了院子門口,小蝶當先跪在地上請安道。
“給太夫人請安。”
三位夫人向院子裡看了看,見到的道:“起來吧,七婦呢?她不在?”
小蝶不知道這幾個人爲何氣勢洶洶的就跑到這裡來了,七少爺呢?她們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這顯然對七少夫人不利,小蝶看了一泓一眼,一泓本就不是南榮府的下人,自然不必給這幾位夫人請安,幾位夫人也不認識他,似乎都沒看到他。
小蝶趕緊道:“少夫人在休息,昨兒一夜未睡……”
“叫起來。”
大太夫人一句話撂下,就帶着身後的人朝堂屋走過去,小蝶咬了咬嘴脣,給一泓使了個眼色,一泓點點頭,迅速朝大院走過去。
小蝶安排侍女去招待三位夫人,儘量給沈嬋兒拖延時間,一定要拖到一泓把七爺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