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遇決心要送卿卿進宮去,並給她請了宮裡頭的教化嬤嬤來,練了半月有餘,她已熟悉大鄴的宮廷禮儀。
霍遇傷好後開始日日往山底下跑,時常不在山莊裡,她勉強得了自在。
這日正翻完一本書,房門被人從外推開,奈奈踏着妖嬈的步子走進來。卿卿闔上書,放回書架中。
“姑娘倒有閒情逸致。”
卿卿對她沒有好臉色,“有話直說。”
“王府來了人,請姑娘出面招待。”
“爲何是我去?”
“王府的人來定是爲王爺的事,除了你,誰還能在王爺面前說上話?”卿卿起身欲出門,奈奈卻似故意擋在她的面前,不叫她出去。卿卿直直盯着奈奈的眼睛,奈奈還比她高一些。
奈奈的瞳孔是紫色,眼睛大而眼窩深,嫵媚中帶點冷漠的兇相。
卿卿擡起手,輕柔落在她的臉頰上。
她這些日子蓄着指甲,又修得尖銳,怕稍稍用力就能劃破奈奈這一張吹彈可破的臉。
奈奈想起那日二人廝打,心有餘悸,終是給她讓開了路。
卿卿來到大堂內,等待的是名女子,她臂彎裡抱着一件厚重的貂裘,卿卿咳了兩聲,女子才注意到有人來到。
她轉身,二人具是一驚。
卿卿之前送孟九去晉王府,接待的正是這名女子。
而穆瓊之所以驚,是因這女子的樣貌乍看之下,太過熟悉,與自己太過相像。
穆瓊率先朝卿卿福了福身子,“天冷了,妾身怕王爺在外沒有厚衣服穿,便把王爺的貂裘送來了。”
穆瓊見這女孩身着水紅色錦裘,頭戴珊瑚碧珠簪,又生了一張可人的圓臉,許是年紀不大,還有些嬌憨模樣,一雙眼睛卻很是靈動,一看就知道非等閒人家的女兒。
霍遇日日流連山莊,她知道他在外頭金屋藏嬌,也只以爲是消香坊的姐兒罷了,不料卻是這樣一位嬌豔而端方的小姑娘。
卿卿叫下人接過穆瓊送來的衣服,“勞煩夫人特地跑一趟了。”穆瓊道:“妾身只是王爺侍妾,不是什麼夫人。”
即便是侍妾,也有個身份。卿卿實在說不出自己和霍遇是什麼關係來,若非得有個關係,仇家比較適合他們。
卿卿吩咐啞女煮了茶,邀穆瓊坐下飲罷再下山。
“原來山莊上藏了一位如此倩麗的姑娘,難怪王爺捨不得下山。”其實霍遇許多日子都不在山上,山莊裡總是隻有卿卿和孟九。
“夫人過獎了。”“既然王爺現如今住在山上……妾身無法在身邊伺候着,王爺有些難纏的習慣,還得勞煩姑娘擔待。”
霍遇是有許多令人髮指的習慣。
穆瓊對霍遇的生活習慣十分了解,衣食住行,樣樣都能說出個門道。
卿卿在爐子旁看書本就有些困了,這會兒忍着睏意聽穆瓊嘮叨,也不用心去聽。
卿卿聽完,很是不解。
“爲何我要爲他洗衣做飯?”
這句話問得穆瓊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若是不願,這些也不要緊的。王爺嗜酒,飲酒傷身,請姑娘千萬記得勸他少喝一些。”
卿卿仍舊不懂,一個人喜歡做一件事,爲何要去阻止?
霍遇嗜酒如命,誠然,醉後的他仁慈多了,卿卿纔不願阻止他喝酒。不論霍遇做什麼,她都不會阻止他,因爲他和她是沒有關係的兩個人。
穆瓊尤在回憶着霍遇的那些大小毛病,庭前一聲威武的狗叫,她就知道是孟九。
孟九生得實在威猛,她始終不敢和孟九親近。
眼下,孟九卻溫順的伏在卿卿腳下。
卿卿揉了揉孟九腦袋上的毛,“誰叫你來的?”
“姑娘竟與孟九如此親近。”
“孟九隻是脾氣差了些,對它兇一些它就會聽話了。”
穆瓊心裡面苦笑,那是晉王的愛犬,誰敢對它兇?不過見卿卿一副並不在意的模樣,怕她是無知者無畏。
孟九與卿卿親暱,在穆瓊看起來卻是如此的扎眼,她下山回府一路上,想着卿卿那雙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似乎明白了什麼。
冬至以後永安府的寒冷能夠滲骨,晉王自己一件厚衣未備,卻讓卿卿穿戴都是最好的。
想到此處,她心裡一陣痛。原以爲是晉王救自己出了魔窟,可也是他,將自己推向水深火熱之中。這近乎一年中無論她如何體貼溫順,晉王從不碰她,她以爲是晉王嫌棄自己髒,原來不是,是晉王壓根沒想過這件事,自己只是一個替身罷了。
穆瓊一走,卿卿又閒得無事,只好再給孟九修了一次毛。
黑沉沉的雲壓在山莊的上方,又要變天。孟九叼着竹編球在院子裡扔來扔去,卿卿斥了一聲它才乖乖跟隨着進屋。
霍遇今夜裡回來,卿卿把穆瓊帶來的衣服交給他。
“送衣服的那位夫人……很體貼。”
她主動跟霍遇說這些,令他心生得意,美人懷英雄冢,此話是沒錯。卿卿坐在梳妝檯前,握着半截梳子一遍遍梳理自己的頭髮,明明已經能夠一梳到尾了,卻彷彿仍然梳不開。
霍遇瞧見,上前從她手裡奪過那一捧被她糟蹋的頭髮,“真不愧是孟家的姑娘,連頭髮都生得這樣好。”
她雖受了北邙山的風霜多年,但在孟家做大小姐的時候吃遍了天底下名貴的補品,底子好。
“頭髮不都一個樣麼……”
霍遇不禁感慨,真是個誠實的姑娘,調情的話也聽不懂。
“是都一個樣。”他嘴角抽搐,這姑娘好生無趣啊,可就是這般的無趣,也讓人覺得有趣動人。
他低頭吻上卿卿的髮梢,卿卿立馬躲向一旁,引他嘲諷:“你以爲我要做什麼?”
卿卿抿着嘴脣,不知怎麼答這個問題。
“爺還不至於一見你就硬。”
“好歹是個王爺,你怎麼滿嘴胡話?”
“不過是個有爹生沒娘養的東西,你還指望我能說什麼好聽的話?”他這樣說自己的身世,與平時的狂妄極其不符。卿卿從他手裡扯過自己的頭髮,動了頭皮,她微微蹙起眉頭,眉間堆起小小的山巒。
比起霍遇,卿卿更對霍煊感興趣。
“你和煊姐以前很要好嗎?”“不是。”
他很快否認,但卿卿不信。他不是個會無緣無故對人好的人,甚至,他對所有人都很壞,卻對藍藍是好的。
“霍煊脾氣差得很,又過分早熟,兄弟裡頭沒有不怕她的。”
卿卿印象裡的霍煊,雖是潑辣,倒也不是脾氣差。
霍遇雖如是說,可霍煊到底是他同胞的姐姐,母親去世後,更是他惟一的親人。只是他那時候叛逆,早早就進了軍營,每次霍煊前來探望也都躲避着她。
如果霍煊能一直留在他身邊,他不會是如今的樣子。
“我哥哥對煊姐兒好極了……”卿卿想起便說,“我們家從不當她外人,甚至母親生病後,整個孟家都交給了煊姐兒打理……我們從不在乎煊姐兒的身份,可爲何……你要殺死祁人呢?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
北邙山日日夜夜都有人死去,卿卿懂事以後對那些哀嚎聲已是見怪不怪的。她和許許多多困在那裡的人一樣,渴望對死亡變得麻木,渴望冷漠。
可是她們身上的血液不允許,沒了家,族人便是家人,歷經再多死亡,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你們沒有錯。”他沉沉道,“只不過你們祁人食肉,我們鄴人嗜血。”鄴人在入關以前,有一百年的時間都在打仗。
和草原沙漠裡的部族打,再和關內漢人打,百年戰亂變遷,經不同種族大融合,在大祁和匈奴的夾縫中數度苟延殘喘,纔有了今天的鄴人。
他們的先祖沒有名字,沒有故鄉,甚至沒有一脈確定的血統。因此鄴人格外渴望一個安穩的家鄉,渴望一支純正的血統。
剛開始對祁人的屠殺,是出於民族血根裡的自卑。
歷朝歷代的都有嗜血君王,但自當今的陛下即位後,一改之前作風,開始善待一部分祁人——一部分擁有高貴血族的祁人,並不包括那遙遠關外的戰俘奴隸。
卿卿的命運就是如此和孟巒、薛時安他們錯開的。
如果沒有那場戰亂,她現在正是在父兄膝下承歡的無知女兒家,她的父兄會爲她挑選天底下最好的夫婿。煊姐兒也許就可以回到她的家鄉去看看,而非帶着憾事離世。薛時安也許不會成爲商人,卻會是個驕傲的少年郎……
有了假設,纔有落空的希望,纔有失望。
可是如果沒有那場戰亂,百姓仍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絕非孟氏一族能救得了。
所有事都似在冥冥中按部就班地進行着,各有其位,沒誰被虧待,也沒人得到厚遇。
“霍……王爺,你有後悔過的事麼?”
“明天送你入宮,將是本王最後悔的事。”
是的,一入宮她就可以將霍遇在北邙山的惡行全部說出來,一入宮她就能夠想辦法見到時安,一入宮,霍遇對她似乎再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那爲何還要送我去?”
皇帝想打入南疆,在沒有勝算的條件下,孟家人就是救命稻草。守着南疆的是孟家人,曾攻下南疆的也是孟家人。
“你可知道,本王在宮裡朝裡並無自己的勢力。”
卿卿聽孟巒說過,霍遇的勢力在軍中,但朝中有個赫連大司馬,雖是霍遇的舅舅,但也與他不大對頭。
霍遇在永安府可謂是孤立無援。
“本王想依靠你。”
他說出這話實在有些厚臉皮,卿卿辯不來真假,只能順着他道,“你是堂堂的王爺,是大將軍,我不過是一介無知小女子。”
“倒有些自知之明……”
“你……”
“不過本王勢微,也只能靠着你這無知的小女子和霍珏那傻小子了。”
卿卿靜了良久,才鼓起勇氣說道,“王爺若想依靠我,爲何不對我好一些?”
“吃穿用度都給你最好的,就算是正經的王妃都沒這待遇,本王對你不好麼?”
“在你眼裡,女子甚至不如一件衣服來得重要……可既然卿卿是王爺可以依靠的人,王爺又怎能將卿卿只是當做女子對待?”
“哦?你想要如何對待?”
“很疼。”她沒由來得說了這樣一句,“王爺叫奈奈用針紮在我身上,很疼,用箭射我,也很疼。”
他最慶幸是那一箭並沒有射死她!
如今看來,她實在是個有趣的人,甚至有當他對手的資格。
“王爺射我那一箭……之前我也刺傷過王爺,可以一筆勾銷。可針紮在身上的滋味,卿卿一輩子都忘不了。若王爺也能嘗過那滋味,卿卿進宮以後會盡力幫王爺得到想要的。”
他冷笑,難道還想不聽他的?原來這丫頭是早有籌算。
卿卿實在揣測不出霍遇的心思,只好選擇最直白的方法。
其實這一招他很受用。但凡和權勢沾點邊,免不了勾心鬥角,所有人都話裡有話,他不想猜。
“你知我心何屬?”
他已經是皇子了,是大將軍,可朝裡所有的位子他都不稀罕。那他所想,就只有一事了。
卿卿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大鄴的江山是他打下來的,卻讓他爲人臣,他自然心有不甘。
“卿卿要如何才肯做本王的靠山?”
“你真的都答應?”
“你之所求,我何時拒絕過?”
就連爲她去找人面牛身獸這等荒唐事,他也真派人去找了。
“若要王爺也在身上用針刺個圖案呢?”
他鬆一口氣,竟不叫他自斷手臂或是雙腿。
“好,刺什麼,你說說看?”
卿卿雙眼放光,“當真?”
“騙你這小姑娘做什麼?”
她真是天底下最天真可人的小姑娘,是隻屬於他,也只能屬於他的小姑娘。卿卿提筆,在竹簡上畫下一個圖案。花紋有些複雜,說不出究竟是什麼來。眯眼看過去,原來是一張一合一對翅膀被鎖在一個圓裡,看得久了實在威武,霍遇便應了她,叫來奈奈準備紋身。
他自認爲是在大風大浪中走過的,忍過常人不能忍,心有萬分大,也不許用麻藥。
可當針刺在身上,劃破皮膚時,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哪有什麼輕微疼痛和重痛之說?但凡是疼,總要入骨三分。
卿卿定定看着趴在榻上咬牙的男人,心裡說不出滋味。
她只想讓他嘗受自己受的苦,可這之後呢?
原來要看清別人的心很難,看清自己的心也很難。
將那圖案紋在背上,霍遇疼出了一頭汗,卿卿看不下去率先出了屋,他披上衣立馬去尋。
她就躲在院子裡,隔着一方小小的庭院,靜靜看着他。
“也照你要求做了,你躲什麼?”
卿卿躲在假山後不敢出去,霍遇大笑起來,“現在知道怕了?”她暗自點頭,是怕了,他怎麼知道呢?
霍遇並無耐性,箭步前去將她扛了出來。
卿卿還沉浸在天翻地覆的暈眩中,臀上突然捱了一巴掌,羞赧與懊惱交織,不斷捶打着他的背。
霍遇將她扔向軟榻之上,覆身上來,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往後不能一回家就看到卿卿,卿卿要如何補償我?”
他的聲音平日帶着北方寒風粗糲的冷冽,可私語時,鼻音懶散,磁性低沉,比屋中那截半明半滅的燭火還要曖昧。
“我……王爺要我怎麼做?”
“叫我七郎。”
她咬着脣,叫不出口。
霍遇低頭,用舌尖迅速掠過她脣珠的香甜。
“霍遇,要殺要刮都隨你意,不要再折磨我。”
“雖然不動聽,倒也是發自真心的……”他咬住卿卿胸前的帶子,輕巧地解開,再銜着她的衣領掀開,底下是藕色的小衣,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少女胸前兩顆細小的凸起更加明顯。
他隔着小衣咬住一顆,手沿着下襬穿進去,親密無間地握住另一隻。
卿卿雙手扯着他的頭髮,試圖將那顆作亂的腦袋從她胸前挪開。“你說過不會動我的。”
“反悔了。”他迷戀少女軟膩的身體中,含糊地說。
“你不能這樣。”
她的聲音顫顫巍巍,帶着怯懦,帶着無助。
當他使用絕對的力量時,她沒有半點對抗的餘地。
“不能哪樣?呵。”他輕笑,“卿卿還不懂麼?本王是你的男人,對你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在她無能爲力的反駁中,霍遇變着法兒的狎完她一對乳珠兒,“本王對此物真是愛不釋手,割下來送本王可好?”
她阻止不了他的褻弄,只得雙手掩面哭泣。
她因悲憤而身體透紅,霍遇含笑觀望這具粉嫩的身子,“不過逗弄你一番就怕成這樣,日後成婚瞭如何是好?”
爲她果斷合上衣服,霍遇輕柔地吻上她的脣,“你的七郎這裡還有許多花樣,待成婚以後再叫你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