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康熙徑自回至昭仁殿,剛褪下朝服,翻了兩本摺子,兵部侍郎王允突然來遞牌子請求覲見。
王允往日在兵部行走,極少入乾清宮覲見。
康熙想了想,輕輕擺了擺手,李德全便將王允喚了進來。
王允一進門,先跪地磕了頭,還未開口,康熙先問道:“城外葛爾丹的兵馬都撤走了?”
王允立刻點頭:“回萬歲爺,都撤走了。”
康熙輕輕點了下頭,卻見王允仍面帶憂色,不禁問道:“王允,你今日突然奏請覲見,可有重要奏本麼?”
王允聽康熙詢問,垂着臉沉聲道:“萬歲爺,那葛爾丹雖然帶着餘部已拔營離去,可是,卻留下了一些東西。”
康熙聞聽,輕輕挑了挑劍眉,問道:“留下什麼東西了?”
王允由門外喚進來一個隨身的兵卒,那兵卒手中拖着的托盤中,卻成殮着一些破碎的琉璃,玉器,甚至還有些精緻的銀碗,銀筷子等物。
康熙涼薄眼風掃過那托盤中的器物,略沉吟半晌,對王允輕輕揮了揮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呃……城外殘留的那些東西該如何處置?”王允面色爲難地請示道。
康熙略想了想,只說出四個字:“就地掩埋!”
王允領了旨,退出了殿外,還沒走出大殿門口,只聽由方纔的暖閣內傳出“哐啷”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響。
王允嚇地身子一抖,隨即轉身小跑着離開了。
懷袖行至前殿的時候,見李德全正在昭仁殿門口的丹墀下轉圈圈,交疊的兩手不停揉搓着。
懷袖心知這老奴才定是又遇見犯難的事兒了,勾着脣角走了過去。
“李安達,怎麼?曬着太陽溜食兒呢?”
李德全聞聲,即刻轉回身,見懷袖一身素玉色舍利求裹着身子,身邊並未跟着人,獨自笑盈盈站在自己面前。
李德全眉眼兒立刻綻出笑花:“哎呦!我的娘娘,奴才這哪兒有心思曬太陽呢,謹小慎微還怕腦袋長不牢呢!”
懷袖見李德全邊說,邊小心翼翼瞧着裡間暖閣,好奇問道:“怎麼?不是已經將那葛爾丹打發走了麼?”
李德全無奈道:“奴才也正納悶兒呢,晨時,兵部侍郎王允來過一趟,自他走了,萬歲爺就氣兒不順,咱們哪敢多問呢,只能小心擔待伺候着。”
懷袖聞言,略想了想,淺笑:“你莫急,我進去瞧瞧。”
李德全就等着懷袖這句話呢,即刻散開滿臉愁雲:“娘娘能進去再好不過了,您可是萬歲爺的舒心散,萬歲爺只要瞧見了您,甭管再大的氣兒都消了!”
李德全話剛落,只聽裡間康熙沉聲道:“李德全,你在門外廢話什麼呢!攪擾地朕心煩!”
李德全聞聽,心知方纔自己一時聲高驚擾了聖駕,嚇地一縮脖子,衝着懷袖連連拱手作揖。
懷袖笑了笑,繼而向殿內走了進去。
跨進暖閣內,懷袖見康熙正伏案寫着什麼,悄聲走至近前,小心掀開茶盅蓋子瞧了一眼。
康熙頭也沒擡,低沉着聲線道:“越來越沒規矩了,竟敢站在朕的窗邊兒嚼閒嗑,擾了朕的神思,都將你等拖去慎刑司打板子。”
懷袖聽康熙這麼說,淺笑着欠身道:“不用勞煩萬歲爺喚人,臣妾這就去領罰。”
懷袖說這話,轉身就要向外走,卻覺腰間一緊,下一刻,整個人已經被圈入康熙的臂彎裡。
“你這妮子,越來越沒規矩,進來了也不給朕請安,都是朕慣壞了你!”
康熙說話時,已將懷袖抱坐在腿上,順帶在她纖柔的腰上捏了一下。
懷袖素來怕癢,被康熙這麼一捏,只覺腰裡一根筋都酥了,扭着身子想去躲,卻聽得嘩啦一聲響。
倆人同時向御案上看去,原來是懷袖砰撒了茶盅,將康熙方纔寫的字箋浸溼了一大片。
“臣妾當真是該死了!”
懷袖見狀,緊張地欲掙出康熙的懷抱去挽救那張已經溼了一大片的字箋。
可康熙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仍將懷袖死死圈在懷內。
“不打緊,不過是朕隨手寫的東西,既然被你弄壞了,一時你再給朕抄一份便是,正好尋個由頭將你留在這兒。”
康熙說完,順帶將下巴抵在懷袖的肩胛上,輕輕閉上眼,似在休憩,又似在琢磨事兒。
懷袖見康熙這幅神態,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道:“萬歲爺可是累了,略歇息會子再看摺子吧。”
康熙卻仍閉着眼,片刻後方才淡淡道:“懷兒,你可想疆北的將軍府麼?”
懷袖不知康熙爲何突然提及疆北將軍府,驚地身子微微一僵。
康熙敏感地察覺到懷袖的緊張,坐直了身子將她按進懷內,溫聲安撫道:“別怕,朕不過是隨口問問,你入京也有兩年了,就算想家也屬人之常情!”
懷袖微微仰起臉,清露般的眸子凝着康熙堅毅英挺的側顏,小心問道:“萬歲爺爲何突然詢問臣妾這個?”
康熙一手環着懷袖,另一隻手繞過她的身子,將桌上原本被浸溼的紙箋拿起來,溫和道:“你將這張字箋謄抄一遍,自然就明白了。”
懷袖聞言,即刻便要掙開康熙的懷抱,哪成想,康熙卻仍沒半分放手的意思。
懷袖回身看他,卻見康熙竟像個耍賴的孩童,始終將下顎遞着她的側鬢,溫熱的氣韻一下一下掃着她的臉頰,芙白玉顏漸漸暈出兩朵微紅。
康熙似特別喜歡這麼將她圈在懷內靜靜地坐着,前幾日撫琴,看書時也皆如此……
幸而龍案寬大,懷袖側過身子,伸手捉起方纔康熙握過的那隻紫毫玉筆,筆桿上還殘存着康熙手指握過的溫度。
康熙也隨着她側過身,下顎挨着懷袖如玉的側頰,新長出的胡茬有一下沒一下地擦在她的臉上,癢癢的。
兩隻手臂分開一左一右,替她鎮着紙箋兩端,順帶將懷袖牢牢地環在胸膛與書桌之間。
懷袖周身被康熙身上獨特的氣韻包裹着,只覺渾厚安穩,先前被他瞧地有些緊張,此刻卻漸漸安定下來。
細細讀那字箋時,懷袖卻不自覺皺起黛眉,漸露驚詫之色。
閱至最後,懷袖不禁詫問道:“萬歲爺要御駕親征葛爾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