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一聲令喝,那青額小白虎猛地躍出紫霞閣外,向着一衆宮人便撲了過去。
衆宮女見突兀奔出只猛虎,嚇得即刻四散奔逃,一時院落裡亂作一團,裕妃也慌了神,匆忙隨着衆人向前殿退避。
裕妃只聽聞康熙前陣子送了懷袖一隻白虎幼崽,豈料這小虎崽已長成了半大老虎,且如此兇猛。
懷袖聽見外面一片喧譁,回頭向青梅月荷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退至懷袖內殿寢宮裡躲避。
懷袖稍整理儀容,令映雪和渙秋左右隨侍,疾步向前殿行去。
剛繞過正殿迴廊,就見雪額扭着矯健的身子在前院當中來回踱步,將一衆鍾粹宮裡的人連同裕妃在內,全逼迫在宮門外不敢進來。
“混毛獸,不得放肆,還不快回來!”懷袖站在廊下厲聲召喚。
那雪額聽見懷袖的聲音,立刻折回頭奔至她身邊,親暱地蹭着懷袖的小腿撒嬌耍賴。
懷袖佯裝氣惱,在雪額頭頂拍了一巴掌,怒道:“你這混獸,喚也喚不住,我再不要你了!”
雪額仰起頭衝着懷袖呲了呲雪白的虎牙,只當懷袖與自己玩耍,轉着圈兒地搖尾巴。
懷袖表面上佯裝氣惱,心裡卻喜歡的緊,只想着等裕妃走了定好生獎勵這機靈的小東西。
款步行至宮門前,懷袖行大禮給裕妃請安。
裕妃撫着胸口,目光慼慼看着緊隨懷袖身邊寸步不離的白虎,輕嘆道:“也罷了,誰叫萬歲爺將這東西賞了妹妹呢,咱們以後自己多留心便是了!”
說罷,由宮人挽扶着入了正廳,懷袖立刻酌宮人爲裕妃斟茶添水。
“姐姐這早就來我宮內,可用過了早膳?”懷袖笑問。
裕妃喝了口茶,壓了壓心頭的餘驚,笑道:“妹妹覺着這時候早,可見妹妹是有福氣的人,不像我,天生操持的命。
我每日四更天便需起牀,酌人去內務府值夜的太監問平安,五更天在觀音菩薩前上祈福香,便要差人翻黃曆簿子,瞧瞧誰的壽辰到了,或是什麼節氣到了,都需提前預備下呢!”
懷袖起身親手持盞爲裕妃斟茶,笑道:“姐姐協理後宮,着實辛苦,平日裡更當好生調理。”
裕妃擡起鳳目望了眼懷袖,淡淡一笑:“如今有妹妹幫着分擔伺候萬歲爺,我也算得閒許多了呢!”
懷袖聽出裕妃這話意在說她霸寵,卻也只是垂眸笑而不語,只裝着聽不懂。
裕妃喝了會子茶,向房中四下打量一圈:“妹妹這清芷宮果然是萬歲爺動了心思的,精巧別緻,頗具匠心,我頭一次來,妹妹若方便可否帶我四處瞧瞧新鮮?”
懷袖起身:“我原有此意,姐姐請!”
懷袖在側相陪,裕妃與她並肩款步行向後殿,大略瞧過了眼懷袖的寢宮,又轉步移向後園。
只見後園池中碧荷冒新尖,檐下古榕抽嫩蕊,老竹新篁,日上花梢,鶯穿柳帶,奇花瑤草,境比瑤池多分翠,樹與瓊枝一樣新。
裕妃不禁嘖嘖稱歎:“這園子更是精巧,妹妹置身其中,真有如蓬萊仙韻,姐姐可好生羨慕!”
說話間,裕妃遠遠地瞧見擱着紫竹林外的牆邊兒上,蓋着一排小房舍。
“那地方可是宮人們居住的房舍麼?”裕妃指着詢問。
懷袖輕輕點頭,還不待開口,裕妃身邊的一個宮女笑道:“這園子這麼美,咱們也去瞧瞧看這宮裡的宮人住的是不是比咱們的好些。”
說完,不待懷袖開口,幾個宮女已經向着那一叢房舍跑過去。
懷袖心裡一驚,悄然回眸與映雪對視一眼。
裕妃轉回身對懷袖笑道:“我宮裡的丫頭眼皮子淺薄,又沒規矩,叫妹妹笑話了。”
懷袖趕忙賠笑:“原是姐姐不拿我當外人,不過是幾間下人的房舍,丫頭們想看,只管看便是!”
說罷,轉回身對映雪道:“你去將房門挨個打開,叫丫頭們好好瞧瞧!”
映雪應聲,手提裙襬向房舍跑了過去。
懷袖引着裕妃又向旁的地方走了幾處,便繞回至正殿內。
此時,方纔那幾個吵着要去看房舍的宮女也跑了回來,爲首的那個剛行至裕妃身前,腳步還沒站穩,裕妃擡手便是一記清脆的耳刮子抽在宮女臉上。
那宮女被打地一個趔趄,立刻跪在地上低聲啜泣起來。
“你以爲這兒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們撒歡兒?毓妃娘娘教養好,不笑話你們,本宮卻容不得,今日不管教你們,改日可要丟盡本宮的臉了!”
說話時,就要命太監來打,懷袖笑道:“姐姐就饒了她們吧,不過是丫頭們好奇看看罷了,姐姐若當真在我這兒責罰起來,被人聽見又要說妹妹輕狂,捉着宮人的短處反叫姐姐不好看!”
懷袖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連裕妃也無話可辨,只得住了手。
裕妃喝了口茶,笑道:“過幾日牡丹花盛開,我備了幾桌薄酒,在琉璃園中邀請各宮的姐妹們賞花,妹妹賞個臉兒吧!”
“姐姐一番好意,妹妹必定是要去的!”
裕妃又坐了片刻,便帶着一干宮人去了。
懷袖送走了裕妃,轉回身徑自向內殿行,走至門口,擺了擺手,只看了映雪一眼,衆宮人便明白其意,紛紛在門口停駐了腳步。
渙秋站在門前,正欲將門帶上,雪雁也要進去。
“主子有話跟映雪講,咱們暫且在門口守着吧!”渙秋伸臂將雪雁攔下,仍要關門。
雪雁抻着脖子,一臉失落地向內瞧:“往日小格格說體己話,從來都是不揹着我的……”
渙秋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仍將門死死帶上,側身守在門外。
雪雁見渙秋如此,也只得低垂着眉眼在旁邊站着。
內殿寢宮內,懷袖疾步行至榻前坐下,開口道:“青梅月荷,你倆可還在麼?出來吧,裕妃已經走了。”
青梅和月荷聞聽,即刻由屏風後面繞了出來。
映雪見懷袖臉色不好看,走至桌邊端了杯茶遞在眼前。
懷袖接過茶盞灌下去大半杯,將茶盞狠狠往茶桌上一墩,怒道:“是哪個殺千刀的走了風聲,昨日本宮剛將人帶回來,她今日就搜上門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