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姑突然想起剛纔容若說他曾投擲過一枚金針鏢,和聲道:"你可是受傷了不方面動彈?拉住我的手吧。"說着,便緩緩將手臂伸向那黑暗處。
果然,一隻柔軟冰涼的手握住了蘇麻喇姑溫暖的手。
蘇麻喇姑心裡突然一驚,竟然是個女子?趕忙使勁拖拽,將那黑影從牆角拉了出來,那黑影被蘇麻喇姑拉起來時,身子一時無法站穩,竟向蘇麻喇姑身體靠過來。
蘇麻喇姑趕忙攙扶倚住,才勉強支撐着使得兩人都沒跌倒,幸好那人的身形纖瘦嬌小,蘇麻喇姑還能勉強撐住。
"剛,剛纔多謝姑姑相救。"黑衣人虛弱地開口道。
"懷袖?"蘇麻喇姑驚詫地低呼。"怎麼會是你?你這是……"蘇麻喇姑話未說完,便聽見懷袖發出不正常的急促地喘息,身子也跟着一陣晃悠,險些跌倒。
蘇麻喇姑趕忙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只覺得手心觸摸到一團粘稠,蘇麻喇姑縮回手,攤開掌心一看,竟然是一團鮮血。
此時,蘇麻喇姑也顧不得過問許多,四下打量見周圍並無旁人看見,挽扶着懷袖迅速進了自己的佛室。
蘇麻喇姑在宮內參禪禮佛久矣,身邊已許多年不曾留其他的隨身侍女,只一個灑掃院落的小宮女,此時早已歇息,佛室內安然靜謐,蘇麻喇姑將懷袖放在自己的牀鋪上,打了盆溫水,將手巾湛溼輕輕擦拭懷袖汗津津的額頭。
燭光下,懷袖臉色慘白,眉頭緊鎖,額角不住地向外冒汗,緊緊抿着的雙脣因用力過度,脣邊滲出一絲血漬。
"懷兒?"蘇麻喇姑柔聲輕喚幾聲。
漸漸地,懷袖緩過神,略睜開眼睛迷濛地望着蘇麻喇姑,或許因疼痛過度的緣故,懷袖此時的神智有些渙散。
見她尚有知覺,蘇麻喇姑才稍稍放下心,畢竟是跟隨孝莊身邊久經事故的人,雖然此時的懷袖渾身血漬淋漓,蘇麻喇姑只稍查看了傷口便知道並未有大量血流出,想必沒有傷及主要脈絡,找了塊乾淨的手帕折成卷兒給塞進口內,取了一柄平日削裁紙張用的薄刀,在燭火上烤了烤,那裁紙刀素日裁紙被磨的極鋒利,只幾下便裁開傷口周圍的衣物。
蘇麻喇姑看了看懷袖,神色尚平靜,沉聲說了句:"丫頭,你先忍忍。"一手握住那支金針鏢的鏢柄,另一隻手握着一塊備用的乾淨手巾,猛地一用力。
"唔!"懷袖身子鄒然一挺,口中含的手巾被牙齒死死地咬住,手下意識地向前揮舞起來。蘇麻喇姑按壓住她的手臂厲聲說道:"懷兒,忍一忍,我給你止血後就好了。"
此時的懷袖,雖然身體承受着劇烈的疼痛,神智卻尚清醒,聽見蘇麻喇姑的聲音,便鬆開了她的手臂,轉而死死抓住被單。貝齒緊緊咬住口中的毛巾竟然一個字也沒叫嚷。
蘇麻喇姑死死按壓住傷口以防打量出血,心中卻不由得暗自歎服:懷袖不愧爲疆北將軍府的格格,果然是一身錚錚硬骨的女子,若換成其他的侯門千金,這般劇痛,還不知吵嚷成什麼樣呢。
連續換了三四塊帕子,血才漸漸止住。蘇麻喇姑平日裡常備着些藥物,找了些止痛化瘀的散劑給懷袖撒在傷口上,扯開一塊薄被單褪去衣裳給懷袖包紮起來。
此時,懷袖漸漸從剛纔劇烈的疼痛中緩解過來,鬆開口中的毛巾,張着嘴沉重地喘息着。
蘇麻喇姑也忙亂了滿頭的汗。坐在牀邊休息,將一杯溫水遞在懷袖嘴邊:"潤潤口吧,好些了麼?"
懷袖微微仰起臉,不小心扯動傷口,"嗯……"疼的悶哼一聲。蘇麻喇姑趕忙扶住她的脖子,將杯盞中的水緩緩喂進懷袖口中。
懷袖閉着眼歇息,突然門口傳來一陣叩門聲。
蘇麻喇姑起身將牀幔放下來,走至門口輕問:"是誰?"
"姑姑,是我。"門扉後傳來翦月略顯焦灼的聲音。
蘇麻喇姑與懷袖對視一眼,扶着她先躺下。
走至門邊,輕輕開了門,笑意盈然對翦月說道:"我正說差人去告訴你一聲,剛纔我在後園遇見你家姑娘了,她收拾茶葉累了,睡迷在茶樹叢中,幸好我喚醒了她,此時正幫我抄撰一會子經文,你家姑娘讓我告訴你一聲,她放在茶樹下的竹蓆忘了帶回來,你去幫她收了吧。我們講頌經文或晚些,你們先歇着。"
113 心傷難治
翦月聞聽懸着的一顆心算總落了地,拜別了蘇麻喇姑去到後園,果見茶樹叢內一席捲着的晾曬茶葉用的竹蓆,便再不生疑,抱起竹蓆回了知畫齋。
蘇麻喇姑只靠在牀邊小憩少許時候,天光便漸漸翻出了光亮,起身看了看身旁的懷袖,仍安然睡着,蘇麻喇姑躡手躡腳下了牀,剛起身正準備去開門,卻聽見牀上窸窣聲,回頭見懷袖竟掙扎着坐了起來。
"你起來做什麼?還不快躺回去,當心再掙開了傷口。"蘇麻喇姑趕忙去扶。
"昨夜叨擾姑姑一整晚,讓姑姑也不得安睡,懷袖心已不安,趁此時外面人少,我便回去了。"說着撩開被欲下牀。
"先別跟我說這些,你且養着別動。"蘇麻喇姑想阻攔卻不敢上前與其揪扯,而懷袖卻已掙扎着下了牀。
期初頭有些暈眩,想是失血的緣故,幸好懷袖平日身體還算健朗,略穩了穩心神便感覺好了許多,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物,面樓窘色道:"姑姑,我這衣裳。"
蘇麻喇姑看了眼懷袖身上血跡斑斑的黑色夜行衣,她此時這身裝扮出去若被人瞧見,定會當即送去慎刑司拷問,蘇麻喇姑便向櫃子裡取了件自己平日的素服給她換了。
懷袖將自己的衣物收拾起,用手按住右臂的傷口"撲通"跪地給蘇麻喇姑磕了一個頭。輕聲道:"謝謝姑姑的救命之恩,我……"
懷袖話說了一半,被一根手指止住脣,蘇麻喇姑將她小心翼翼攙扶起來說:"我並不想問你什麼,只要你明白自己的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