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等一下,我先打個電話回家,不要讓媽媽擔心。”江南雪說完,走到一旁說了些電話,又走過來說:“現在可以去看了嗎?”
韓翰宇看着她說:“那跟我來吧。”
順手牽起她的手沿着碎石路繞到別墅的背後,然後若無其事地放開。
江南雪看着這滿眼的豔紅,那絲絲的花瓣,豔紅的絕麗的詭異的血腥的花朵在晚風中,除除搖擺着,在夕陽下,顯得那樣的憂傷孤單而清麗。
“好漂亮的花,可是偏偏血腥得令人心痛。”
“有沒有發現了什麼?”
“有,這一種花我是第二次見,它是沒有葉子的,在它最美麗的時候,葉子偏偏是落盡的。”
“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江南雪搖了搖頭,夕陽的霞暉映在她的臉上,有着令人暈炫的美麗。
“這一種花叫彼岸花,石蒜科植物,也叫蔓珠莎華。”韓翰宇笑着問:“你明白什麼叫蔓珠莎華嗎?它的意思就是絕麗豔紅的意思。”
“彼岸是在春秋分前後各三日,共七日時間的稱呼,春分爲春彼岸,秋分爲秋彼岸,是上墳的日子,此花開在秋彼岸期間,故稱爲彼岸花。花語:‘不詳’和‘悲傷的回憶’,這類植物習慣是先開花,花凋零後纔開始長葉,本是一體,卻生生相錯,永不得見。故也說是迎接死魂到黃泉之國的接引之花,形容被生死輪迴阻隔的兩個人,長久的阻隔已使人再無力感到疼痛與思念,所以每當這一種花開花,也就是秋分的時候,我總會在這裡住上兩天,靜靜地感受花的這一種悲哀。”
“真的很感人。”江南雪讓這個故事震憾了,她憂傷地說:“本是一體,卻生生相錯,永不得見,多麼驚心動魄,想不到連花也有如此悲哀的無奈,只是不知道我死後,會不會有如此絕色的花迎接到黃泉之國呢。”
“別亂說。”韓翰宇命令的口吻說:“以後不準再提死這一個字。”
“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江南雪笑說:“更何況,這一種花真的很漂亮。”
“每當我不開心的時候,我總會在想,這一種花爲什麼會有這樣感傷的命運,葉子與花,本是一體的,可是葉子落盡,花纔開。”
“想不到你也喜歡這一種花。”
“我自小便太幸福了,幸福到很多苦我都是不明白,可是這一種花卻總是讓我想到了悲傷,想到了痛苦或者生活的無奈。”韓翰宇說。
“你這一個地方一定花了你很多精神吧?”
“是的,花了我整整三年的時間纔有現在的舒適,如果有一天我退休了,我就會在這裡過着侍花弄草的日子,到時候再也不理商場上的得失成敗。”
江南雪怔怔地看着他,這樣的韓翰宇是她平時看不到的,帥氣的,可是卻帶着對生命人生的透徹,顯得豁達。
“你這樣想真的不容易,很多人並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怎麼?對我很好奇嗎?”韓翰宇看着她說:“其實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另一面的,並不是什麼事都單方面。”
“初認識你的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你,因爲你害我失去了兩份工作。”江南雪突然提起來。
“那現在呢?”韓翰宇眼裡臉上全是認真。
“我記得在讀大學的時候,看過這一種彼岸花,當時有人告訴我這一種花開得詭異美麗血腥,卻沒有想到這也是引魂之香,那時候覺得這一種花開得燦爛又如何,獨缺少別的花該有的葉子。何易告訴我,那就是彼岸花。”江南雪逃開他問的話題說:“只是那時候好像離現在很遠很遠了,遠到我總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小易?”韓翰宇本來晴天的臉立時變得陰雲。
“啊?”江南雪看着他突然寒冷的聲音,不由疑惑地看着他。
韓翰宇定了定自己心中的凌亂,半晌才說:“對不起,我真的不喜歡你與我在一起的時候提起別的男人。”
“沒有關係,我不提便是。”江南雪低着頭說。
“其實我自小便很孤獨的。”韓翰宇看着彼岸花說:“我自小便擁有世間該有的東西,可是我還是覺得孤獨。”
“別這樣的想,比起我來,你還是很幸福的。”江南雪安慰他說。
韓翰宇帶着她坐在碎石邊的椅上。
“我父親在我十三歲的時候便去世了,母親與父親很恩愛很恩愛,父親是在陶瓷公司裡做雕刻師的,所以他知道母親喜歡薔薇花,於是在母親的房裡,在母親觸目所及的地方刻了兩朵很美麗很美麗的薔薇花,他們的恩愛在身邊的朋友中,是出了名的,他們結婚十多年了,可是一次臉也沒有紅過,父親就像是初戀時般,愛着母親,寵着母親。以前我總是在想他們的算是什麼樣的愛情?世間還有如此純潔的愛情嗎?可是,我看了巴親的筆記,我知道有了,不單是巴金有,我的爸媽也有。”
“那後來爲什麼你母親病得很嚴重的呢?”韓翰宇不解地問。
“我十三歲的那一年,吵着要父親出去買桂花糕給我吃,那時候下着大雨,母親擔心父親會淋雨致病,所以不讓父親出去,但是我哭着要父親一定去,都是因爲我這固執的性格。”江南雪不知不覺流滿了淚,只要一觸及那一段回憶,她的心便痛得千瘡百孔。
“別難過,我不要聽了,你也不要說了。”韓翰宇看着她滿臉的淚,只覺得很心痛,握着她的雙手,給她鼓勵。
“你今天就讓我說完吧,或許我會快樂些。”江南雪抹着淚繼續說:“父親經不起我的哭喊,就打着雨傘出去給我買桂花糕,就因爲這樣,他一去不回了。當我們走到附近的馬路時,警方已經封鎖現場,母親牽着一手牽着我一手牽着南美,走入現場的時候,我們看見……看見父親他,他,他躺在一輛貨車前,滿身是血,眼張開着,而手上緊緊握住的,正是我要吃的桂花糕……。”
江南雪伏在韓翰宇的肩上痛哭失聲,這是她忍了十多年的淚,自從十三歲開始,她便忍住這淚,是的,她不能原諒自己,父親是自己害死的,如果自己不哭着要吃桂花糕,如果那天父親聽母親的話不出去,那父親就不會死,母親就不會病,自己也就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是這一切一切都讓自己毀掉了。
“都過去了,你不要自責/。”韓翰宇痛心地柔聲說,他想不到江南雪小小的身心竟然扛着如此沉重的往事,這些年,這傻女怕是都活在自責中了。
江南雪抹乾自己的淚,停了停說:“那時候我只是很小,但是母親見父親去世後,就暈倒在地了,在醫院裡,母親不吃不喝的,一心只求追父親而去。那時候南美才只有十一歲,她與我一直守在母親的身邊,也不睡,就呆在母親的身邊,終於,醫院爲母親請了心理醫生,無奈母親還是漸漸的變得癡呆了,有時候她也會清醒過來,一清醒過來便嚷着不要住在醫院,她要回家,回到有父親味道的家裡,她總是對醫生說,父親還在家等着她,等着她做晚飯,醫生不讓出院,她便自殺,媽媽,媽媽她,她在醫院裡一共自殺了五次,五次都讓護士發現救了回來。
有一次,她清醒過來,跪在主治醫生面前哭說:她不希望住在醫院了,就算爲了孩子生活下來,但她也要活在有父親味道的屋子裡,那房子,是她與父親在結婚的時候一起攢錢買下來的,那裡有她的回憶,有父親走動的聲音與物品。”
“於是從小到大你便活在不幸中,是嗎?”韓翰宇心痛地說。
“從母親回來後,我們便靠阿姨救濟着過生活,自小我便半工半讀,母親每一個月都要請醫生回來檢查身體,很多時候她不清醒,總是癡癡呆呆地看着父親爲她雕刻的薔薇花,一坐便是一整天,不餓也不哭,直到我放學回家做飯給她吃,有時候清醒過來便將我打,她一定都怨我害死了父親。”
“上次見到伯母,她很正常啊。”韓翰宇想起江母慈祥而蒼老的臉容。
“那是母親在我們從海上回來後清醒了過來,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從海上回來,便看到母親像是最正常不過了,到現在兩個多星期,她都回復了精神般,我說叫醫生幫她檢查身體,她卻不答應,我也不敢勉強她。”
第十五章第十五章“南雪,你以後不會再受這一些苦的了。”韓翰宇在心中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會令她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