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便是安容她自己也是對王洛堯的行蹤下落毫無頭緒,她曾試圖聯絡席參,但席參半點回音皆無,像是直接從這個世上消失一般。
因而當聽聞蘇蘇提出這個要求時,她不心動是假的,若不是王洛堯臨走有交代,她怕是忍不住已經悄下里早來往一趟登州了。遂聽得蘇蘇強硬的口氣,她便沒有再多言,乾脆默然了。
蘇蘇見此,輕吐一口氣後,繼續追問:“除了你之外,你可否還能再找上幾個人一道護我前往!”
安容點點頭:“若夫人執意要去,那婢子自然是要爲您多找幾個幫手了!”
雖然郊外的兵馬都被帶走,但還留了幾百號人駐守,其中就不乏強中之手。
聽言,蘇蘇的嘴角難得露出一抹淺笑:“登州那一片的地形,你可熟悉?”
安容搖搖頭:“山東婢子有去過,但登州卻是從來未有機會踏足!”
“嗯,我一會兒給你找本地圖志,你最近就仔細研究研究路線!再多打聽打聽沿路的局勢情況,提前做好準備,免得途中出現意外,致措手不及!”
“是!”安容躬身應是,蘇蘇如此安排她絲毫不驚訝,蘇蘇的能耐早已超出尋常內宅婦人所具備的,不過要是結合其成長背景,她有如此能耐倒也說得通。
有了安容做這些事,蘇蘇便可以多挪些功夫在暗中有條不紊地安排府裡的事情,經過短期的訓練。不管是艾蓉還是石榴、綠蘿,都漸漸能做到心中有數。
她不奢望她們三個能立時拿下所有事情,這畢竟太難爲人,她只要求她們能曉得個大概,起碼能夠熟練各項流程,在她不在的時候裡,她們能依流程辦事,遇着不合規的,學會區分輕重緩急而應對,或直接駁回。或請示老祖宗。
原以爲這三人當中。石榴會表現得更好一些,然後是綠蘿,艾蓉因爲自小習慣了凡事以她姐姐爲首是瞻,所以在這方面可能反應會最慢。
然而幾輪測試過來。反倒艾蓉的表現最爲突出。蘇蘇頗爲意外。
“以前。我看你什麼事都學着你姐姐,甚少自己拿主意,不想你倒是深藏不露啊!”蘇蘇欣慰之餘不防對艾蓉調侃。
艾蓉臉一紅:“小姐又取笑人家了!若非石榴和綠蘿剛生完孩子。以她們的機靈勁兒,一定比我好多了!不都說一孕傻三年麼!再說,我平日裡跟您跟得近又頻,就算是榆木腦袋也該開竅了!”
“嗯,你說得也有一定道理!但是你表現最好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一來,我竟是越發捨不得放你走了!”蘇蘇看着艾蓉,不由就聯想到艾芙。
如今艾芙已是她二哥蘇羽墨的妻室,雖是填房,卻也是正經妻子,撇開可憐的錢文青不談,他們二人終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罷了!聽說小沁原對艾芙還頗是接受,一點不排斥。
如此,大家也算安下一顆心!
艾芙不在的這些日子裡,她着實不大習慣,好在艾蓉、葉媽等人個個伶俐機敏,足以填補艾芙的空缺。
艾蓉看蘇蘇有些走神,抿了抿脣,輕聲打擾道:“小姐,您怎麼突然想起來教我們三人這些事情了?”
“算不得突然,以前你姐姐在的時候,這些事情她就都會,現下她不在,我便順手多培養幾個,省得等你嫁人後,還得從頭教起!”
“小姐——您說什麼呢?”聞言,艾蓉臉上紅熱,扭捏着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
蘇蘇輕笑,眼眸一轉,想了想後開口:“我倒是挺想把你留在府裡的,前日我聞得掌管庫房的王生,他膝下有個兒子甚是爭氣是個舉人,去年會試再次落榜,不過他倒是極有恆心毅力,一直都在苦讀,發誓非要中榜入士!這麼一耽擱嘛就把親事拖下來了,年紀是大了點,怕是二十有五了,但一介書生,年歲大些反而更疼人!你若是有意,改天我幫你看看他本人!”
艾蓉一聽這話,心裡很是有意,畢竟她的潛意識裡一直就有些想嫁個讀書人,可她不貪心,覺得要是能嫁個秀才就不錯了。如今卻有這麼一個人,而且還是個舉人,將來甚至有可能登科的,這一來,她倒不敢奢望了。
遂囁嚅道:“小姐,還……還是算了,人家一心讀聖賢書,以備將來做官,我這樣……,我看就算了,免得防了人家呢!”
蘇蘇很不以爲然:“瞧你這話說的,怎麼防了他了?哦,我貼身服侍的,況又是個良家子,手上還有鋪面,要說配高門大戶麼,算也就算了!難不成配他王生家還不夠了?你也別對那人太過有信心,這世上考科舉考到五六十歲的多着去了!他究竟能不能考上還是另一說,你莫先妄自菲薄!明個兒我就讓葉媽媽幫你打聽打聽去!”
艾蓉唯有垂首默認。
次日,葉媽媽很快就把王生這個兒子的情況打聽得詳實。
“排行老三,上頭還一個長兄,一個長姐,下面另有兩個弟弟,皆已成親,唯他因爲一心科舉,不允親!”葉媽媽背下里把探來的通通說給蘇蘇,“名叫王前,他爹爹王生同王大管事一樣,都是老侯爺給賜的姓,幾個兒子除了這個老三因爲中了舉改了籍,其餘都是家生子,在府裡謀事!”
“說說王前!”蘇蘇對餘者興趣不大,而且她自然是知道王前脫了奴籍,否則豈會讓艾蓉許給他。
葉媽媽一聽這話,連忙說王前:“這個王三徹頭徹尾一介書生,平日裡窩在家裡埋頭苦讀,都成書呆子了!”
“那是你們自以爲是,要我看。他那是大智若愚,真正的讀書人,極少有呆笨的,只是平日裡不願過多計較罷了!”蘇蘇其實根本還沒有見過王前,但她就是有這麼一個先入爲主的看法。
“是是是!小姐說的是!”葉媽媽看了一眼蘇蘇,連忙附和道。
蘇蘇續道:“再不成,若他真是個書呆子也是好事,起碼沒有那些花花腸子!”
葉媽媽聽這話音似乎蘇蘇對這王前甚爲中意:“小姐,您這是要準備做什麼?”
“哦!”蘇蘇這纔想起道明原因,“忘記同您說了。我打算把艾蓉配個好人家。又不忍放她出府,就在闔府裡放眼一圈,想到王前這個人,遂讓您幫着看看。若果真沒什麼可挑剔的。我再傳來當面審審!”
葉媽媽恍然大悟。心裡暗暗一合計,須臾便眉開眼笑:“小姐,原來如此!依老奴的眼光看。這親事可成!雖然王前本人對自己親事不上心
,可他爹孃急得不行,怕他一年又一年熬成老頭子了,偏又扭不過兒子,只得任他了!要是您出面,這事就得另外一說了!”
蘇蘇會意:“嗯,既是如此,您這兩日就安排一下,我想看他一看!”
葉媽媽自是一口答應下來。
次日,肖蒙讓人捎了信過來,蘇蘇展信一看,得知肖蒙已準備好動身南下去實地考察其他城池的街鋪,問她何時有空去錢莊取錢兩。
蘇蘇不想耽誤肖蒙的時間,收到信後,即要了車前往匯珍樓接上肖蒙,然後即奔錢莊取了錢兩。
肖蒙得了銀子,翌日便動身出發了。
同一天,蘇蘇見到了王前,不想王前已蓄了短鬚,雖粗衣布衫,但整個人看起來頗是老成,言談舉止也恰到好處,看得出來是腹有詩書之人。
遣回王前後,她便把隱在暗處觀察王前的艾蓉叫出來:“怎麼樣,你可看得上眼?”
“小姐瞧您說的,您還是先問問人家樂不樂意要我纔是!”艾蓉只一眼就被王前一副很有學問的架勢給征服了,還擔心王前不願意這麼快成親。
“不管他樂不樂意,我總得先問你樂不樂意啊!”蘇蘇睨她一眼,“你樂意了,我纔好找王生相商此事!”
這兩日,因爲張羅艾蓉的事,蘇蘇神思被佔了不少,夜裡做夢的場景也跟着這件事搭邊兒。
白日裡,蘇蘇甚至自疑:難道我這輩子更適合做媒婆不成?怎地爲丫環配人都能令她莫名興奮呢!
王生聽聞蘇蘇的意思後,百般個樂意,眉毛都快揚到髮際邊上了,回去不知怎麼做他兒子的工作,幾日後,巴巴地過來回復,他兒子王前應了親事,不日即來行聘。
就這樣,艾蓉的親事也塵埃落定了。
一切恢復正常,蘇蘇滿腦子又開始想丈夫和兒子的事,隨着天氣漸涼,她失眠的狀況越發嚴重,夢裡各種可怕的境遇逼得她喘不過氣。
因爲不知自什麼時候起,她的腦子裡時常冒出潘欣瑜的身影,之前因爲王洛堯的話,還有他的信,她一直堅信兒子是作爲人質在成王手中,爲了達到目的,成王不可能輕易傷害她的兒子,況且兒子的親爹就在成王身側,憑王洛堯的性子,他是絕不允許兒子受到傷害的。
可是,她一直漠視了一個事實,就是當初趙鳳玲說的,劫走她兒子的人當中,有潘欣瑜,且就是她出面拉攏迷惑最後又棄了趙鳳玲。
之前,她不願意過多地在意潘欣瑜,是因爲她相信王洛堯,然,這麼久沒有他的來信,她的信心漸漸磨損,開始往壞的方向幻想,越想越壞。
一想到兒子有可能落在潘欣瑜手中,她就寢食難安。
這並非不無可能,既然潘欣瑜是成王的人,憑她的姿色和手段,很可能說服成王答應讓她來看管禹兒,那樣的話,就算她不敢明着虐待禹兒,可她憑什麼不在暗地裡做手腳呢?
每每想到這裡,蘇蘇就止不住打冷顫,渾身發抖。
潘欣瑜,她曾經淡忘的情敵,如今竟是有可能在時刻看管她的兒子,這不得不讓她如坐鍼氈。
北上的日程迫在眉睫,蘇蘇加緊對艾蓉等人的訓練,並親自擬定各種規則,以備她不在的時候可以有個參照。
因爲掌握了闔府的財源,她如今在府中說話的份量僅次於老祖宗畢氏,而畢氏一向深居,平時不大過問居家瑣事,所以,便是大老爺、二老爺等長輩都對她相當敬重,就連外院諸事遇着重要的皆會問她討意見。
如今這樣的境地在剛嫁入侯府的蘇蘇來看是想都不敢想的,憶及當初連王洛堯身邊的大丫環都能對她指手劃腳,可見那會兒她的處境有多尷尬,儘管一心求自在的她並不覺得。
再想及趙鳳玲被她責令杖斃後,沒有惹來半點麻煩,那會兒她在侯府中幾乎已算得上是可以爲所欲爲了。
確然是今非昔比!
蘇蘇不免感嘆,不止她在府中的地位今非昔比,整個侯府此際的狀態也是今非昔比了。
沒了可以鋪排場的銀子,一切只能從簡,這樣的生活也就是平頭百姓日常過的日子罷了。
不過令蘇蘇更爲感慨的是,以前她倒沒有發現四位老爺有多麼深明大義,也沒有看出來四人有多麼團結,但是經此一事,足見幾位老爺的教養,起碼從他們的表現來看,平日老侯爺相當有威望,即使他老人家本人不在府中,可有他一句話,就沒有人敢另生心思。
這無疑讓蘇蘇少了不少後顧之憂,倘當真有哪一房生了異心,堅決要脫離侯府,自尋出路,畢竟眼下因爲老侯爺發話,府中所有進項歸國庫,不管哪一房在經營上混得有多出色,他們所賺的錢通通得上交,如果能夠脫離侯府自立門房,那麼就憑他們多年的經營頭腦,相信費不了什麼功夫,很快就得把日子過得滋潤起來,免得眼看着血汗銀子一錠一錠往京裡輸運。
好在到目前爲止,沒有哪一房的當家人提出過要分家或者做出分家的行爲來,要是真有人來這一套,她還非得費一番大功夫才行。
即便她早早地預備北上,但等她把手上一應事宜安排交待妥當,已是十一月底了,天氣漸轉寒冷,江南特有的溼寒讓人們早早地穿上了棉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