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堯挑挑眉,不動聲色地繼續聽下去。
“反正你這半年都呆過來了,不如再安心撐上數月!”肖蒙聽到蘇蘇這般厭惡侯府的生活,簡直要心花怒放,之前因爲半路遇到王洛堯而隱生的不快跟着煙消雲散。
想即王洛堯,肖蒙問出心裡的疑惑:“蘇妹,剛纔進來的半道上,我碰着一個人,聽下人像是喚他二少爺!”
聞此,竹叢兩側的蘇蘇、肖雪和王洛堯皆神色微微一緊。
蘇蘇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暗下又怕肖蒙多想,遂裝作不甚在意地輕描淡寫:“就是去年在九合山射傷蘇白的那個人!”
王洛堯聽到蘇蘇竟是這般介紹自己,不由半眯雙眼:難道自己沒有名沒有姓?難道在她眼裡,自己不小心射殺蘇白那件事成了烙在自己身上的簽印?
肖雪聽後,頗爲訝異,剛纔那位公子到過九合山?
“世間卻有這麼巧的事?”肖蒙一心撲在蘇蘇的身上,怎麼會漏掉她臉上神色的些微變化?
“什麼巧事?分明就是禍事!蘇白平白受了那一箭,到了這裡,人始作俑者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更別提送什麼慰問品了!”蘇蘇連翻白眼,冷冷嘲道。
肖蒙清楚蘇白在蘇蘇心中的份量,所以蘇蘇的話他聽來一點沒有意外,但是另一廂王洛堯聽後,他瞪了瞪眼,無語了!
要他去慰問一隻畜生?
“話說回來,爲什麼侯府的少爺會跑到咱們九合山去?”肖蒙仍然困惑,直覺告訴他王洛堯出現在九合山不會是毫無緣由的。
要知九合山地處重山之中,名聲又不響,他們爲何放着九華、天柱不去,非要跑去小小的九合山裡賞風景打野獵?
見肖蒙拽着這個話題不放,蘇蘇又不能隨意道破其中玄機,只得胡亂搪塞:“誰知道呢!他們這些貴公子素來不就喜歡瞎折騰麼?”
肖蒙看到蘇蘇揚挑的蛾眉還有顧盼神飛的明眸,嘴角浮上一片笑意。不再糾纏剛纔的問題,看看前頭就是曦園大門:“這就到了,差不多可以了,你回去吧!祥雲當鋪離這裡也就隔了兩條街。駕車兩柱香的時間,有什麼事你儘管着個人去找我!”
肖雪這時也終於插上話:“蘇姐姐,有空你定要找我玩!”
“那是自然!”蘇蘇拉住肖雪的手,應道。
肖雪點頭,咯咯而笑。
“行了,小雪,咱們走吧!蘇妹,你回去吧!別讓你姐等久了!”
肖蒙的言外之意,蘇蘇意會,含首:“知道!你們保重!記得我的石料!替我抓抓緊!”
“這個我省得。放心吧!我一定儘快!”肖蒙笑着答應,然後扭頭大步跨出石檻。
送走肖蒙、肖雪,蘇蘇心緒複雜,呆立原地怔了一會兒愣,這才轉身回頭。一轉身即碰到慢悠悠踱過來的王洛堯。
蘇蘇瞥了眼王洛堯過來的方向,知他不是從凌雲軒裡走來的,卻也懶得管他,但既這麼當面碰到,全不搭理又說不過去,好容易從嘴角擠出一點笑容,就當打了招呼。然後便作勢走開。
蘇蘇傲慢歸傲慢,但艾芙卻十分恭敬地給王洛堯斂衽行禮。
“既那般不捨,爲何不把人留下用過飯再走!”王洛堯遠遠地就發現蘇蘇站在曦園門口駐立發呆,此時,見蘇蘇勉爲其難地對自己露個笑容,可她剛纔同肖蒙時。明明溫柔可人又言笑晏晏的,不由出言揶揄了一句。
聽此,蘇蘇俏眼一橫,毫不客氣地給揶了回去:“想不到,堂堂江寧城首屈一指的風流大才子竟也有閒功夫操這等心思!”
她身後的艾芙驀地渾身爲之一緊。瞪大雙眼瞅着蘇蘇。
瞬時,王洛堯纔剛凝結在嘴邊的一朵暗笑一下蒸發個乾淨:“呵,衝你這意思,你在我府上私會他人,我連沒說話的自由都沒有?”
“私會?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是私會了?哦,想起來了,你確是有眼沒錯,只不過有眼無珠罷了!”蘇蘇斜睨着王洛堯,儘管王洛堯高她一個頭,但她就是傲得不行,下巴幾欲翹上天。
“你——”王洛堯實在失策,他早該想到蘇蘇伶牙俐齒,自己怎麼會是她的對手,九合山已經吃了一次悶虧,偏自己這回又主動送上門,真是自找捱罵。
可輸一次就罷了,總不能接二連三吧,況這丫頭竟然諷自己有眼無珠,這種話實在太嚴重,若不回擊,簡直太懦弱。
是以,一向不喜無謂爭執的王洛堯破天荒地給蘇蘇以反脣相譏:“我若有眼無珠,只怕某些人就該當得上不知羞恥了!”
上一次在九合山就看她與肖蒙孤男寡女伴行,這一次即便有丫僕做陪,那也好不了哪裡去,這種行爲擱在女子身上,豈不就是不顧羞麼!
“你——”這回輪到蘇蘇氣得語塞了,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也好,利用這次機會跟王洛堯挑明瞭也好!
於是,她放鬆眉頭,舒解雙頰,十分淡然地應道:“不知羞恥,我可不敢當!我與蒙大哥自小玩到大,若你要執意試圖抹黑,我倒也沒什麼可辯的!艾芙,我們走!”
艾芙見蘇蘇腳步飛快,匆匆對王洛堯福了福身,即追上蘇蘇。
徒留王洛堯怔愣原地,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剛纔究竟發生什麼了,怎麼眨眼功夫就成這樣了?
自己之前只是有些好奇來着,怎地看着看着就現身了呢?
現身就現身,怎地就拌起嘴來了?
王洛堯無解地搖搖頭,跟在蘇蘇後頭,直奔凌雲軒。
“四小姐,四小姐,您走慢點兒——”艾芙倒不是追不上蘇蘇,只是蘇蘇走路帶風,叫別人瞧去不大好,可蘇蘇就不慢下來,沒法,她惟好用強的,一把拽住她的小臂,“小姐,您這是生氣了?”
蘇蘇聞言,腳下放緩,不樂道:“不就是在他們家麼?哦,在他們家,他就能那樣說話不分輕重!”
艾芙曉得她餘氣未消,遂勸道:“您不是也一樣不分輕重地給掰回來了麼?您又沒吃虧!”
“誰沒吃虧,我分明虧大了!要不是看在太伯母的面上,我非得拎包袱走人不可!”
“哎喲,我的小姐,您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把拎包袱走人這句話掛嘴上呢!害得我一看不見你的人影兒,就擔心你偷偷跑了!”艾芙皺巴着一張小臉,頗覺無力。
“放心吧,你家小姐我弄不丟的,纔不比那些嬌生慣養的潘小姐、杜小姐的!”蘇蘇眼見快至凌雲軒門口,腳下不由更快,經過凌雲軒時,看到趙鳳玲正魂不守舍地倚在門邊,也不知在思量什麼。
蘇蘇扭頭,瞅着王洛堯遠遠落在後頭,朝這方向走來,遂冷哼一聲,瞥了一眼趙鳳玲,便乾脆改走爲跑地一口氣跑回香浮院。
蘇貝已不在廳裡,她徑直鑽進自己的屋子,躺倒在牀,氣喘不定。
艾芙掐着腰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小姐,您體力真是……我都追不上你!”
蘇蘇歇過氣來,坐起,沒好氣:“跑不快,就等着被海寇劫走吧你!”
艾芙瞧她還氣着,不敢再招惹,從桌上端起畫盤:“想那兩位小姐都在忙着畫壽畫,我這也過去幫你把你的那份給畫了,時間不多了!”
聽到這,蘇蘇好歹氣平了一些,略帶感激地衝艾芙點點頭。
兩日後,蘇蘇算是見識到衛國侯府的繁華富貴,僅是衛國侯一個散壽宴請而已,但是府裡的裝扮還有來往的賓客已讓她眼花繚亂。
衛國侯果然枝開葉散,三代子孫數量真是龐大,諾大一個花廳都站快不下。
待王洛歌代表蘇蘇等人呈上畫作後,衛國侯當衆將壽畫濃重地一頓誇讚,誇得蘇蘇臉上直騰熱氣,因爲近一丈的圖畫,事實上她一筆都沒有落,除了名章,全是艾芙代勞,但王洛歌還有蘇貝、蘇秀替她瞞得甚緊。
同在花廳裡的王洛堯斜瞅着畫匾,再看蘇蘇心虛的神色,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
收回視線之際,瞥到身側王洛達目光的軌跡與自己的重疊,不由微怔,偏頭覷向王洛達。
王洛達扭過頭,迎視一眼,便盯往廳堂上首坐着的侯爺夫婦。
王洛堯斂起目光,薄脣抿了一抿。
蘇蘇好容易撐過子孫拜壽環節,又巴過了宴席,原以爲下午會有戲可以看,結果得知侯府沒有安排戲演,卻是在前院的文萃園另安排了什麼文萃比試。
“姐,你們去吧,我這就回香浮院了!”蘇蘇聞之,大感失望,沒有興趣趕這種熱鬧。
“高夫人特地費心辦的,蘇姐姐怎好駁了她的一片苦心!”站在蘇氏三人前一排的潘欣瑜見蘇蘇臨陣要脫逃的意思,就知她沒有真材實料,遂轉過臉來,貌似好心地勸阻。
“欣瑜妹妹,有我兩位姐姐參與就行了,我不會這些!”蘇蘇全沒有遮掩的意思,十分爽快地自暴短板。
聞言,潘欣瑜暗自冷呵一聲,如此的話,更不會叫她走掉了,遂轉過身來:“蘇姐姐嚴重了,誰又會呢,不過大家在一起玩玩樂樂,爲老侯爺慶壽討個喜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