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恨,王爺既是無情,又何必玩弄人心?”
“心下想着她人,表面上還要含情脈脈同我做戲,也真真是辛苦王爺了!”
東風笑冷冷哼着。
卻是不知,怎麼一來二去,她偏就會碰上這種好男人!
真真是好男人!
爲了自己的心上人,肆意地玩弄她人情感,不擇手段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玉辭聞言,咬了咬牙,只是默然閉了眸子。
而東風笑咬了咬脣,忽而手腕飛快地一轉!
本就被她攥在手裡、攏在袖中的短匕,在那一瞬間探出了寒芒!
她就這麼緊緊咬了牙關,一刀剜在他心口!
玉辭只覺得胸膛一陣突然的刺痛,睜了眼,痛得後退半步,鮮血已經緩緩地、緩緩地自他嘴角涌出,他卻是一聲不吭。
而那匕首,也依舊刺在他心口上。
東風笑的手在顫,顫抖着執着那匕首,她咬着牙,眼眶早就是一片通紅。
可是終究終究,也無法再刺入他胸口分毫。
東風笑一咬牙,心中暗自罵了自己無用,繼而手腕一抖,隨即,只聽‘噹啷’一聲,這染了血的匕首落了地,彷彿一尾離了水的死魚。
慘白的刀刃和殷紅的血和在一起,分外扎眼。
“對不起,王爺,我……從一開始就不該信你,你,也不該信我。”她咬着牙,哪怕心裡痛到麻木,表面上,也要裝出一副冰涼冷酷。
她想裝作自己不在意,裝作自己不在乎。
玉辭勉強地笑了笑,心口,早已是鮮血噴涌,她這發狠地一個出手,惹得他身形不由自主地一晃,隨即,緊緊捂住了胸口。
一旁,沂王府的侍從們,早已是一片慌亂。
方纔那氣勢洶洶的侍從頭領飛快地穩住了那一干侍從,攔起一條手臂,狠狠道:“住手!”
東風笑垂眼冷哼:“你在命令我?有什麼資格?”
說着,咬牙轉起槍來,比在玉辭的頸項上。
可是沒人知道,此時此刻,她周身都在抖。
那侍從當即嚇破了膽,沉默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這位大人……放過王爺,其他都好說!”
東風笑瞥他一眼:“都閃開,不然我一槍殺了他。”
那些人遲疑了一下,侍從首領也久久不發號施令。
東風笑不由得冷哼:“怎麼?不信我會殺他?”
說着眸光卻是一溜,看向那地上,一攤血裡面的冰涼的、明晃晃的匕首。
那侍從首領當即嚇破了膽,忙斷喝一聲:“閃開,都閃開!”
東風笑見狀揚了揚脣角,這纔回過頭去,看向久久不曾有半分言語的玉辭。
此時他半垂着眸子,手撫着胸口,不僅僅是不發一言,並且連絲毫的反抗都沒有。
若不是他還立在她面前,她真要以爲他已經被她捅出個好歹來了。
東風笑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讓出來的退路,嘴角漾起了一絲苦澀。
是啊,她要退開,可是又能退到哪裡去呢?
天下之大,無處容身,無處容心。
“王爺,如今,你我,也算是兩清。”她咬了咬牙,啓了口。
他設的局今日打開,冷冷地當頭澆給她一潑冷水。
讓她原本的心思盡數崩潰——是了,愛她的那個男人,終究是她的美人兒,他、沂王爺,對她不曾有過分毫的感情,有的只是做戲和矇蔽。
東風笑想着,她和他算是兩清了,她欠的那個人,是那個溫柔如水的美人兒,那個高高在上不染纖塵的蒼鷺之王。
她要回到北傾去,將自己欠給美人兒的一切償還了來。
她要替他守住蒼鷺山,恢復蒼鷺的名聲,照料蒼鷺山的衆人。
因爲蒼鷺山原本的王,恐怕要流連於這南喬,流連忘返,永世不歸了……
“之前先來招惹於你,是我的錯,是我活在虛妄的記憶裡,是我看錯了人。”東風笑一字一句地說着。
“你放心,王爺回去,便是那逍遙自在的沂王爺,東風笑,不會再招惹你半分,不會再介入你生活半分。”東風笑紅着眼,信誓旦旦。
說着,她暗自蓄了力,便要後退幾步,收槍而跑。
那邊,無可奈何的侍衛們,心裡分外着急,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拿着兵械虎視眈眈。
這洞窟裡無聲,也是一片焦灼。
而一直以來不發一言的玉辭,卻忽而擡起低垂的眸子來。
那一對墨玉一般的鳳眸裡,彷彿容納了天上的星辰,他就這麼瞧着她。
東風笑愣了愣,繼而狠狠地別過頭去,不肯看他的眼睛。
她自私,她可恨,她親手傷了他。
可是她好恨。
他可以不歡喜她,可以漠視她,可是……爲何要騙她?爲何要玩弄她的真心?
玉辭見狀,眸子裡的光微微一暗,勉強揚了揚脣角,擡起手來,卻是緩緩地、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
東風笑一愣,轉過身來看他。
而玉辭只是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撫着她的臉,彷彿是在撫摸一塊無暇的玉,不捨得有一絲一毫的磕碰,不捨得傷了分毫。
“你……”東風笑眼圈通紅,脣角早已被自己咬破,她本想冷冷地吼他,本想狠狠打開他的手臂去,可是聲音已經哽咽了,她也……終究是下不去手。
她任憑他這麼小心地撫摸着她的臉,他溫熱殷紅的心口血灑在她面上。
很熱,落在她面上,東風笑只覺得心裡一陣刺痛。
那邊,無比震驚的侍從們小心地逼近上前,彷彿是瞧見了她的動搖和軟弱,想要趁虛而入,東風笑看着人數,看着他們的身手,心裡其實分外清楚——這些人若是撲上來,自己難以全身而退。
她狠狠咬了牙,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卻是不肯扭過頭去。
——玉辭,我這一扭頭,是不是此生都見不到你了?
可是她……還捨不得他心口的溫度,他眉眼裡的溫柔。
爲什麼,偏偏在她習慣了他的好,他卻永遠都無法留在她身邊了?
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滴答。
對面,玉辭垂眼,搖了搖頭。
她向後退去,直到他的手,和她的臉頰分離。
撕裂心口的疼痛,讓玉辭便是立在原地,都是半搖半晃,更是難以向前行走,哪怕是半步的距離。
他低下頭去,忽而又擡眼看着她,聲音很低很低。
因爲這心口的傷,原本溫潤好聽的聲音帶着三分嘶啞與虛弱。
“笑笑……”
東風笑看着那些逼近的侍從,想聽他說話,可卻不得不步步後退,哪怕腿都是抖的、是軟的。
“那一切,不是做戲……都是……真的……”
東風笑一愣,聽着這遊絲一般的話語飄入耳中,卻是不知真假。
她還肯信他嗎?
東風笑身形一滯,看着三步開外,那個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揚脣而笑,笑容裡,似乎帶着幾分似有似無的苦澀。
他胸口的血殷紅,彷彿是一朵綻開怒放的彼岸花。
她咬了咬牙,終究還是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玉辭見狀只是勾了勾脣,隨即身形一晃便倒了下去,那一對惑人的鳳眸,也便合上。
東風笑來不及問他,方纔那句話,是真是假。
她本想扶他,卻又不敢,只留手臂空落落地懸在半空。
後面,那些侍從見狀,蜂擁而上。
東風笑不得已狠狠咬了牙,身形劇烈地顫抖着,強撐着轉過身去,眼淚肆意模糊了前路,她強撐着、奪路而逃……
沂王府的侍衛們,求求你們,救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淚水滿面,身子也終於一軟,一個失足,竟是一個趔趄滾下了陡峭的山崖……
罄都的快馬加急,信使頭頂盡是冷汗,一路駕馬飛馳,終於趕到了一處中轉營。
中轉營的兵士見到那許久不曾有的、從罄都而來的急件,也是不由得一愣。
卻也飛快地、嫺熟地安排了將士,備好馬匹船隻,將這信件向着沂水南岸的大營傳去。
沂水之南,北傾大營,如今天氣方纔回暖,戰事也將要啓程。
韓聰、穆遠二人見到天氣轉晴轉暖,又收到了新運送來的糧草和物資,面上都是難掩欣喜之色。
直到那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徹於寂靜的天地間。
穆遠和韓聰皆是一愣,心下都起了幾分不祥的預感,匆忙喚人將營口打開,候着飛馳而來的送信之人。
那信使便滿頭大汗地闖了進來,從懷裡取出密封完好的信件,也不下馬,徑直呈給二人。
“將軍,說是絕密加急!”
韓聰和穆遠一驚,韓聰咬了咬牙,拆開信件來,裡面只是一張紙條,可是同太子殿下熟識的穆遠卻是一眼看了出來——這是太子殿下的字跡!
而這加急而來、跑死了好幾匹駿馬的信件上,竟是隻有寥寥幾個字:
皇上駕崩,叢健掌權,秘不發喪。
韓聰讀着這幾個字,面色瞬間變成了一片煞白!
“這……這……怎麼可能……”
韓聰的手在劇烈地顫抖着,一旁穆遠也是嚇得不輕,眼看着這字條便要落下去,趕忙眼疾手快地接了過來,幾步走到一旁的火盆前,當着衆人的面,撕了個粉碎,讓這碎片悉數落入了火盆裡,燒成灰燼!
“知曉了,勞煩了,覆命……可以回去覆命了。”
穆遠故作鎮定,可語無倫次也出賣了他。
那送信的兵士不明所以,問道:“將軍,覆命用傳信鳥兒便好,您可是有什麼交代需要小的帶回去?”
穆遠一愣,匆忙定了定神,忙道:“不需、不需,不用的,勞煩了。”
心裡驚訝又苦澀,如今這信,又如何能往回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