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是半夜跑到仲小九房間的,理由麼,愧疚多一點。
平時跟夏無邪動手習慣了,已經忘記了正常的貴女是怎樣嬌弱的。沒留神手下的力度,把人家姑娘家搞成了這個樣子。作爲一個大男子主義者,夜隼同學這會兒頗有點臉上掛不住的架勢。
“大當家的,九姑娘燒一直不退,而且一直在哭。”照顧小九的媳婦原本就是山上的山賊,如今也安家在山上。
對於一直冷臉的大當家帶回個女娃來,衆人除了驚訝更多的則是對這個女娃的考究。眼看着小丫頭鍥而不捨地堅持練武,光是這份耐心和韌性就足夠他們認同的了。這會兒這兩個媳婦聽着小九燒糊塗了哭着喊委屈,心裡難免有些心疼。
“怎麼會哭?”七皇子已經習慣了女子如夏無邪那樣強悍,哭這個詞在他印象中跟夏無邪就不搭邊。
另一個媳婦爲難地看了一眼牀上發燒的仲小九:“九姑娘在家,恐怕總是受欺負啊。”
七皇子一愣,後宅女子那些事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他也知道女人多了湊在一起就都是麻煩。可他家的妹妹們就從不存在欺負人和被欺負的問題。夜清塵對於女兒們的教育着重於開闊大氣。自小就教她們騎馬打獵,那樣的女子更加心思開朗些。不會爲了幾匹緞子幾個首飾就爭得頭破血流。
原本公主們都是互相友愛的,可後來就出了個夏無邪。明明不是皇帝的女兒,卻比皇帝的女兒跟皇帝更親暱,於是作爲爸爸的女兒們出離地憤怒了。
夜隼擰着眉看着睡塌上哭得小臉一塌糊塗的小丫頭。心裡不知道什麼地方被揪了一下。
女兒家,就該寵愛着纔是。這麼機靈的一個小丫頭,怎麼會被人欺負。
“唉,這事也說得過去。往日裡聽她說過她姐姐賢良淑德文采飛揚的,一奶同胞的一定會拿來做比較。九姑娘看着性子爽朗。定然不像那些深閨貴女一樣文縐縐的。沒有姐姐受寵也是一定的。”兩個媳婦在一邊咬耳朵。家裡孩子多了就一定會被比較。就算是一個媽生的,做媽媽的也會根據自己的喜好而偏愛某一個孩子。
夜隼走到牀榻邊上,低着頭看着臉色雪白的仲欣桐。
“娘……娘……我在這兒啊……娘……你看看我啊……”仲小九的眼淚彷彿是砸在夜隼的心口上。
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夜隼轉身出了房門,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顧。當天晚上就騎馬下了山。
薔薇閣的燈還沒滅,夏無邪剛洗完澡正在讓月生給擦頭髮。
“七皇子,七皇子留步!”蓮生的聲音透着急切。這特麼也是個主子。光看着着急,可就是不能跟他動手。
七皇子的情況特殊,夏無邪可以跟他動手,可薔薇閣的其他人卻不能。
夏無邪聽見了眉頭一皺,旋即慢慢舒展開來。看來。他那邊進展很順利啊。
“哐”的一聲,大門被推開。夏無邪直接一個茶杯就砸了過去。
“給老孃把門關上!”冷風啊,直接就捲進來了。屋裡本來就沒有地熱,光靠燒爐子是上面熱下邊涼。好容易鋪了地毯暖和些,七皇子一開門暖和氣全跑出去了。
夜隼險險地躲開茶杯,一臉怒氣地看着暖閣裡的夏無邪。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他就不明白了,同樣是女孩子。爲什麼夏無邪就這樣的彪悍。
夏無邪擺了擺手,讓月生把她的的腦袋放開。對着七皇子指了指自己的頭。
“看見沒?還溼着呢。你一開門進來了冷風。怎麼着,打算讓我着涼發燒是吧?”
說得理直氣壯的,反倒叫七皇子不好意思起來。
“本宮。本宮不知道你剛洗完澡。”
夏無邪擺擺手:“算了,不指望你懂事了。來找我什麼事,趕緊說。”
夜隼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找你有事?”
夏無邪嫌棄地瞄了他一眼:“不然你大半夜跑來幹嘛?”
夜隼默默了,想了想,還是走到正廳的羅牀上坐了下來。夏無邪起身披了件衣服,讓良生她們準備熱茶。也走到外間去,在羅牀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說吧。”夏無邪支着下巴。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看了看夏無邪,突然躊躇了起來。這種事他來問夏無邪。究竟對不對呢?
“仲……”
“仲小九麼?”夏無邪瞬間秒懂:“小丫頭還活着麼?”
夜隼頓時漲紅了臉:“當然了!你以爲本皇子是殺人狂魔麼?”
夏無邪聳聳肩:“我以爲你一生氣把她賞人了呢。”
左相大人那個不知道是什麼親戚家的表妹不就是那樣被糟蹋了麼。七皇子瞬間就想了起來,頓時臉一陣白一陣青。
“別提那事。”
夏無邪嘆了口氣,接過良生剛沏的熱茶:“那究竟是怎麼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七皇子眉心緊擰:“她骨折了。”
“噗……”夏無邪一口茶噴了出去:“你怎麼她了?竟然把人家弄骨折了!”
七皇子頓時慌了起來:“沒有,是她說你武功高,說本皇子比不上你,寧可跟你學也不跟本皇子學。”
夏無邪眉心一皺:“你要是不把本皇子三個字換成我,老子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咱們倆誰武功高強。”
你妹的也不嫌累,本皇子來本皇子去的。說個我字就那麼難?
七皇子怔了怔,別開臉:“我就是不服氣。她一個小丫頭懂什麼。”
夏無邪點點頭:“所以你教她功夫了?”
七皇子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我懂了,學武最開始都要先捱打。你把人家胳膊玩脫了是吧。如今有沒有人照顧她?”可別給人家閨女弄下點什麼後遺症。
七皇子點點頭:“山上的醫師治療過了。”
夏無邪看着他略帶愧疚的表情,心下頗有些感慨,這孩子算是開始懂事了吧。
“葉生呢?去把咱家的跌打藥拿來。還有退燒藥。”夏無邪轉過臉來吩咐七皇子:“她如果是骨折了,半夜會發燒。我這裡有退燒的藥,你拿回去給她喂下。畢竟是深閨裡養大的,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教歸教,不能急。”
七皇子難得乖順地點點頭,接過了葉生整理好的藥包。猛然想起自己跑來找夏無邪是幹什麼的。擡起頭來看向夏無邪。
“不對,我不是來問你拿藥的。”
夏無邪迷茫地看着七皇子:“不是來彙報情況的?”
“彙報什麼啊!我是來問你,小九在家……是不是過得不好?”七皇子強忍着沒衝上去掐死夏無邪,接着問到。
夏無邪歪了歪頭:“這個麼,口說無憑。等你良心發現了,送人家回家。我教你個乖,你去她家牆頭上蹲着,就什麼都能看見了。”
夜隼臉色一緊,你妹的這不是讓老子去偷窺麼!老子是什麼身份需要偷窺麼!
夏無邪見他不以爲然,抿嘴一笑:“眼前的未必就是真實的,這個道理你們做皇子的應該比我們懂得早吧。”
這話倒是不假,從啓蒙開始,夜清塵就教育自家的孩子們。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可有的時候眼見到的也未必是真實的。因爲人會作假,會演戲。要在別人毫無防備的時候,才能看見最真實的一面。
夜清塵做皇子的時候就有愛聽牆角的毛病。只爲了聽到那些人不在他眼前時候的真實想法,夜清塵可沒少讓先帝教訓。這個毛病雖然沒有遺傳下來,卻也潛移默化地滲透到了孩子們的教育當中。
夜隼沉吟了半晌,拿着藥默默地走了。
夏無邪知道,這小子要不了多久,就會跑去仲家聽牆角了。
雖然一國皇子做這種事說出去臉都要丟到姥姥家了。可他都已經當了山賊了,偷聽個牆角算什麼啊。
夏無邪笑着張羅着熄燈睡覺,看來七皇子已經意識到,真正的喜歡是什麼感覺了。
一個星期之後,仲小九的胳膊基本恢復的差不多了。七皇子冷着臉把人攆回了家。爲了顧及小丫頭的閨譽,七皇子並沒有讓她直接回家,而是特意將人送到了將軍府。夏無邪詫異地看着夜隼冰冷着一張臉讓她送仲小九回去。站在一邊的仲小九眼睛紅紅的。
所以,這仲小九是哭求過老七不想回家唄?夏無邪頗爲無奈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只說是因爲跟仲小九投緣,才一直留着她在家了。沒給仲家通個信是她的不是。反正仲家也沒有那個膽子跑來指責她。
仲家一家人都在正房等着,看到仲欣桐當真完好無損地跟着夏無邪回來了,衆人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幾位夫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指望着對方先去問仲欣桐是否跟七皇子見了面。在將軍府這些日子是否進過宮。夏無邪將她帶走到底是什麼意思。可看着仲欣桐紅紅的眼眶和自家男人們難看的臉色,幾位夫人還是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更何況那尊大佛還在上面跟老爺子談笑風生的,就算是要問,也要等到夏無邪走了再問吧。
大廳內一個個左立不安,心裡都念叨着,她怎麼還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