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承這番醒來,倒是正常了不少,不再像個孩子般地依賴於竹易。
竹易覺得這是個好兆頭,連承終於變回了曾經的模樣,還是那個她所熟知的公子連承。
“之前醒來,你並不在,如今身上又帶了傷。竹易,你昨夜出去做了什麼?”
竹易的笑容僵在臉上,連承的洞察力,依舊那麼厲害!
“三年前匆匆一別,你便了無音訊。連承,你告訴我,究竟是誰將你害成這樣?你又爲何會出現在熾鈺國?你在東宮密道之中,被關 押了多久?”
爲了轉移話題,竹易便拋出了這樣三個她最關心的問題。
然而,竹易話音一落,連承突然眉頭一皺,左臂衣袖間逐漸有血液滲出,詭異至極。
連承雙拳緊握,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思想,然而此刻竹易正在一臉期待地望着他,他怎麼也做不到忽略竹易的問題。
很快,連承的右臂,也逐漸滲出鮮血,將他身上新換的白袍再次染成血紅色。
竹易大驚,“連承,這是怎麼回事?你的傷勢明明已經抑制住了,爲何又會變成這樣?”
竹易的聲音在耳邊縈繞,連承越來越痛苦,臉上的神色越發駭人,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之色。
原來,就算離開了那陰暗寒冷的地方,也依舊逃不過這樣的噩夢。
“啊!”連承大叫出聲,伴隨着他痛苦的慘叫聲,周身的白袍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鮮血,從手臂蔓延至肩頭,從肩頭蔓延至脖頸,最後再從脖頸,蔓延至那張傾城無雙的臉上。
璟落聽到屋內的慘叫,破窗而入,正欲詢問竹易出了何事,卻在看見連承的狀況時猛然一駭,即將問出口的話生生地咽回了肚中。
看見連承這樣,竹易不知所措,心頭生生作痛。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連承身上的傷口,並非是之前留下的疤痕,而是新出現的傷口,看着一時變成了血人的連承,竹易只剩下喃喃的自語,將一切都忘記了。
還是璟落率先反應了過來,連忙伸手封住了連承周身穴道,令他全身的血液不再汩汩流出。
然而,這樣依舊解決不了問題。
連承的鮮血是止住了,但是他的痛苦並沒有減輕半分。
“竹易,殺了我……殺了我!”連承大吼出聲,痛苦的模樣令任何見了都會心生憐憫。璟落怎麼也想不到,傾城無雙的連承公子,如今竟會淪落到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
連承的慘叫呼喊,終於喚回了竹易的神智。
而就在這時,屋外有下人拍門詢問,“傳說大人,發生了何事?需要奴才們幫助嗎?”
竹易眸光一閃,一掌劈在連承頸部,道,“只不過做了個噩夢,無礙,你們不用進來。”
“是。”
連承受了竹易一擊,復又倒了下去,躺在牀上陷入了昏迷。
“璟落,”竹易的聲音顫抖,她在害怕,“你可否知曉連承這是怎麼了?爲何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們明明已經替他清理過傷口了……”
璟落搖頭稱不知,對於此事他同樣很疑惑。
“剛醒來的時候,連承都是好好的,爲何突然會變成這樣?”竹易努力平復心境,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一切。
“莫非?是因爲我問的那幾個問題?”竹易想了想,連承確是在她問出那三個問題之後突然變成這樣的,可是,又爲何會這樣?
竹易百思不得其解,身側的璟落同樣什麼也不知道,二人無奈的對視一眼,便着手替連承再次清理傷口。
伸手擦過連承臉上的傷口,竹易心痛的同時,也在不停地思索着。
連承這般的狀況,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這時竹易似乎明白了,爲何連承滿身是傷,卻並沒有受了內傷的痕跡。
竹易再次將手指放在連承腕間,她能夠探查到連承體內渾厚的真氣,便更加地疑惑了。內力強大到這般得人,爲何會被人關 押在密道之中,又爲何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縈繞在心間,只要想到方纔連承痛苦地朝她大叫,希望她能動手殺了自己得時候,竹易的心便揪痛。
在她身處夢靨之中時,是連承溫暖淡雅的聲音喚醒了她,將她解救出來。
而此時,竹易眼睜睜看着連承受着百般折磨,她卻沒有辦法將他解救。
這樣的心境,有又誰能夠體會?
“璟落,我很害怕,害怕連承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會變得癲狂,還會遍體鱗傷……”這是竹易第一次,在除了燁辰以外的人面前,透露出害怕的情緒。
璟落呆怔,在這一刻他竟有種衝動,想要將燁辰已經來到璽州的消息告訴竹易,因爲他覺得,似乎只有燁辰,才能夠成爲竹易的依靠。
而璟落終究,還是沒將此事說出,他永遠也沒有辦法違抗主的命令,永遠也不可能出賣背叛主。
“竹姑娘,想必連承公子這段時間受了很大的刺激,我總覺得,我們將連承公子從密道中解救出來一事,那背後的人,是知道的……”
璟落說出了內心的想法,令竹易心頭一震。
是啊,她怎會忽略了這點?
那送飯的人死在了密道之中,那麼武非定然會第一時間得知此事。而那背後的人,或許從一開始便關注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進圈中。
“所以說,那人策劃了這一切,他早已將一切都算好。就算將連承帶出密道,也無法徹底解救他!眼睜睜看着連承在我面前瘋癲,我的心,怎麼可能好受?可是這個人,究竟是誰?”
竹易輕聲開口,“武非之所以一直縱容我,也不過是得了這人之令。他或許一早便看穿了我的身份,便設下這樣一個圈套,引我中圈……”
“姑娘,你是否,得罪過什麼人?”
竹易思索了半晌,終究搖搖頭,“我的仇人,早在三年前便全部被我殺光了……”竹易的神色有些恍然,“不過那些時候,連承確是與我同行。”
突然,竹易似是想到了什麼,對璟落道,“你繼續守着連承,若他醒來後依舊痛苦,那便再次打暈他。總之,千萬
不要讓他尋死,也不要殺了他……”
“姑娘,放心……”
帶上面具,竹易拿了桌案上的藥瓶,便出了府。
替自己上過藥後,竹易便朝着城郊的方向而去,她此時很想見一個人。
沐遇在林中走了沒多久,便停住了腳步,他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他。
然而在轉身看到來人之時,沐遇雖未露出驚訝之色,眸底卻有一抹不明之意閃過。
“燁辰,原來你也在璽州。”沐遇開口,伸手摘了面巾,這個人已看穿了他的身份,那他便沒有必要再掩飾什麼。身前站着的,是他唯一的對手,唯一令他真正放在心上放在眼裡的對手。
燁辰笑,“瑞淵國主好生悠閒,千里迢迢來到這熾鈺國,既然您都能花時間來這裡,我又爲何不能?沐遇,你受傷了,很嚴重的內傷。”
沐遇神情冰冷淡然,一身的靜謐,“算不上大傷,無礙。你既然看見竹易遇險,又爲何不出手相助?”
燁辰的神色驟然變得低沉,道,“我,並不知道她處於陣法之中……你精通奇門遁甲之術,正是相助竹易的最佳人選。”
沐遇擡眸望着燁辰,他能夠從這句話中,聽出燁辰慢慢的自責之意。
同爲高傲之人,沐遇沒有繼續糾結此事。
“那你爲何循我而來?”
“我的來意,你應該清楚。”燁辰輕嘆,“你說你來璽州,是爲了證實心中的一個猜測……正巧,我心中也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猜測,不知是否與你心中所想相同?”
沐遇看着燁辰,這個人在他面前完全不需要掩飾什麼,二人互視彼此爲對手,彼此心中是何想法,根本就瞞不住對方。
“三年前,熾鈺突然攻打你孟祁,你竟不惜割讓四城來停止戰爭。那時我便覺得,這其中有地方不對,這三年我一直在打探熾鈺的事情,多少也得知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便循着心中猜測來了璽州。”
沐遇緩緩道來,兩個同樣高貴的男子,在這一刻有着相同的想法。
“對了,”燁辰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可知道連承?”
沐遇點頭,“多少有些耳聞,三年前憑空出現的公子連承,武功絕頂,身懷馭獸奇術。前日夜裡,我與竹易在東宮密道之中,發現了身受重傷的他。”
“如此一來,我們的猜想似乎已經成立了……”
二人同時陷入沉思,林中霎時寂靜無聲,只是二人的神色中,皆閃過一抹焦慮,似是問題很是棘手。
“有人來了!”突然,沐遇沉聲道。
二人循着來人看去,只看見遠處一道紅色身影,在樹林中快速閃過。
來人似乎很是焦灼,步伐有些凌亂,身形卻那樣熟悉。
“她是來找你的,我先走一步。”
沐遇驚訝,“你不要見她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別告訴她我來了。”
燁辰說罷,轉身潛入林中,離開了。
沐遇留在原地,等待着那個匆忙焦灼的身影來尋他,眼底有喜色溢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