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圓。
這夜的傳說府似是頗得月神喜愛,明月似是將它全部的光輝全部傾注在了那間屋子。
有來往的家僕看見這景象,便似見着了陰魂一般,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匆忙離開,生怕會被惡鬼纏身。
而屋內,竹易正將那源源不斷的月光之力輸送給燁辰,此時的燁辰很是虛弱,一旦斷了內力的輸送,他很可能會當即毒發身亡。
眼下正巧入夜,三年來的修煉竹易已經能夠很好的運用月光的力量並將月光的之力轉化爲自身內力,此刻替燁辰運功,自然沒有問題。
當一切都歸於靜止,府內屋外寂靜無聲,竹易終於將心緒平靜下來,開始認真打量中了毒的燁辰。
今日在崖邊聽過肖雲的一番述說之後,竹易便覺得不對勁,將中了毒的燁辰帶回府的途中,她便在心中思索着,思索着思索着便也想明白了。
燁辰早在一月前熾鈺肖王爺兵變企圖篡位之時便已來到了璽州城,他找到了肖雲,並支招借兵馬給他,揚言二人協作替肖雲贏得這熾鈺國的天下。
而之前竹易一直疑惑的兵馬究竟從何而來,如今也有了解釋。
那便是西北方向三年前孟祁割讓給熾鈺的四座城池,這三年來燁辰一定在四城之中養了許多兵馬,等的便是這樣的一個機會!
燁辰便這樣暗中操控着一切,打着肖王爺起兵某圖篡位的稱號,正大光明地攻下熾鈺國一座又一座的要塞城池,直至璽州。
而那被人利用了卻尤不自知的肖王爺肖雲,一心以爲自己即將實現帝王之夢,卻不知實則是陷入了一個更深的陷阱之中。
直至今日,肖雲想通透了一切,雙方兵馬在崖邊一戰,卻被竹易等人的出現中斷。
竹易曾答應過武非,會殺了肖雲以阻止這一場戰亂。只不過眼下燁辰出手,縱然武非做好了一切的應敵措施,都不可能會是燁辰的對手。縱然她將肖雲殺了,也避免不了武非的慘烈結局。
這也便意味着,熾鈺國的江山,很快便要易主了。
兩日,僅僅只是兩日的時間,璽州城多出了數萬孟祁國兵馬,冷雲的手段十分鐵血,卻未曾傷害過一個百姓。
聞言,孟祁國的冷大護衛親自率領兩萬大軍攻至皇城之下,一路上所向披靡,熾鈺的兵馬就好似全然失去了戰意一般,根本沒有任何抵擋的力氣。
冷大護衛與熾鈺國皇帝武非在議政殿中僵持了整整一天一夜,最終以皇帝武非投降而告終。
故此,熾鈺國歸順於孟祁國;至此,空明大陸由四國變爲了三國。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沒有人知道肖王爺起兵篡位爲何中敗,沒有人知道爲何璽州城中會突然多出那麼多的孟祁國軍馬,也沒有人知道那皇帝陛下爲何會選擇投降。
僅僅只是兩日的時間,這空明大陸的天,變了。
彼時,子醜交替,璽州城郊樹林之中,兩個身穿黑色衣袍的人正互相凝望着,其中一人身披黑色斗篷,遮住了他的面容。
“爲何攔我去路?”黑衣斗篷人低沉開口,卻
聽不出他的情緒。
對面的黑衣人雙手抱拳,微弱的光芒閃過,“閣下,在下並非有意攔路,只是我們主子如今身中劇毒,竹姑娘不眠不休地替主子輸送真氣。冷大哥說若是閣下願意相助,那麼主子的劇毒,有望可解。”
黑衣斗篷人沒有回話,也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淡然轉身,瞬間消失在林中。
走至樹林盡頭,眼前是一個山洞,僅能容納四五人的山洞。
黑衣斗篷人走進山洞,生了火,將斗篷緩緩摘下,露出他的本來面目。
那是一張清麗脫俗的女子面孔,眉間一點硃砂,肌膚似雪,眸子靈動可愛,似是會說話。
“三年了,等了你三年都未曾都到你的出現,直到此刻我都不曾清楚,究竟爲何要來到這裡……”
女子喃喃自語,似是在向誰傾訴着什麼,然而此刻與她爲伴的,只有冷峭的山崖與不太溫暖的火光。
腦中閃過三年來自己曾忍受的一切,被迫做着不喜歡的事情,留在不溫暖的地方,過着不如意的生活,思戀着本該出現相救的人們。
良久之後,她猛然起身,一揮手滅了火,便朝山洞外走去。
“罷了,若是這次能夠幫得了你,你是否會對我刮目相看?是否,會覺得我是你身邊,不可缺失的人……”
竹易一直呆在燁辰的房間,替他運輸真氣,以維持他的血液能夠流通。
兩日兩夜,不眠不休。
屋外有腳步聲傳來,竹易眉頭微蹙。
丑時之際,這府中所有人早已睡去,那麼此刻前來的人,會是誰?
冷雲?他不是應該守在熾鈺皇宮之中?璟落?不是早就吩咐過,任何情況下都不準進屋打擾?
莫非?竹易心下一緊,莫非是出了什麼連冷雲都無法解決的大事?
“來者何人?”璟落的聲音傳進耳中,竹易心頭有些慌亂,連璟落都不曾認識的人,在這夜間來訪,定然不會有什麼好事。
竹易還未等到那人的回話,屋門便已打開,一黑色身影緩緩朝她走來。
“你……”璟落明顯是受了那人的攻擊,捂着胸口便匆忙進來。
待看見那人影之時,竹易便朝璟落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璟落,此人乃是我的故識,讓她進來,你便出去吧。”璟落聞言,只好退出門去。
儘管屋外多了一人,竹易依舊沒有鬆開替燁辰輸送真氣的雙手,她全身緊繃,這人突然深夜來訪,想不是來者不善。
卻沒想,那人徑直走向燁辰牀邊,手指順勢搭在他的脈搏,並伸手示意竹易停止運功。
竹易想都沒想便鬆了手,然而那人速度更快。
只見她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迅速在腕間劃過一刀,鮮血頃刻間涌出。
“你做什麼?”竹易大駭,起身便要制止那人的動作。
那人沒有理會竹易,只要將手腕放至燁辰嘴邊,鮮血便緩緩流入燁辰口中。
“若是想要他活,只有這一種方法。”她開口,沒有任何情緒的流露,卻令竹易心生寒
意,這樣刻意壓低的聲音,這樣沒有任何溫度的語氣,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不要!若是流乾了你的血怎麼辦?”看着那鮮紅的血液從那瘦小的腕間滑下,竹易的心開始陣陣刺痛。
那人回頭看着竹易,脣角劃過一抹嘲諷的笑意,竹易雖看不見她的面容,但僅從她那雙明燦的眸中,她便能夠感覺得到那人嘲諷的目光,將她刺得更痛。
這雙眸子太過熟悉,曾經的曾經,她曾終日與此人相伴,時間長達五年之久。
五年來的朝夕相處,對於這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簇,她都能夠準確無誤地理解。
卻,從不曾,見她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這毒是巫族中人所下,唯一的解毒方法便是巫族聖女之血……你放心,我自然不會傻到用我的性命,換你所愛之人的性命。一刻鐘之後,血液流經他全身血脈之後,自然毒解。”
竹易怔住,嘴巴張張合合,卻也只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你同樣是我所愛之人,在我心中,沒有人能夠代替你。”
“芊兒,這些年來你究竟去了哪裡,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念你!”竹易上前一步,走至左芊芊身側,想要身處手臂將她抱住,卻被她不經意躲開。
竹易的雙臂尷尬地停在半空中,眸中是無盡的落寞,與悲哀。
她的芊兒,曾經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對她依賴至極的芊兒,如今爲何會變成這樣?
左芊芊冷笑兩聲,眸中散發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涼之意。
竹易不懂她這充滿嘲諷的冷笑究竟是爲何,她只是覺得,她與左芊芊之間,似是隔了萬水千山。
左芊芊不再理會竹易,低頭去看燁辰的情勢。
卻在這一低頭之間,令竹易透過斗篷,看見了她雙眸之間的那一粒硃砂。
竹易心頭大驚。
“這……你眉間的硃砂,從而而來?”
竹易的聲音似是有些顫抖,她向來是知道的,眉間帶了硃砂的人,便是不幸的象徵。
一生命途多舛不說,更會得償不兼惹來滿身禍事,這一生,都會活在悲哀痛苦之中。
左芊芊沒有去看竹易,卻下意識掩了掩斗篷。
“不過是一顆痣,回到族中之後,它自己便出現了……”
竹易眉頭緊蹙,“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何事?你是被何人帶走?這三年間你又經歷了什麼,成爲巫族聖女,又付出了何等代價?”
手腕一抖,幾滴鮮血溢出,灑在燁辰俊逸的面頰之上。
“何等代價?”左芊芊的語氣有些奇怪,似是冷笑,似是嘲諷,似是悲哀,又似是看破一切的空洞。
“抽筋扒皮,脫胎換骨,也不過如此……”
竹易心頭一震,左芊芊此話是何意?
正欲開口詢問,卻不知時間已過去一刻鐘。
左芊芊將手腕抽回,從衣袍上隨意扯下一塊布纏在腕間,轉身便朝屋門走去。
“芊兒!”竹易忙開口喚她,卻並未喚來她片刻的停留。
一身黑衣,走得果斷決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