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溫婉的南方姑娘(三更)
江楓城。
城門外的牆上多了幾張告示。
告示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那人今日給自己貼了一張醜老太的人皮面,端詳着連夜趕出的傑作,跟她鬥?那小子嫩了些。
畫工不好,勉強能看出個人形。
字跡還算秀麗,約摸認了是她自己寫的。
懸賞的花紅不多,大抵上就是她挪了她爲自己準備的嫁妝裡的九牛一毛。
“這是鎮南王府剛貼的告示嗎?昨日都沒有。”有挑擔的小販嘀咕着。
瀟挽弓身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羣中。
指紋清晰,他在一圈圈的紋路中印下一吻,“罷了,我去尋世子爺。”
葉驚闌搖搖頭,示意無大礙,可不用管顧蒙絡。
落拓少年將手中的告示展開在雲岫的眼前。
他沒有道歉。
瀟挽扶住了她的假駝背,假裝咳嗽着。
她故作惋惜,長嘆一口氣後說道:“就算我要個十成十也不是獅子大開口啊。”
今晨伊始,她有些發熱,頭昏腦漲的她,便伏在葉驚闌的背上。
他就站在涌動的人潮之中,凝視着她,盪開一笑。
另一坐着品茗的姑娘飛快地瞥一眼,收回了視線,奉承道:“哪有你家阿妹可喜,這小姑娘一瞧便是潑皮落魄戶兒出來的,你家阿妹,那可是江楓城裡的小才女呢,再長几歲,媒婆得把你家門檻給踏平了。”
他的目光逐漸放柔了,像在說着自家妹妹的事兒。
處處花紅柳綠。
若非城門上寫着偌大幾個字——江楓城。
瀟挽茫然地望着那些你一言我一語說開了的老百姓。
雲岫刻意別開了些。
依勢而建的吊腳樓別有一番風味。
“對,緒風大人不在江楓城了。”
今日是八月十五。
他只問了一個問題:“姑娘,你可見過這個男子?”
自打昨晚柳無色扛了緒風走,直到今日還沒出現。
如潮水般涌流而上的人差點把瀟挽的假駝背給擠沒了。
在北疆,她是見不着這些的。
對葉驚闌沒有一分一毫的影響,對蒙絡也沒有。
她會覺着她還在沙城大街上,還有沙城人不死心地想要毒殺外城人。
“我也見到了。”
有人言:“那日下午,我見着緒風大人騎馬出了城。”
那個掛在葉驚闌脖子上的小人兒絲毫不知自己惹了多少白眼。
葉驚闌偏了偏頭,掃視周圍那些溫婉嬌笑的女子,似乎沒什麼不妥。
南方姑娘多溫婉,溫婉這一性情體現在了她們從不當街罵人,更不會直言不喜,只會拉上二三個友人,圍坐一處,打着扇兒,揮着絹兒,侃上幾句。
有一人怪叫道:“什麼,神捕大人失蹤了!”
“姑娘未免太過獅子大開口了吧。”落拓少年的鼻涕往下墜着,他橫過衣袖,盡數蹭到了袖子上。
她回頭,目光正巧撞進了葉驚闌的眼底。
也許有的人認爲無趣的生活裡就該找些刺激的遊戲來給自己造點樂子。
“可別這麼說,阿妹還小着呢。還有啊,要是給人家聽了去啊,說不準要說我們瞎嚼舌根。”團扇後是一張巧笑嫣然的鵝蛋臉。
他思忖着,金銀江畔花紅柳綠處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好。”
江楓城的姑娘們站在臨街的樓上掩面嬌笑,背地裡卻是在暗諷。
“因爲……”她拉長了語調,故弄玄虛,而後一把捉住落拓少年的右手,果不其然,髒兮兮的衣服下是白白淨淨的手腕子,“柳公子,就快進監牢了,我與你分個我九你一,可是給足了情分。”
“姐姐說的是,那男子雖生得極美,被這麼一個沒教養的小丫頭給帶偏了。”
“妹妹是個懂禮的人。”
落拓少年指着下邊懸賞的花紅數目,挑挑眉,“你告訴我這人在哪,事成之後,我們一九分。”
雲岫不懷好意地問道:“我九,你一?”
“我同你一道。”
“確實如此。”他的手指蜷起,觸了觸她的鼻頭,“那走吧。”
他稍彎腰,平視雲岫的雙眸,兩人的鼻尖眼看着要觸到一塊兒了,他留了一線距離,輕聲問道:“你要去找柳無色?”
甚至還可以拂了葉驚闌的請託,儘管葉驚闌已不會強求他去尋蘇翊出手救人。
他對女子有很深的怨念。
“見過。”雲岫沒有拔足就走,她極有耐心地答着話。
“金銀江畔,花紅柳綠處。”這是昨晚柳無色同她說的。
這種畫像,貴在神似。
她的心在晃神之中動了動。
蒙絡擡了擡眼皮,腦袋在葉驚闌的頸窩處蹭了蹭,將圈住他脖子的手臂緊了緊,生怕自己掉了下去。
飲了茶水,姑娘繼續說道:“自小就要學會如何有男女之別,怎能隨意掛在男兒家的脖子上,不合禮數。”
放眼望去。
再一看,花團錦簇。
“找他比找蘇大夫容易。”
雲岫垂眸,做了決定,“你帶着她先去尋個客棧歇腳,我自己去找柳無色。”
鴉黃去找地兒傳信了。兩人在行動中還得拖着個不能磕着碰着的累贅,着實麻煩。
落拓少年“嘿嘿”一笑。
然而云岫對他這種怨念的由來並不感興趣。
說話比起一疆三城中的那些豪爽女子一口一個“老孃如何如何”要動聽許多。
看來,雲岫亦是在想着這個問題,從入城起,一直沿着這條道走,沒見着哪一處格外特別,格外的花紅柳綠。
說到底,緒風是領着皇家俸祿的官,瀟挽是富人想生擒了的賊,他出現,是放了她,還是抓了她?
柳無色使了詭計,把他帶走,教瀟挽發狂,失了本來的水準。既成全了自己,同時又成全了緒風。
再不找到蘇翊,她連小命都吊不下去了。
垂楊柳一排排。
一箭多雕之事。
只能看見百草折了腰,狂風滿地走。
葉驚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想着別事。
倚在木欄杆上的俏麗姑娘拿着畫着花鳥的團扇掩着半張臉,露在外邊的一雙招子裡渾是秋波,“那個小姑娘真是可人,想要……想要攬入懷中捏捏她的臉頰兒。”
“緒風之前說,蘇翊到了江楓城之後,徑直到了江岸一處人家戶裡。”雲岫皺了皺眉頭,可這江堤快要走完了,都沒見着哪一處人家戶裡有蘇翊,更沒見着所謂的老者。有的只是一羣溫婉賢良的鶯鶯燕燕。
“他居然笑了……”剛纔那指着葉驚闌的女子癡癡地看了過去,面若桃花,忘了用團扇來遮一遮自己的羞澀。
她正在尋找蘇翊。
“她幼時身子不大好,出府回來後便會染上風寒,更別提出城。這一路來,她一直挺適應的,不曾想到她到了江楓城就着了涼,待找到住處後,休息一陣子便能好的。”
閒言碎語略微有些吵。
“瞧——”
晶瑩剔透又黏膩的不透明水狀物在髒污的長袖上還是挺打眼的。
僅一眼,能認出畫的是誰即可。
一個落拓少年急匆匆地行過,硬生生地撞上了她的肩,今兒個到了江楓城,總有人來與她相撞。
“姐姐亦是。”
落拓少年吸溜着鼻子,手裡還攥着兩張懸賞告示。
“我不過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識破我。”
葉驚闌答道:“可惜緒風被柳無色給藏起來了,不然還可以問問是哪戶人家。”
他的脣上壓了一隻纖細的手指,她笑說:“我一人。”
“噢……”柳無色作恍然大悟狀,他是個天生的左撇子,在很多情況下是潛意識作怪,比如拉衣袖擦鼻涕,鐵定用的是左手,更別提用左手展開了懸賞告示,“姑娘的確很聰慧,我沒看錯人。”
雲岫定睛一瞧,這不是昨夜見過的柳無色?
錦衣華服少年郎,面容嚴肅,和昨兒那個腦子像被拷傷了似的的柳無色有些出入。
而云岫已然在城中了。
鎮南王府裡的世子爺又不是吃素的,柳無色拔了頭籌,無異於太歲頭上動土,就算世子爺想要報復,也只會請柳無色嚐嚐江楓城或者盛京城的牢飯好吃不好吃。
葉大人待她,一向不差。
雲岫順着聲源望去,見一女子的手指稍稍上翹,指着某處。
“姑娘,你居然還想要十成!”
要去哪一戶人家裡找那個奇奇怪怪的小毛賊。
八月十六是她與柳無色約好去鎮南王府裡已故世子妃信箋的日子。
她是今兒個一大早入城的。
“呵,附肉之蛭。”柳無色“啐”了一口,左手微擡,想要以手刀劈下,藉此擺脫了雲岫的禁錮。
“蒙絡的熱未退。”雲岫以手背碰了碰蒙絡的額頭。
這種相似的言論多在閨中密友之間流轉。
一人開了頭,另外的便有了接話的理由。
她斜睨他一眼,輕飄飄地說道:“你的左手出賣了你。”
“也許是神捕大人壓根兒就不想參與其中,順水推舟由了柳無色。”雲岫眉眼一彎。
她冷着臉,以四兩撥千斤之力拂過了他的左手,“你倒是個膽大的,主動湊到我身前來。”
“所以你在等我,等到葉大人離開,於是你就出現了。哪有什麼花紅柳綠處,處處皆是花紅柳綠,你跟了一路,等了一路。”
柳無色怪叫一聲,“哎呀,看破不說破。”
他想了想,挑起一邊眉,問道:“葉大人?可是大理寺卿葉大人?”
“你心中不是早有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