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山中無老虎
葉驚闌擡眼,似有意地瞧了一眼後堂。
他的聲音很輕,很淺,像從遠方傳來,有一種縹緲無着落的感覺。
“曾老闆還怕解決不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曾停正了正財主帽,眼皮稍稍掀起了一條縫子,“你還未同我介紹這位是何方神聖。”
“曾老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問?”
“這不是……沒個準信兒嗎?”曾停反問道。
葉驚闌冷哼一聲,“欽天監監正,秦知年。據我所知,你有千萬種方法悄無聲息地解決一個人。”
曾停“嘿嘿”一笑,“我可不敢擅自動了那位的人。萬一上頭怪罪下來,小老兒就得爲自己準備一副黃梨花木棺材囉!”
他指了指天。
元清洄的人。
葉驚闌沉聲道:“那隻鸚鵡說的話,是真是假?”
雲岫嗔怪道:“你怎麼也來瞎摻和。”
雲岫訕訕地收回手。
“一生只能用三次。”他下意識地對葉驚闌解釋道。
“小姐來尋我是有何事?”
這人有一些小怪癖,得儘量順着他來,否則容易被發現破綻。
葉驚闌蹲身,溫柔地掰着秦知年的手指,將其虛虛地定在了另一個指節上,“有無干淨的手絹兒?”
“曾老闆說笑了。”
因了看得太入神,陵光被這一聲呼喊嚇破了膽,摔在了冰冷的地上,身子順勢一滾,腦袋磕在了石階上,半個身子在泥地裡。
“以快樂。”曾停若有所思地看着秦知年的手指,“他連時辰都定好了。”
正巧能看見在小廚房裡忙碌的花鈿。
待到一切做好了之後,他仰面問道:“以快樂,是怎樣一種快樂法?”
猴子稱王又如何,那叫猴王。
“山中無老虎。”蒙絡一咧嘴,對着金不換做了一個怪相。
曾停撇撇嘴,“骰子牌九鬥蛐蛐兒,你想玩哪一個?”
“空缺的記憶當是如何填補?”
“臘月。”葉驚闌輕吐二字。
雲岫正和林霏綁在一塊兒。
曾停會意。
“什麼話?”
花鈿的手上不停,圓圓的酥軟的餅兒一個個地起鍋。她把葉驚闌的本事學了個五、六成,這些日子全是仰仗着她纔沒讓那些人吃一鍋亂燉。
回頭一望。
“命數將盡於冬月與臘月之間。”
他在秦知年的身側站定,雙指併攏,連點在秦知年的後頸上。
他撐着一把笤帚,指揮“四象”忙裡忙外。
“且不說成親這事。我也不知爲何,心中總有一種不安之感。”
“哪能呢。”曾停收了勢,氣沉丹田,“只不過讓他暫且忘了剛纔發生的事而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天下的王,我們還指着在她的疆域裡苟延殘喘,怎能不怕?”
曾停起身。
曾停雖是不解,但還是遞出一張沒有半點兒污跡的絹子。
蒙絡撲上了他的後背,雙臂圈起他的脖子,她還沒到那個年紀,就惦記上做紅娘了,她噘起嘴,招呼着花鈿,“這人不老實,讓你親親,還喚你鈿兒呢。”
“萬翎樓的人會怕一個不食五穀,不體察民情的女子?”
花鈿洗淨了手,出了小廚房,啞着聲音喚道:“小姐。”
兩人皆是暈了過去。
花鈿沒了之前的滿面愁容,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笑顏,她笑了笑,說道:“誰讓他們總說葉大人是天下第一美!那些人沒見過小姐脫下戎裝的模樣,所以纔會有這樣的定論。”
葉驚闌接過,小心地擦拭着秦知年的手指。
花鈿挽高了衣袖,正在揉麪。許是竈火帶起了燥熱,她時不時地擡手抹去額上滲出的汗珠子,她的鼻尖子不知什麼時候有了一抹白。
她又一巴掌呼在了陵光的肩上,“對吧?親親就不痛了?”
她飛快地瞧了一眼陵光,團團臉上乍起兩片紅霞。
雲岫眼見着他脣齒相合,餅兒缺了一塊。
冬月底。
陵光旋身而起,將一張剪得極好的“喜”字貼上了窗格子。
曾停不語。
……
“這是許多人的快樂,卻不是我的快樂。”葉驚闌將秦知年扶到了木椅上靠坐着,“不知他的快樂是否能與曾老闆準備的對上。”
“不錯,已是用了一次了,還有兩次。”葉驚闌以一臂支着頭,饒有興味地盯着曾停,“曾老闆若是將他的命留在此地,就連我,也脫不了干係。”
葉府。
他繫好了腰上的布袋。
“花鈿。”雲岫推開院子。
“我去烙餅了。”她撂下這話便走。
“你在葉府裡什麼都沒學着,光學着油嘴滑舌了。”
“我倒覺着花鈿姑娘說得不錯。”
“摻和夫人的事,不叫瞎摻和。”他兩指一夾,將攤開的薄餅兒捲成了卷,“夫人是想來偷嘗花鈿姑娘的手藝?”
陵光在草藥糊上淌血的口子之時倒吸一口涼氣,“輕,輕點兒。”
曾停撫着不存在的鬍鬚,神秘兮兮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也。”
雲岫的手探向了剛出鍋的餅兒,花鈿手中的小木鏟一橫,“小姐,小心手上燙起了泡兒,再留個疤,等到你做那新嫁娘的時候牽着花球多難看啊。”
他引着葉驚闌到了後堂。
金不換早就將院子灑掃好了。
她同雲岫知會了一聲,轉身進屋,抓了一卷白紗。
蒙絡“咯咯咯”地笑起來,“這屁股墩兒摔得可結實了。”
花鈿放下了鍋與鏟,安慰道:“可能是小姐還未想過如何做一個家中的主母吧。要是在去年冬月,我可想不出小姐出嫁是何種情形。現在啊,我巴不得你早些做這世間最美的新嫁娘。”
“淨瞎說。”
府中的人正爲主子的大婚而準備着。
花鈿用白紗將陵光磕破了的腦袋纏得十分緊實。
雲岫剛碰上小木鏟,花鈿趕忙兒奪了她手中的“武器”,就怕她一不小心毀了這間屋子。
金不換傲然地挺胸擡頭。
他自嘲地笑笑,竟有一日如此對待一男兒。
玄青色的袍角隨着微風揚起少許。
怎得往自己嘴裡塞了?
“味兒果然不錯,難怪勾了夫人的魂,悄悄跑出了我的臥房。”
偷聽牆角的“四象”齊刷刷地捂嘴笑。
從主上的臥房中偷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