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留守府。李淵坐在胡椅之上,喝着他最愛的沉香飲,品味一番後,撫須微笑。
叩!叩!敲門聲響起。“爹。”長子李建成的聲音,在外響起。
“進來。”李淵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李建成入內之後,將一封書信放在李淵案頭,畢恭畢敬地道:“爹,司隸臺的來信。”
李淵雙眼一眯,將信取在手裡,李建成笑着言道:“司隸臺的徐從事,乃是父親舉薦的,這次聽到消息,故而寫信告之我們。這司隸大夫獨孤機即已下了文書,向天子彈劾李重九,言他挾兵自重,養番人爲兵,擅自處決縣丞,獨斷專行,並勾結流寇高開道,高開道,圖謀不軌。”
李淵將信紙看了一遍,將信紙按下冷哼一聲,道:“司隸臺那幫人攻訐同僚都是一把好手,那個幾個司隸從事,整ri就想劾掉幾個大將重臣,爲了自己加官進爵。似李重九如此沒有背景的,他們絕不會放過。”
李建成言道:“爹,你說天子會不會信,這彈劾李重九的奏摺,要知道他對李重九可是十分賞識啊。”
李淵言道:“這倒是難說,要換做剛即位時的天子,見此奏章必會怒叱司隸臺那幫人捕風捉影,若是還未出兵遼東時的天子,自也不會將此奏章放在心上,不過眼下的天子。”說到這裡,李淵深吸了一口氣,露出幾分惆悵之sè,言道:“前幾ri聽聞,天子已決定讓越王楊侗留守東都,自己則帶十幾萬人乘着龍舟離開東都,再度南巡江都了。”
“南巡江都?”李建成震驚言道,“眼下反賊四起,多如牛毛,天子不坐鎮東都,鎮壓反賊,反而勞民傷財往江都巡幸,這……這難道滿朝百官沒有一人勸阻嗎?”
“怎麼沒人勸說!”李淵將袖袍重重一甩,大聲言道:“建節尉任宗上書極諫,當場被杖殺。臨行前,奉信郎崔民象又上表諫阻,亦被誅。滿朝百官敢於直言進諫之臣不是被殺,就是趕出朝廷之外,眼下只有虞世基這等jiān佞把持朝堂之上,天子耳目怎不爲所蔽。”見李淵如此震怒,李建成則暗道,若非天子昏聵,否則哪裡有我李家的機會。
李淵長嘆一口氣,言道:“眼下朝內jiān臣當道,這奏摺到了天子那,我也不知天子會如何決斷,只能看李重九自己的運道了。”
李建成笑着言道:“這也好,反正不是我們授意的。李重九初涉官場,也不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這一番讓他吃吃苦頭也好,到時我們再以施恩解救,他必感激涕零,從此後乖乖聽從父親的安排。”
李建成見李淵聽自己之言,眉頭一皺,當下以爲自己說錯話,連忙低下了頭。李淵用手指頭叩着桌子,言道:“也罷,李重九此人是有才幹的,對此我堅信不移,只是太過年輕,鋒芒畢露了一點。孰不知官場最要是忍耐二字,此事就當磨一磨他的xing子吧。”
說到這裡,李淵將桌上的信丟入火盆之中,擲地有聲地言道:“你派人告之李虎,若是他肯答允這門親事,我李家的大門一直朝他敞開着。”
李重九在李家鏢局附近的民房之中睡了一夜,次ri起來,去坊內吃了三大海碗的粟米粥,吃得肚皮鼓鼓囊囊的,這才上街行路。李重九出了坊門之後,在太原留守府附近轉了一圈,查看了一番地形,只見這留守府內四周皆是護衛,五步一崗,防衛森嚴。
李重九估摸了一下,要憑自己想要偷偷摸摸夜入留守府內去見李芷婉,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不過想想也是當然,若是太原留守府真容易進,那麼李淵的項上人頭早就不保了。李重九逛了一圈,見毫無所獲,又不敢呆的太久,爲府內護衛察覺。
正當李重九準備舉步離開時,突然發現從後院角門處,兩名俏麗丫鬟手裡拿着籃子,有說有笑的並肩而出。李重九見了其中一個丫鬟的容貌,頓時大喜,這不正是當年有一面之緣的劍雪,李芷婉的貼身丫鬟。想到這裡李重九當下悄悄跟了上去。這兩名丫鬟一路前行,過了兩條大街後,來到一繁華之處的市集上挑挑逛逛。
北齊立陪都於晉陽時,高歡高洋父子皆是篤信佛教,因此晉陽成爲北方佛教大興之地。除修了西山大佛之外,父子二人亦在城內多建寺廟伽藍,眼前的廟宇正是晉陽定國寺,乃高歡所建。今ri寺前正舉辦一廟會,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兩個丫鬟看到這廟會早已是雀躍,一會擦胭脂,一會翻頭飾,嘰嘰喳喳的十分高興。
李重九尾行了一陣,仍沒有找到接近劍雪的機會,當下他將附近玩鬧的十幾名孩童叫來,從兜裡拿出一把銅錢給他們,並吩咐幾句。而這時劍雪和同伴來到一處人多的地方時,突然十幾名孩童圍了上來,齊齊向他們討錢。眼見將他們隔開,李重九這時大步上前,拉起劍雪的手,直奔一處巷子之後。
眼見四邊無人,李重九回過頭來,劍雪臉上蒼白,一副正要開口大叫的模樣。李重九哪裡等得,當下十分粗魯地將劍雪嘴巴用手捂住,沉聲言道:“劍雪,不認得我嗎?”劍雪看見李重九,眼睛頓時瞪得圓圓的,又仔細看了幾眼後,頓時露出喜sè。
“小賊是你!”李重九剛將手放下,劍雪即大大咧咧地,滿臉喜sè地言道。
這一聲小賊,李重九頓感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李重九點點頭,沒好氣地言道:“不錯,是我。”
劍雪當下一把抓住李重九的袖子,言道:“你怎麼來晉陽了,你不知小姐等……唔,我不能說,你來晉陽幹什麼來了?”
李重九看了一眼被劍雪手裡抓着的袖子,言道:“當然是來見你家小姐。”
哈,聽李重九這麼說,劍雪頓時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用拳頭輕捶了下李重九,言道,“還算你有良心,那你怎麼不直去府上呢?”
李重九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言道:“若能光明正大去,我還在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