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殿外十幾名挺盔貫鎧的大將,直入大殿。爲首的乃是尉遲恭,薛萬徹,郭孝恪等趙軍大將。
尉遲恭不善言辭,卻是沉着一張黑臉,彷彿所有人都欠着他幾百貫錢一般,但見他如山般雄偉的身軀的立在殿前,頓是令人不堪仰視。
但方纔諷刺殿內諸臣的,卻並非是尉遲恭,大聲陳詞而是大將薛萬徹。衆趙軍大將一登堂,即是氣勢逼人,在數道凌厲的目光掃視下,身在廊下沒有資格上殿旁聽的低級官員們皆是不自覺的讓開。
趙國文武並重,這幾年軍方大將連連打得勝戰,故而武將走起路來,對於低級文官,都是懶得理睬。
十餘員大將入殿解劍,唯有尉遲恭一人未解,這是李重九給尉遲恭特殊的恩典。
薛萬徹來到堂上,向李重九抱拳言道:“王上,突厥人的大軍,現沿着軍都陘進兵,現在已有分兵淶水之勢。”
衆官吏聞言皆是議論紛紛,李重九看向張玄素問道:“以張卿之見,突厥分兵淶水意yu何爲。”
張玄素言道:“處羅可汗分兵淶水,是入上谷郡,很可能走飛狐陘,破我上谷險隘飛狐口,再抄襲雁門郡,令駐守雁門郡的高將軍腹背受敵。”
衆人聽張玄素之言,紛紛點頭,這也是突厥的一個不錯的選擇,若是突厥不攻打幽京,而改走飛狐口,那麼以李重九的上谷郡,雁門郡的駐軍根本承受不了兩面受敵的局面,最終只有兩郡被攻破,突厥大軍劫掠兩郡後從雁門折回草原的結果。
這對於處羅而言,顯然是一個不攻取幽京,又可以接受的結果。但對於在場趙國官吏而言,雖是丟失了兩郡,但幽京無憂,倒是令他們暗暗相慶。反正損失也是邊郡老百姓,自己在幽京的身家老小無事,纔是重要的。
這時張玄素出手言道:“爲今之計,只有一條出路了,與突厥議和!”
“議和?”
此言一出,衆官吏的議論聲比方纔還大了三分。
趙何然在私下與高徐道言道:“議和,我大趙開國以來,還未有此事啊。”
高徐道言道:“這乃是不得已爲之啊,眼下我趙國的勢力,確實不易與突厥硬碰硬啊。”
趙何然冷笑言道:“我何嘗不知道,胳膊擰不過**,突厥人也是好惹的,趙王顧及那些番人蠻子,意yu爭雄於塞上,這才惹怒了突厥人。”
高徐道言道:“趙兄所言甚是啊,王上自起兵,戰必勝,攻必取,還未碰到挫折,這一番議和,不知心高氣傲的趙王是如何是想。”
“王上,寧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不可議和啊!”出言乃是一貫強硬的陳孝意,他言道,“當年先帝被突厥圍於汾陽宮,仍拒與突厥媾和,而是死戰到底,微臣不才,願散盡家財,發部曲,家丁,子侄爲兵,全家一併迎戰突厥人。”
陳孝意言辭振振,李重九當下起身,下階將陳孝意扶起,言道:“多謝陳公。”
薛萬徹上前一步,目視張玄素言道:“張侍郎,某一向敬重你,智謀過人,但議和之事以後休要再提,否則不要怪我割袍斷義。”
張玄素聽薛萬徹威脅,哈哈一笑言道:“自古以來,文官主和,武官主戰,乃是常理,但凡兩國相爭,在我們文臣眼底看來,交兵不過是以劍代筆罷了。”
李重九張玄素這麼說,頓時眉頭一展,這話頗有那句,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名言的底蘊。
李重九看向張玄素,問道:“那以張卿之見,突厥進犯我趙國,所求得的是什麼?”
張玄素言道:“處羅進犯我幽京,當初所爲了不過是牽扯我軍進攻劉黑闥,一統河北之勢,但眼下我軍已破劉黑闥,合河北之勢,無論如何說處羅可汗的初衷已是失敗了。”
“那麼以愛卿之見呢?”
張玄素沉聲言道:“可以以戰而迫和!”
張玄素話音方落,突徐武大步入殿,言道:“突厥騎兵主力出現的城東!而處羅可汗的金狼大纛。”
衆官吏不由一驚,一人言道:“突厥主力不是要折道上谷嗎?怎麼殺到城下來了。”
“完了,完了,這該如何是好?”
衆臣中不少人臉上都是倉皇之sè。
突厥最終還是打到了幽京而來,這實令原本以爲禍水東引,暗自慶幸的官吏,心頭頓寒。
危亂之下,衆官吏都是人心惶惶。
一名官吏言道:“王上不如乘着突厥尚未合圍幽京,你立即率百官,jing銳棄幽京南走,待至河間後,再圖收復幽京。”
衆官吏紛紛言道:“不錯,眼下只有遷都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待王上離開了幽京,再回過頭來與突厥議和也是不遲。”
“朕是不會棄幽京城內十萬百姓,自己而走,諸位如果哪個人自己要走,就請先走吧!走了以後,就不要回來。”李重九疾言厲sè,衆官吏當下都是不說話。
尉遲恭拱手言道:“王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突厥即要攻打幽京,我們就陪他們血戰到底就是。”
“眼下唯有一戰了。”衆武將紛紛大叫。
次ri,天未亮。
晨曦在東方浮現,幽京城的城西,突厥大軍在此紮營。
李重九與衆將登城觀敵,衆將皆是吃了一驚,但見整個西山山腳,完全被突厥人的白sè氈包覆蓋。
十幾裡,軍營連綿,彷彿一夜之間山上山下開了無數白sè的小花一般。
薛萬淑臉sè蒼白,仍是強自作sè,笑道:“這必是突厥人的虛張聲勢之法,哪裡有這麼兵馬,處羅難不成把整個突厥會騎馬的人都編入軍中了。”
“恐怕未必是虛數啊!”衆人心底都是如此想的。
李重九下了城後,衆將提及不明突厥虛實,不由心虛。
有人建議出兵試探突厥虛實,有人則言,此刻應緊守城池,不可輕舉妄動。衆人意見不一,甚至大將之中也有分歧。
薛萬述在這時候長嘆言道:“若是徐將軍在此就好了,他必能出謀劃策。”
衆將聽了都是慚愧,徐世績的將才確實不是蓋的,在趙國兩年,連一貫心高氣傲的薛萬徹私下也不得不承認其爲趙軍第一名將。總之自他入李重九麾下後,李重九一貫臨陣指揮不利的短板,就很好的被遮掩上了,所以這兩年來趙軍連連大捷,其中徐世績居功不小。
但眼下徐世績爲李重九鎮守河北,眼下幽京城內戰將謀臣,但卻無一人可取代徐世績。
張玄素言道:“微臣向王上保舉一人!”
“何人還能比得上徐總管的?”李重九不由詫異問道。
衆將也是不以爲然。
“臣保舉宋金剛!”
“怎麼會是他?”數人失聲言道。
“此人品行不行。”
“此人先前爲突厥人走狗。”
“不過也只有走狗,最瞭解突厥人虛實。”
“傳我詔令,立即令宋金剛來城頭見我。”李重九斷然言道。
半刻鐘後,滿臉鬍鬚雜亂,穿着一身灰袍的宋金剛,神sè淡漠向李重九拱手言道:“拜見趙王。”
李重九見宋金剛衣袍甚單,當下言道:“取我的錦袍來!”
李重九親自給宋金剛披上,這袍乃是上等蜀錦所至,手工jing致,在懷荒鎮脫手可賣得十貫。
宋金剛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言道:“趙王召宋某前來,可是爲了城外突厥大軍。”
李重九言道:“正是。正要你爲孤王一觀突厥虛實。”
宋金剛點點頭,當下隨李重九上了城頭。宋金剛看了一陣後,對李重九言道:“處羅並非故布疑兵之陣,某認得突厥大將的大纛,以及軍營佈置,這城西最少有突厥十萬人馬,而城北還有三四萬,以我估計幽京城外突厥兵馬超過了十五萬之衆。”
“這麼多?不可能,突厥人全數入塞,難道不留兵提防懷荒,御夷二鎮嗎?萬一王都護出兵切斷突厥退路,處羅豈非全軍困死在長城之內?”大將薛萬均言道。
宋金剛冷哼一聲,瞟了薛萬均一眼言道:“就算王都護出兵切斷突厥退路,處羅全軍也不會困死在塞內,何況王都護不辨突厥虛實,怎敢出兵。”
“你!”薛萬均爲宋金剛反駁不由動怒。
薛萬徹見弟弟受諷,更是出頭護短,言道:“你一介罪將,怎知說的是真是假,你怕是爲劉武週報仇,故意糊弄我等吧。”
宋金剛冷笑言道:“糊弄你等,我有什麼好處,若是你等不信,我繼續回縣衙當我的弓手好了,反正一個月一吊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說到這裡宋金剛露出幾分蕭索之sè。
當年一方諸侯,現在妻離子散,部屬遠去,他淪落爲薊縣縣衙作一名,還不在zhèng fu編制內的弓手,早已令他當初的豪氣消磨去了許多,頹廢了不少。
“萬徹,萬均,不可無禮,”李重九對兩人言道,當下言道,“無論以往如何,大家既往不咎,但眼下孤要重用你,告訴我如何破突厥呢?”
宋金剛聽了李重九這番話,雙目浮起了幾分亮s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