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鬼方人的炮火將萬螺城夷成了平地的時候,平東早已率領五千名逆軍士卒由秘密暗道安全地轉移到了幾十裡外的一個叫做跳魚崖的地方。
這裡一面臨海,其餘三面都是幾百丈高的懸崖峭壁,飛鳥難越、猿猴難上。但是懸崖裡面卻是中空的,容納幾千、幾萬人根本不成問題。
更讓平東意想不到的是,這裡面竟儲存有大量的糧食,足夠幾千人馬吃上好幾個月。而且,還有大量的木材和造船工具!
這全是寶瓶的父親暗中準備的,他本來想利用這些東西有朝一日能夠離開鬼方回到中原,不幸卻客死異鄉,未能遂願。
現在卻被平東派上了用場!
寶瓶還獻上了造船的圖紙。
平東一看,覺得這船非常奇怪,竟然是渾圓密封的,猶如刀把豆或者皁角。
寶瓶解釋道:“這叫沉浮船,船艙中有一個大桶,可以排水和灌水,灌滿水,船就會沉到水底下,在水下航行,而將水排幹,它又會浮上水面——這原是運用了先秦時的‘淪波舟’的原理——《拾遺記》雲:‘有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淪波舟’。我父親根據古籍的記載設計出了這種船的圖紙,可惜未及造出實船,便撒手人寰……”
平東驚訝得無以復加:“這就是先秦時宛渠之民所乘的淪波舟?竟能水底沉行?今日算是大開眼界……”
寶瓶繼續介紹此船的性能:“此舟不僅能下沉上浮,還可用來攻擊敵人——它兩邊各有一排箭孔,浮上水面時,可以發射弩箭,攻擊敵人;同時它的肚子底下還裝有一門特殊的炮,可以從水下攻擊敵人的艦船!”
平東高興道:“公主,想不到你父親還這麼聰明,竟然設計出了傳說中的淪波舟,真了不起!”
寶瓶臉微微一紅道:“船都還沒有造出來呢,誰知道跟傳說中的是不是一樣?”
平東興奮道:“肯定是一樣的——對了,你父親給這船取了名字沒有?”
“沒有。”
“沒有?那我給它取個威風點的名字,”平東歪着腦袋想了想,忽然道,“它能在海底沉行,就好比入海蛟龍,對了,就叫它‘海蛟船’如何?”
寶瓶撲吃一笑道:“那就隨楊大哥好啦。”
暮色蒼茫,平東登上直通跳魚崖頂的露天平臺,眺望着東荒方向,不禁心潮起伏。
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一股沁入心脾的芬芳,平東早已熟悉了這種芬芳,因此不用猜也知道來的是誰。他回頭道:“妹妹爲何不在洞中休息?崖上風大,妹妹還是下去吧。”
寶瓶面含羞色道:“小妹想和楊大哥聊幾句。”
平東也覺得臉頰有些潮紅,尷尬道:“不知瓶妹想說愚兄聊什麼?”
寶瓶卻未回答,只是擡起一雙明亮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平東英俊的臉龐,半晌方玉脣輕翕道:“我在楊大哥身後站了很久了……楊大哥一直凝望着天邊出神,楊大哥有何心事?能否對小妹一說?小妹或可爲兄解憂。”
平東搖搖頭道:“啊,沒有,只是有點想家。”
“想家?”
“是的,想念父皇、母后、兄長、姐妹……”
“你還有家,還有父皇、母后、兄弟姐妹可想,小妹卻不知家在何處?也不知還有何人可想?”寶瓶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忽然一陣酸楚涌上心頭。
一隻大手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腰肢,她擡起頭,正和平東關切的眼神四目相對……
“楊大哥,”她愴惋悲呼一聲,伏進平東懷裡,酸楚的淚水又忍不住滾滾而下,就如那天在軍情會議上當着衆將的面一樣,她只想找個人,痛痛快快地喧瀉自己抑鬱了很久的情感……
平東輕輕替她拭去淚水,安慰道:“妹妹勿憂,等我們造好了船,就可以回‘家’了,那時候,一切都好了。”
寶瓶點點頭,眸子裡露出了欣喜的目光。
一陣海風吹來,寶瓶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嘴脣也有些發烏。平東忙將自己的披風披在寶瓶身上。
寶瓶感激道:“謝謝你,楊大哥,你對我真好,楊兄,小妹想向你請教一件事。”
“什麼事?”
“你的父皇和母后是不是都是很好的人?”
“那是當然,他們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和母后——瓶妹你知道嗎?我其實有兩位母后,一位是生我的母后,一位是大娘,還有一位阿姨,嚴格說來也算是父皇的妻子,可惜她和父皇的愛情頗受波折,受妖人所阻,分隔二十年,至今仍不得團圓……”
“楊大哥的母后不是正宮娘娘?”
“在我父皇眼裡,對正宮、東宮都一視同仁,他絕不因我是庶出而看低了我……”平東滔滔不絕,向寶瓶講述着他的父皇、母后、大娘、阿姨的那些纏綿悱惻的情事,以及父皇等先輩開創驚天大業的輝煌偉績,講述着他們怎樣治理國家、關愛國民……
寶瓶都聽得呆了。
平東講了一陣,忽然住了口,打量了寶瓶兩眼,微笑道:“妹妹,父皇、母后和大娘一定很喜歡你。”
寶瓶一楞,隨即醒悟,臉頰飛上一朵羞雲:“楊大哥真促狹。”
荒中大本營裡,雲嬌正在主持一個緊急軍情會議。
原來,雲嬌已經接到了平東的求援信,信中陳述了他們現在遇到的困難以及被困萬螺城的情況(信當是平東他們還被圍在萬螺城時發出的),請求國內派兵對他們進行增援。
“不管怎樣,一定要派一支援軍去支援他們!”孔臣相首先發言道。
“那派誰帶隊呢?再說咱們現在也正缺兵少將,已經到了火燒眉睫的時候了!”方臣相提出了異議。
柳雲飛道:“我已挑選好了兩萬精兵,可命水軍大將許良派海軍護送,至於陸軍由誰帶領,可調曹雄將軍前往!”
孔亮道:“曹將軍擔任擔負中路軍指揮重任,不能輕易調動!”
方士道道:“調閒空將軍可矣,閒空將軍現駐守慄山坡,正空閒得很呢。估計只要大溪鎮不丟,那裡就沒有問題。”
“不行!”柳雲飛道,“慄山坡是扼住大溪盆地通往荒都的咽喉要地,那裡非得一員重將把守不可,閒空將軍再有空閒,也不能調他!”
雲嬌制止了衆人的爭論道:“好啦好啦,大家都不要吵了,就命閒空將軍去吧,那裡的防務可由齊大召、曹一顯二將軍負責!”
“轟轟轟轟!”倭軍沒日沒夜地攻打着荒北城。
但荒北城軍民竭盡全力、頑強死守,城池雖千瘡百孔,卻仍是牢不可破。
大佐木右三有點着急了。
此時,各地傳來的戰報都說逆軍抵抗激烈,皇軍進展緩慢。
參謀松下有石勸道:“荒北不好攻,就暫且圍着吧,我料楊賢寶插翅難逃。咱們應該加強對荒南的攻擊,絕不能讓逆軍緩過勁來!”
大佐木右三便留下久保光一和柳生靜雲率領十萬人馬繼續圍困荒北城,自己和參謀親率大本營的五萬人馬趕往羅河督戰。
羅河處在大溪河北岸,隔着大溪河和荒中遙相對應,這裡也已經成爲東荒戰爭最激烈的前線。
不過由於大溪河有七、八百米寬,江闊水深,泅渡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依靠渡船(但是海船卻進不來,一來大溪河不能通航海船,二來大溪河入海口早已被逆軍用沉船、尖鐵錐等設置了許多障礙,阻礙了海船的通行,倭軍艦隊只能在遠處的海面逞威,卻無法駛入河口),大佐便令軍士砍伐木材,準備造船強渡,同時每日用大炮向南岸轟擊,大溪河上炮聲終日不絕。
因爲倭軍的渡船一時無法造好,大佐便令荒東一線皇軍加緊進攻,爭取在東線打開局面。
荒東戰區總司令平田勝喜接到命令後,與作戰參謀商議,決定由韓軍和皇協軍打頭陣,立即分成兩路縱隊沿屋背山東西兩麓向東面的蝦王鎮和西面的大溪鎮發動猛烈進攻。
先表蝦王鎮的戰鬥。
坐鎮指揮的是王大力,副將爲華元豐和姜紅火。
此時,三人正圍在一張軍用地圖前緊張地分析着。
王大力的煙癮很大,一刻也不停地抽着用樹葉捲成的菸捲——那時候還沒有真正的菸草,菸草大約是在明朝時候由西方傳入我國的。
王大力指着地圖道:“你們看,這裡是徐達的五萬叛軍,這裡是申丙浩、金永洙的兩萬韓軍,平田勝喜親率四萬倭軍坐鎮陽城;再看屋背山西邊,馬山口一帶是平田勝喜的副將中村俊樹的四萬倭軍,而三棵樹一帶則是許金城、李東國的三萬韓軍;而李巖鬆、尹立的叛軍則直接擺到大溪鎮對岸……”
華元豐搔搔頭皮道:“咱們只負責屋背山東面的防務,屋背山西面,就不用管了吧?”
王大力道:“敵人是作爲一個整體來部署的,他們實際上是對咱們形成了一個鉗形攻勢,咱們怎麼能夠說屋背山西面就不用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