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掀開車簾,衝裡面的司馬憶敏說:“陌姑娘,到了,下車吧。要你跟在他後面,待會見了宮裡的娘娘們,別失了禮,讓人看笑話。”
司馬憶敏先是一怔,繼而苦笑一下,宮裡的娘娘們!那些柳炎君的女人,她得向她們施禮,對嗎?心有不甘,是吧?但是,她現在只是陌笙,只是一個啞僕,要計較什麼?
娘說,若要忘了自己去求取真正,其實也是一種自虐。
嘆一口氣,她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正在出神間,聽到有幾個聲音不太相同但同樣恭敬的聲音響起。
“臣妾們迎接皇上歸來。”
擡頭,是一羣衣着光鮮的女子,齊齊跪在地上,最前面是三位相當漂亮嫵媚的女子,年紀也不過是在十七八歲上下。打頭的是一位身形略顯豐腴的女子,個子不高,皮膚細膩白淨,看一身的衣着和飾物,應該是正宮,兩邊的應該是其他兩宮,後面是些受寵的嬪妃。
柳炎君表情淡漠的擺了擺手,示意她們起來,一偏頭,看到跟在自己身後的司馬憶敏,正一臉訝然的看着這羣女子,眼神中有着奇怪的情緒,彷彿在輕輕苦笑。
不是嘲諷,不是不屑,而是苦笑,彷彿歷經滄桑後的倦怠。
柳炎君微微一愣,繼而擡腿向前走,並沒有責備司馬憶敏的失禮,因爲她和他一樣,站在那兒,接受了這羣娘娘們的跪拜。
她是申莫言挑選的嗎?還是其他什麼人?
不論她是因何而來,受誰指使,有一點可以肯定,她肯定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這樣普通。
進到自己的書房,看了看自己的小太監,再看一眼一直安靜跟在自己身後的司馬憶敏,想了想,吩咐說:“讓她在書房呆着吧。”
小太監答應着,衝司馬憶敏輕聲說:“這是主子疼惜着,你得好好伺候着,可萬萬不能粗疏了。”
司馬憶敏輕輕點了點頭,心中似乎稍稍有些放鬆,好在,柳炎君沒有殘忍到讓她去伺候那些宮中的娘娘,他的女人們。
柳炎君一擺手,示意小太監退下,然後冷漠的對司馬憶敏說:“陌笙,這兒可是朕最常來的地方,除了朕,沒有人可以隨便出入這兒,你若是想要做什麼,這可是最好的機會,不過,你得提醒一下你的主子,若讓朕抓到任何蛛絲馬跡,朕必誅連九族!”
司馬憶敏忍不住苦笑一下,微垂着頭,不作聲,也不作手語。耳聽得柳炎君轉身離開,只留她一個人呆在空空的書房內,沒有爐火,房間又大,站一會便覺得有些冷。
放下包袱,四下裡看看,這兒很乾淨,四面牆上除了窗戶的位置外全都是書櫥,裡面擺放整齊的全是書,大大的桌案,放着文房四寶,鋪着宣紙,上面畫着一幅畫,還沒有完成。
是有些寂寞的山,山上有些樹,因着沒有畫完所以並不茂盛,點綴些小小的花草,花草間隱約有些蝶在飛舞,樹林間隱約有泉水。
這山看來有些熟悉,瞧了一會,司馬憶敏想了起來,這應該是離自己的家不遠的那座柳炎君做帝王之前居住的山,她曾經在那上面呆了三日,那向柳炎君求來的三日。
小太監走的時候沒有告訴她,她應該在哪兒休息,等了好久,也沒有人過來,又不能隨便出去,只得一個人呆在裡面,坐在椅子上,安靜的耗着時間,等着有人過來。
沒有吃東西,從年三十的晚上開始,一直到現在,暮色濃重。外面依然有熱鬧的鞭炮聲傳來,依然是熱鬧年中。她突然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那溫暖安靜的銳王府。
司馬憶敏覺得又累又餓又渴,桌上的茶壺裡沒有水,雖然外面有雪意映着,使得屋內並不算太黑,可還是因着天色越來越暗而越來越冷,冷到漸漸的司馬憶敏有些不支。
她點亮了桌上的燭火,在外面雪色的襯托下,反而顯得這房間裡的光線更加的昏暗冷清。
處理完政事,和大臣們商議過國事,離開議事廳,又去後宮和幾位娘娘們一起吃了飯,最後,柳炎君坐在月妃的屋子裡,聽她彈琴。
月妃一曲奏罷,並沒有聽到柳炎君的誇讚,有些詫異,下意識擡頭看了看柳炎君,柳炎君坐在桌前,手中把握着一個茶杯,眉頭微蹙,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皇上?”月妃輕輕喚了一聲。
柳炎君一愣,看向月妃,才發現她已經彈完了琴,笑了笑,淡淡的說:“已經彈完了呀,朕想心事,竟然沒有聽到,是朕的不是。”
“那,皇上,今晚可肯,”月妃的聲音有些小,面色有些微紅,輕聲說,“留在臣妾這?——”
柳炎君似乎並沒有完全從出神中回過神來,看着外面的雪色,沒有回答月妃的問題。過了一會,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起了身,吩咐自己的小太監,“備轎,朕要回書房。”
月妃一愣,但只得恭敬的跪下送柳炎君離開。
坐在轎內,柳炎君才覺得心頭的痛好了些,彷彿離書房越近心中的痛會越少一些,剛纔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聽月妃彈琴,心卻突然痛得受不了,彷彿全是委屈和無助,以及黑暗中不可預知的等候。
而且,似乎這多半天的時間,他一直有些莫名的恍惚。
離書房還有一段距離,柳炎君示意轎子停下來,然後下了轎,吩咐隨從們離開,然後自己一個人向着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的位置有些安靜,隱約有些光亮,在外面明亮的雪色襯托下,顯得昏暗冷清,看不到房間有人走動的痕跡,剛剛又落了些雪,看地上的雪痕極是潔淨,屋內的人應該是沒有離開過。
“有人來過嗎?”問了一聲跟着自己的小太監。
小太監立刻搖頭,輕聲說:“自打皇上離開,這兒就沒有人來過,哎喲,也是奴才疏忽了,這陌姑娘大概是沒得吃的和喝的——”
柳炎君眉頭一皺,面上閃過一絲不悅。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奴婢自打年三十的晚上在院落中遇到自己去取靈位開始,就根本沒吃過任何東西,只怕是水也沒喝過一口,看她柔弱模樣,不曉得此時還活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