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軌轆轆地響着,胖姑扶住蓮筐,聲音雖然比較大,但還是沒讓人聽見,張開河聽着她慢慢說來:“哎呀,你這不知道,小青啊,可是村上既美麗而又賢惠勤快的女子,她什麼都好,就是命不好,早些年他的爹爹就去世了,只乘下一個病倒在牀的老母親,村上的富家子弟,名門大少覬覦小青的美貌,但是小青卻嫌他們落拓閒遊,寵命優渥,不思進取,拒絕了好幾門的親事,但又沒法獨自支撐起門戶,自好來到德安縣上幫他開客棧的舅舅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例如幫他到潘陽湖上的採蓮藕啊。 ”
張開河說道:“你說的是真的嗎,那你的好姐妹可真是一個世上絕無僅有的奇女子,晚生真是心生敬慕啦。”
胖姑說道:“敬慕,你對小青這麼關心,不只是簡簡單單的敬慕吧,是不是愛慕啊。”
張開河笑道:“你就別開玩笑啦,我怎麼會,怎麼會,怎麼——”
看着張開河口是心非,吞吞吐吐的樣子,胖姑還真是來勁啦,一雙胖乎乎的大白手便打了他的肩膀說道:“我可是跟你說真的,我的好姐妹小青可是方圓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就未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奇男子,你要是真的對我的姐妹有心,就趕緊去追她,她現在可還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水深火熱當中”張開河拔下口中含着的水草,臉浮憂傷地說道,胖姑一說這事來便爲之生氣不已,託着下巴,哼的一聲:“你是不知道小青的一個表妹有多壞,不只是小青長得漂亮她心生嫉妒還是寄人籬下被她瞧不起,這個死表妹,爛表妹總是隔三差五的找他麻煩,都會找各種難題來爲難他,要不是小青做掌櫃的舅舅一直對他照顧有加,她不知還會做出什麼蠢事呢,前幾天不就是她的舅舅就去到外面進貨嗎,她爲了跟她的情哥哥狼狽爲奸還找理由把小青趕出了家門,她都找我哭訴啦。”
張開河想起原先在昌邑城的三星樓的一對父女,便隨便問了胖姑,小青是不是跟着對父女有親戚關係,結果胖姑說三星樓裡面的掌櫃便是小青的舅舅。
張開河聽完,一邊是感慨世事竟是如此的巧合,一方面腦子裡浮現了胖姑口中謾罵的小青表妹的潑辣蠻橫而又無禮取鬧的現象,不禁搖頭嘆息。
牛車上的蓮筐搖搖擺擺,轉過山溝,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十里連綿的芭蕉林隨着日光的西斜,影子被越來拉越長,影子倒映在牛車上時而成爲地瓜土豆的樣子,時而又像垂着紅纓的老玉米,而漸漸地又像躺在網口上的大鯉魚,或像沉在清水池塘中的菠蘿蜜。
陸神和劉文旭手中拿着一根油麻搓成的鞭子在驅趕着黃牛或是向左走或是向右走,小青就夾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雖然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但是他們卻已經情如姐弟,或許這是幾個人心懷坦蕩,天真單純的原因吧。
陸神肩披秀髮,身上讓日花曬了好久,頭皮都有些發麻,便摘了一片荷葉覆在頭上,此時胖姑有又過來嘲笑他跟邊上的娃娃沒什麼兩樣,車上的幾個人說在這山間的偏僻之處那有什麼小孩子。
衆人順着胖姑手指的望了過去,果然在在山崖上垂着蒲瓜的溪澗上,有五個小孩子在岸草青青的溪邊溪水,驚得在狹窄的溪澗中游動的魚蝦“砰砰”“唧唧”的亂跳,五個孩子在路邊上撿到了牛車上溜下來的荷花,一些荷葉戴在頭上,在溪澗上倒影下影子,而後又紛紛搶奪了起來,正是孩子貪玩成性的表現。
正在山路曲折的轉彎處,牛車上的小青櫻桃小嘴發出一聲“噓噓”的聲音,讓牛車停了下來,向陸神幾人說道:“弟弟,船解纜繩,終需遠渡,到這裡便是分別了,你們下車後,山路曲折迴旋可要走好啊。”
陸神心中雖然悲傷,但還是忍住了淚水,說道:“姐姐,現在你快要走啦,我有一物事相贈,權當留作紀念。”
陸神說完,大踏步到山間的一間茶棚中借來了毛筆和墨水,飛也似的在紙張上面畫了一副五子採蓮圖,和在下面做了一首詩歌:
五子奪蓮
日暮溪東岸草青,羣童戲水驚魚回。
水清映得采蓮影,五子奪蓮晚回家。
來到牛車前想送給她,車上的胖姑撅着嘴,甚是不高興的說:“嘿,你只惦記着你的小青姐姐,送給她好東西,這樣子偏心,卻沒有把我放在眼中。”
陸神說道:“非也,我早有想到你啦,你看這不是嗎。”陸神說着手裡拿着一方綾娟往墨痕未乾的紙質上面印了上去,須臾,一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五子採蓮圖便在胖姑的手中鋪展開來,看着她目若朗星,臉露蓮花的樣子,可以看得出她非常的喜歡陸神的妙筆之作。
劉文旭眼見陸神給了小青和胖姑兩樣舉世不俗的東西,自己也掐住了手掌,覺得自己的送出的東西有點寒酸,但還是拿了出來送給他們原來是兩個在象山鎮的街邊小販上買來的兩個麝香荷包。
陸神和劉文旭既已送出了禮物以表懷念,便又回過頭來,笑着對張開河說道:“張兄,你有什麼好的物事想送給兩個即將遠走,不知何日再會的姐姐呢。”
張開河先前是很傷心難過的,不過現在他倒有些高興和激動,只見他往陸神的手中奪過還蘸着香墨的毛筆,口中急切的念道:“你們還請不要走開,我等一下子就會過來啦。”
說完他像下坡的粉豬,脫鉗的山兔一樣飛快地走進了一片樹林,忽然有忘記了討要紙張,無奈靈機一動用力從自己的白色長衣上扯下來一塊布料,把自己苦思良久的詩句給吵了上去,有緣相聚。
衣衫飄飄臨丹闕,疑是姮娥下廣庭。
千里有緣來相會,何需月老牽紅繩。
還在上面住了一行小字,你我既已同鎮,今天有碰巧得遇於你,真乃小生三生之榮幸啊,轉瞬即逝之緣,讓吾心懷感傷,拂袖之間便如江湖之浮萍,雁自分散,何時謀面,向來讓人嗟嘆不已,但又尋思古之聖言有語:“人定勝天”我既鍾情於你,但未之你是否賞識於我,如若有情,何不半個月之後,早晨於白鶴村的橋頭堡上相見,我竟懷錶以待。”
張開河把它交到小青的手裡之後,還千叮嚀萬囑咐,希望她但家裡的時候,纔看他的禮物,兩個人各自分道揚鑣之後,張開河還在爲着這時而放心不下,此時他們也已來到了桄榔向上,看着一位村婦在趕着一羣大白鵝,邊趕着白鵝還邊唱歌:
溪頭鋤豆誰家兒,暑氣噪蟬溪晚時。
誰呼山下丟犢,卻在村頭傍老牛。
只聽村婦喚歸鵝,鵝鵝鵝。浮萍一道開綠波。
聽着歌兒才知道天已昏黑,便上前去問這位村夫那有可以住宿的客棧,他們三個男孩子按照村婦的指示便找到了一間攬詩客棧下腳啦。
夜裡陸神三人住進了客棧裡,夜晚陸神都着他的兩隻小鴿子在窗口旁玩着,看見天上銀河瀉華,繁星低垂,皓月潛空,蟲聲唧唧,天氣有點反常,他便問了張開河,這個地區上的雨季是什麼時候來臨的,張開河邊告訴他:“不用擔心,贛州這個地方按照往年的自然規律雨季來臨都是一個月後的事情。”
陸神卻把兩位好友叫到窗子前,手指着天上的月亮告訴他們:“天上的明月爲朵朵暗雲所掩,俗話說:暗雲遮月,雨期不遠,四野飛霜,天氣煩悶,青蛙叫的聲音雷動而歡快,這說明天氣反常,下雨之前格外悶熱,蚊子飛蟲出到外面閒遊,地裡的青蛙都四處出動,能得到更多的食物,叫得更歡了。”
張開河問他什麼時間會出現天氣反常的現象,陸神告訴兩人:“若我所料不錯的話,七天之後,贛江地區將會出現五十年難遇的暴雨,今年的雨季將會提早一個多月來臨,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回到家中。”
張開河說道:“不怕,如果真的下雨,我們在鎮上的客棧久住那樣不算問題,這次出門我和劉文旭都帶上了足夠的盤纏,若是不行,我懷中還有祖傳的一個雞心形的琥珀,要是拿到集市上去買的話,讓我們在這裡吃住上一年都可以。”
很顯然,陸神可沒有聽到他的高談闊論,而是心中還在想着明鏡溪鱷魚傷人的事件,他有對劉文旭說道:“其實幾天之後的這場雨對寶鏡鎮上的村民來說,不可以不說是喜事啊。”
劉文旭不瞭解他話裡的意思,便衝着他說道:“啊,有沒有搞錯,你現在還惦記着我們之前來的路上所經過的那個寶鏡鎮啊,這個贛州地區要是不出現什麼天氣異常的話,往年這個時節,一年之後便又一部分地區包括寶鏡鎮都會出現持續幾個月的梅雨季節,現在若是出現大暴雨農民山間田地間的農作物或者是蔬菜瓜果都會爛掉的,怎麼可以說這是喜事呢。”
陸神笑着說:“我所說的喜事可不是指這些事情,我指的是明鏡溪中的鱷魚,我們都可以以這場大雨爲契機,把溪中的鱷魚重新趕到贛江上,這樣明鏡溪周圍的幾十個鄉鎮就不用在忍受鱷魚之害啦。”
張開河聽不清楚陸神在說什麼,卻是雙手合上念道:“阿尼陀佛,但願陸神這次能夠失算一次,不然這次又被他所言中,到時候天降大雨,洪澇災害便會隨之而來,那是溪中鱷魚上到岸上來傷害人畜,說不定兩岸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生靈塗炭,血成河流的。”
劉文旭倒是不甚緊張,他說:“我們現在所走的山路是遠路,可以不經過鱷魚生活的明鏡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