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曲波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自己這一番話之後對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奇異的神光,那是一種壯志未酬而心有不甘的落寞夾雜着太多的失落。文人士子,英雄豪傑,不管他是滿腹經綸還是胸羅奇才,哪一個不是想學成賣與帝王家博個封妻廕子?而眼下的李無鋒氣候已成,司徒彪經此一劫事實上已經失去了逐鹿天下的實力,敗亡只怕也是早晚之事,而無論是控制着江南東海和燕雲的司徒泰還是現在仍然佔據着正統皇位的司徒元要論單獨的實力都根本無法與西疆抗衡,唯一的變數大概就是司徒家的聯合起來再加上一些外部不願見到李無鋒一家獨大可能威脅到他們生存的外部勢力可能會參予進來聯手對付西疆,但這種聯合究竟有多大程度上的效果,胡庭芝內心也清楚。
只是自己這纔剛剛被俘虜迫不及待的投入敵人的懷抱,無論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自己若是真的如此,只怕也會讓對方內心深處瞧不起。一時間,胡庭芝內心彷徨不定,對方這等招攬很明顯是自己那兩位好友在平素就與眼前兩人交待過,若是再執意拒絕,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
還是曲波理解人,一聲朗笑打斷了胡庭芝忐忑不安的思路,“胡先生,我看不如這樣,您先在岳陽休養一段時間,若是您有興趣不妨去錦城看看我們西疆的發展境況,相信胡先生會有許多新的發現,呃,如果胡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們西疆大都護府政務署的蕭唐署長現在正在錦城視察,我想他很樂意與胡先生能夠在錦城見面暢談。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旁一直沒有搭話的山遙只能眼看着自己這位同僚發揮,自己這位平素似乎有些苟於言笑的同僚今天的表現可真是讓山遙大開眼界,一套接一套的說辭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名誘、激將,直把那已經垂頭喪氣的傢伙說得熱血奮發,只是礙於情面不好當面答應,現在這位同僚又遞上一個臺階給對方,這等遊說手段直讓素來貧於言辭的山遙自嘆弗如,真想好好跟着這位同僚好好鍛鍊一下這等舌綻蓮花的手段。
得到這樣一個緩頰機會胡庭芝如何還不明白對方的好意,蕭唐是何等人?西疆政務署署長。李無鋒麾下一直龐信不衷的紅人,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能夠與對方一談已經是天大的青睞了,到這時,胡庭芝也顧不得什麼矜持了,長身而起,“那就多謝二位將軍的好意了,庭芝也久仰蕭大人聲名,一直未能一見。如果二位將軍能夠安排庭芝西去錦城與蕭大人一晤實在是感謝之至。”
看到面前這位胡先生蒼白臉頰上紅光泛起,拱手而去,曲波和山遙相視一笑,“好了,咱們任務總算完成了,依我看,這胡庭芝雖說才華不凡,但心性上似乎還稍嫌不夠沉穩,就看他與蕭大人一晤之後會有什麼造化了。”山遙在第一軍團中也算顛簸了不少時間了。對於官場上面那些深淺雖然不如曲波那麼瞭解,但也算知曉一些大概。
“老山,別小看這個傢伙,司徒彪不是全靠這個傢伙替他策劃佈置。咱們也許就不用冒這麼大風險從巫山翻越而會直接從巴陵殺入五湖了,正是這個傢伙眼光刁毒看中了那巴陵西面鶴壽關的重要性,多番修繕加固下來把這一個本來算不上什麼的鶴壽關硬生生的建成了一個難以逾越的堅固要塞,要不是這樣咱們怎麼會有這一遭巫山歷險呢?只可惜咱們第一軍團一千多上好弟兄沒有犧牲在戰場上卻葬身在那蟻蜂之口和山石之下。”曲波微笑着解釋道,“秦王殿下大概也是看中了這位胡庭芝先生在策劃方面的能力,所以專門叮囑咱們要好生招撫他,不過正如王宗奚和何京二人所言,此人的確對權勢有些迷戀,這也正常。人如果連一點慾望都沒有那生活在這世界上又有何意義呢?老山,你說是不是?”
“嗯,說的也是,老曲,那你最大的願望又是什麼呢?”面對自己同僚的提問,山遙也只是憨厚的一笑,卻猛然反問。
“我?唔,我最大的願望,也許就是追隨秦王殿下去征服一個一個國家,也許只有在不斷的戰鬥和征伐當中才能滿足我們那份慾望吧。”曲波聳聳肩,話題隨即也轉開,“好了,連庸他們第二師團現在還在清剿城內那些不安分的殘餘分子,咱們也該考慮一下下一步的計劃了,黃岡那邊有龍大人和邱子誠聯手,現在倒是金正揚需要考慮他的第六軍團向何處去的時候了,聽說秦王殿下也已經派人和他接觸,卻被這個傢伙拒絕,看來他是準備爲司徒家效忠到死了。”
“哼哼,那正好,沒遇上一個像樣的對手這一仗也太過無趣,那就讓咱們第一軍團去會一會他的第六軍團,看看號稱五湖第一軍團的第六軍團碰上咱們西疆第一軍還能不能保持他們的榮譽。”山遙的話語始終是那麼直白,直白得讓人感到噎人。
如果用天崩地裂來形容此時司徒彪的感覺那是最合適不過了,尚未從岳陽陷落的噩耗中喘過氣來,自己視若長城的第五軍團居然來了一個集體叛變,直接導致了黃岡成爲李無鋒的掌中餐,到這個時候司徒彪才明白過來爲什麼當初李無鋒會無視邱子誠部的投效,原來這早就是他們安排好的棋子,想到這兒,司徒彪背上都忍不住一陣惡寒,李無鋒這個傢伙的心計實在太深沉了,居然在那個時候就想到了對付自己,這種心機怎麼能不讓對手們感到心中發冷。
但現在已經不是反思當初自己怎麼上這個惡當的時候了,問題是自己眼下該怎麼辦?岳陽和黃岡一失,這巴陵已經失去了作爲屏障的作用,再在鶴壽關駐紮重兵已經毫無意久,面對岳陽敵軍重兵,巴陵的防守態勢就顯得相當嚴峻,自己還有必要在巴陵守下去麼?是不是應該將剩下的軍隊收縮到溫寧或者安慶呢?司徒彪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第六軍團現在已經放棄了九江攻勢轉道退往安慶,溫寧現在只有十一軍團兩個師團鎮守,力量明顯不足,一旦遭遇西疆軍攻擊,能否抵擋得住?而巴陵現在因爲鶴壽關的價值喪失已經處於相當危險的境地,再保留三個師團駐紮在這裡有無必要呢?
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獨自將自己關在房中的司徒彪時而仰天長嘆,時而垂首不語,時而怔怔出神,局勢惡化至此,他不知道自己還有無回天之力,現在這種情況下,似乎也沒有人能夠幫助自己,大哥那邊只會趁機搶奪地盤,現在恐怕連金華都處於大哥的魔爪陰影之下了,目前怕也只有金華、安慶、溫寧三府還算後方,如果自己要想避免自己的統治雪崩一樣局面的出現,就必需要採取果斷措施才行。
“什麼?放棄鶴壽關?殿下,您說什麼?”驚訝得幾乎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一臉詫異的軍官目瞪口呆的望着滿臉決然的湘王殿下,他不知道爲什麼湘王殿下爲什麼會作出放棄鶴壽關的決定,鶴壽關一旦放棄,這巴陵城就無險可守,西疆水陸大軍都可長驅直入,這不是相當於放棄了巴陵?難道殿下真要放棄巴陵?心中猛的打了一個激靈,軍官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了,“殿下,您是不是打算放棄巴陵?”
重重的點點頭,司徒彪臉上露出陰冷的神色,目光也變得有些猶豫,似乎還就某個決定有些拿不定主意,“李無鋒的軍隊已經攻佔了岳陽,現在鶴壽關已經毫無價值,還不如抽回軍力,我們搶在西疆人尚未在岳陽立穩腳跟之前先行退往溫寧,現在第六軍團已經撤往安慶,只要我們牢牢把住安慶和溫寧,依託金華作後方,事尚可爲,如果咱們還在這裡優柔寡斷,李無鋒大軍一旦鎖住了我們東退之路,到時候我們想退都來不及了。”
垂下頭思索了一下,軍官最後也點點頭:“殿下說得也是,這巴陵就是守只怕也守不住了,還不如儘早脫身,也能保存一些力量,安慶和溫寧互爲犄角之勢,加之水網密集,咱們的水軍只要好生整飭一番,也還能與西疆較量一番,只是可惜了巴陵,白白送給了李無鋒。”
“沒那麼便宜的事情,我得不到的東西,他李無鋒也休想這麼輕鬆就得到。”司徒彪此時的臉色變得越發猙獰可怖,甚至連嘴角處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他既然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我已經讓人悄悄通知了南面的馬其汗人,告訴他們我們馬上就會撤離巴陵,讓他們看着辦。”
口中倒吸一口涼氣,軍官忍不住吶吶道:“殿下,這恐怕……”
“不用多說,我意已決,我們把巴陵城內一切能夠帶走的貴重東西全部裝船運走,就讓李無鋒和馬其汗人來爲這座空城折騰個夠吧。”狠狠一揮手,司徒彪拳頭重重砸在桌面上,鮮血沿着指間慢慢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