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雄峻的險關,壯年漢子擦拭了一下額際額的汗珠,雖然已經寒風凜冽,但在這樣崎嶇盤旋的山道上走上兩三個小時,這背後一樣是汗透重衣。
“真他媽不是一條人走的路!”壯年漢子心中暗暗詛咒道。要論道路情況,說起來也不算太差,但這條路彎曲盤旋,上坡下坎,大規模的部隊要想在這裡展開行動簡直就是一個噩夢。可上邊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肯定是要在這裡打主意,否則自己也不會在這幾個月裡三番五次的來回奔波了。
這條道路上行走的任並不算多,大多屬於短程商人和旅客,到漢中府的長途商人們寧可經西康南下到巴山,從巴山進入漢中府,道路狀況也要好得多,而起像馬車這樣的運輸工具也能夠使用,但在這條道上,唯一能夠使用得馱貨工具大概就是騾子和驢馬了,騾子是最佳的選擇。
臉上雖是一副老實誠厚的模樣,身上揹負的包袱中也裝滿了來自金州的貴重藥材,路引來自金州,目的地是漢中,一切都無懈可擊,但壯年男子還是儘量低垂着頭避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纔從身邊經過的那個傢伙,憑自己的直覺就可以感覺得出來,絕對是來自關上的探馬,雖然也作了許多掩飾,但在自己這種長期在江湖上打滾的人來說,還是顯得太嫩了一點。一雙眼睛四處遊走,雖然假意遮掩,但瞞不過自己,目光四處流動,最後的目標都指向了來往行人的腰際和雙手,這明顯是在查看判斷對方身份,但這種方式未免也太粗糙簡單了一點。
壯年男子臉上流露出意思難以察覺的笑意,這些太平教的傢伙畢竟不是吃專業飯出身的,相比起其他幾方面的人來說,就顯得稚嫩得多。不過,這條道路上也用不着花太多的精力,只需要明暗結合,佈下幾個哨卡,任何成規模建制的部隊要想偷偷進入都是決不可能的,而關中不允許平民停留,這樣也讓一切企圖裡應外合的想法歸於落空,的確是一座天險。
翻過眼前這座小山丘,前面就是關隘了,壯年漢子停下腳步,從腰間扯下一條羊肚毛巾,實實在在的抹了兩把臉,才把目光投向眼前這座險峻無比的關隘,單獨的城門洞上方一條白石橫勒篆刻着三個已經有些模糊的篆體大字―――劍門關。
這就是號稱天下第一險的劍門關,兩邊壁立千仞,猶如天斧劈就而成,放眼望去,莽莽蒼蒼,羣峰突兀,委實讓人望而興嘆。若是論關隘的險要雄峻,只怕那號稱天下第一關的嘉峪關也要遜色三分,只是由於位置的重要性有所區別,所以這天下第一關的名頭才掛到了嘉峪關的頭上,“劍門天下險,夔門天下雄”,這兩句話就是分別形容帝國西部兩大雄關的生動寫照。要想從外攻佔這條關卡,壯年漢子無法想象誰能做得到這一步。
“老表。怎麼不走了?”從身邊經過的旅客善意的問道:“別在這兒歇息,小心引起關上軍爺們的疑心,要歇息還是進關去找一家店子打尖吧。”
“好嘞。”壯年漢子也微笑着迴應,隨即又邁開了腳步。
關前的檢查並不十分嚴格,但明顯比起前幾次來嚴密了許多,以往只是查看一下有無攜帶有武器一類的違禁品,而現在則要將所有包袱打開一一檢查,當然塞上兩個金幣,就要方便許多,在這方面,壯年漢子顯然是輕車熟路,那熟絡勁兒,連周圍一起過關的商旅們都羨慕不已。
“軍爺,今兒個怎麼了?有什麼事兒啊?怎麼還要開包檢查啊?我這可都是貴重的藥材,要讓歹人給盯上了,那可怎麼得了?”壯年漢子小心翼翼的模樣引來負責檢查的軍漢們一陣善意的揶揄:“得了,張老闆,你那點東西,只怕給強盜填牙縫還不夠呢?再說,咱們聖教控制的地區,哪裡來什麼歹人?你這樣說顯然是在誹謗我們聖教的聲譽,要不我們讓咱頭兒來給你談談,談談你污衊誹謗我們聲譽所要賠償的損失?”
壯年漢子趕緊一縮脖子,一臉惶恐道:“別,千萬別,陳大人一來,咱就難脫身了,我這可是小本經營,經受不起大折騰,算我多嘴,行了不,軍爺,沒事兒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滾吧,呵呵,張老闆,就你這兔兒膽也想賺大錢?我看你怕是隻有一輩子就在這道路上奔波的命啦。”幾名軍漢笑着吼道,“你怕是得趕快一點,也許等一段時間風聲緊了,咱們這邊就要封關了,弄不好你就得就在這邊過年嘍。”
“哦?小的明白了,謝謝幾位軍爺。”壯年漢子連笑帶點頭哈腰的離開了城門洞,目光也不經意的掃過城門洞上方的城樓,一列巡邏士兵由南向北巡邏走過,城樓上方的觀察哨上明顯加強了警戒,上兩次的兩個觀察哨兵已經增加到了三名,看來南邊的形勢已經有所變化了,也直接影響到了這邊。
進了關卡,一條彎曲但還算寬敞的道路蜿蜒着通往前方,隱約可以看見東邊城樓的身影,劍門關雖然名聲在外,但關內其實並不大,一條主街由西向東,主街上間或有幾條橫街,但都十分狹窄短小,兩邊城樓下個有一個小型軍營,西面軍營略大,主街的中部一座不大的府宅門前掛了一面青鳥旗,那裡就是駐軍首長居住所在。
瞅了一眼遠處的迎風飄揚的青鳥旗,壯年漢子嘴角蠕動了一下,搖了搖頭,鑽入一條橫街,街口處一家掛着“老號潘記藥房”的鋪子映入眼簾,壯年漢子大大咧咧的走進藥房,“周老闆在麼?我這裡有上好的金州原藥,有沒有興趣啊?”
正在櫃後忙碌的肥胖男子一見男子,眼中閃過一絲不爲人察覺的興奮之意,滿臉堆起俗氣的笑容迎了上來:“張老闆,您老來啦?呵呵,不愧是好兄弟,有什麼好貨,都要先照顧兄弟,放心,只要貨好,價錢好說,不過總得要當哥哥的不能賠本吧?來來來,咱們裡邊談。牛二,來,把這兩位客人招呼着。”
憨厚木訥的青年漢子趕緊迎上來,招呼着兩位買藥的客人,順便將才進來的張老闆的貨接了過去。
“呵呵,放心,貨沒問題,絕對正宗金州貨,就看周老闆心誠不誠了。”壯年漢子也不客氣,擡腳便踏進內堂。
進了內堂,兩人仍是相互客套,一邊內行的查驗着藥材的好壞,周老闆甚至還掰下一截放在嘴裡咀嚼着,似要檢查出什麼。
直到到了內堂後的倉庫中,兩人的聲音才逐漸小了下來,臉上俗氣的笑容也消失無蹤。
倉房中一排排貨櫃羅列,各種藥材的濃烈味道瀰漫,二人來到中間一排貨櫃,周老闆伸手在將右邊倒數第三格抽屜拉開,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一陣震動後,背後的牆壁上一道暗門悄悄打開。
“情況怎麼樣?”坐定的壯年漢子已經完全沒有了方纔入關時那種卑微膽小模樣,精悍的氣息慢慢的透了出來。
坐在小炕上的周老闆仍然時一臉商人模樣,“關裡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駐軍數量和指揮官都沒有調整,不過近一段時間風聲有些緊了,檢查和巡邏都比前一段時間頻繁了許多,不過暫時還未斷絕交通,不過估計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嗯,我進關的時候已經注意到了,大概是南邊局勢的變化已經讓他們感覺到緊張了。”壯年男子點點頭,“那件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上邊十分重視這件事情,連李大人都親自過問了,要求務必達到目的。”
“嗯,有進展,但還不足以立竿見影,我還沒敢往那方面說,不過那兩個傢伙已經有些動心了,若是再鼓把勁兒,也許能夠有五成把握。”藥鋪老闆額際滲出一絲汗珠,既興奮又感到惶恐,連最高層都關注了這件事情,這說明自己工作的成效,但責任則更重,踏不敢亂下斷言。
“有五成就足夠了,不能再拖久了,要加緊進行。”壯年漢子斷然道,“其他你不用多管。”
“五成把握就足夠了?”藥鋪老闆反問一句,困惑的神色溢於言表。
“嗯,另外五成另有安排。”壯年漢子劍自己的話仍然不能釋去對方心中的疑惑,考慮了一下才道:“到時候,我們的部隊也會進入,如果南邊關卡都被攻破,你說,他們會如何作想?你可以把握這一點,工作就好作得多。上邊說了,不惜一切代價,無論對方提什麼要求都可以答應下來,要越快越好。”
“嗯,我明白了。”藥鋪老闆恍然大悟,“那就沒太大問題了,只是這時機上還得選擇好才行。”
“嗯,時機你自己把握,越快越好,但不能操之過急,否則會適得其反,要爭取一次成功,外邊的消息估計再封關後我們就無法帶給你了,只能靠你自己從他們那邊獲取了。”壯年漢子謹慎的叮囑。
“嗯,這個沒問題,我和他們上下的關係已經打點得差不多了,那些消息瞞不住我。”在這方面藥鋪老闆還是有着相當自信,這幾年來的花消不是白花的,從上到下誰不認識他周老闆。
“嗯,那就好,我要走了,你好自爲之。”壯年漢子點點頭,臉上卑微小心的神情又開始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