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又只剩下金髮少婦一人,白嫩的面頰隱隱有幾絲紅暈流轉,一副千嬌百媚吹彈得破的玉靨,外加一副傲人的嬌軀,整個房間裡充滿了一種異樣的慵懶情調。烏木窗櫺上鑲嵌着來自西大陸的磨砂雕花玻璃將外間的冷風隔在另一個世界,窗外的臘梅在寒風呼嘯而過中搖曳飛舞,細碎的雪花飄飄茫茫的從無盡的天際裡散落而下,有些灰暗的天空就像一副死人臉一般,總讓人心中生出一股子不舒服的感覺。
“唉,”嫣紅的櫻脣悄然吐出一聲輕嘆,隨手將手中拿起的一卷書放下,在這沙發上一坐就是半下午,似乎什麼事情都打不起精神,連平素自己十分喜好的《西廂記》也難以吸引自覺的興趣,全身總覺得沒有力氣,金髮少婦扭了扭嬌軀,儘量將身體縮成一團,使身體更舒服一點。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接到愛郎的來信了,似乎生活中一下子缺少了什麼主心骨似的,一切都變得那麼索然無味。其實要說消息,安琪兒還是隨時能夠掌握自己愛郎大的行動情況的,她也知道自己愛郎這段時間的繁忙程度,她並不奢求自己愛郎能夠在這麼緊張的形勢下還能有時間寫給自己私人信函,但下意識中總還是期望自己愛郎能夠記住自己的生日,哪怕是隨便代一個口信也好啊,但似乎這種願望太過理想化了,自己的愛郎好像不是這種具有浪漫思想的人。
一抹淡淡的憂愁慢慢爬上少婦那光潔的額頭,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自己尚未曾飲酒,可心間卻似乎已經爲相思充塞。
“小姐,小姐!”門外響起自己侍婢驚喜的歡呼聲。
“怎麼了?”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金髮女郎拂了拂蓬鬆的秀髮,整理了一下長裙,是不是自己伯父來找自己了?苗家打什麼主意,伯父應該很清楚啊,怎麼會還來找自己?自己已經明確表明了態度,難道伯父還不明白?
這苗家找自己的目的肯定是爲了盧龍大型鐵礦山的問題,古基已經通知了自己,苗家在盧龍以及北原其他地方暗中和太平軍勾結,太平軍中許多武器的來源從表面上似乎是來自各地走私和卡曼帝國,但經過無鋒的安全部門仔細調查,這裡邊有着許多不爲人的秘密,帝國有不少豪門大家已經暗中參與到了對太平軍的走私買賣中,而且參與規模還相當大,參與程度還相當深,否則以太平軍的補給積蓄,根本不足以支撐如此長久如此規模的戰爭,即使有卡曼人的支持也不可能,這其中苗家便是首要,雖然隱藏的很好,但這等大規模的貨物進出,要想瞞過有心人卻也不易,尤其是在西北軍在近期的幾場大戰中攻城拔寨連連得勝,俘虜勸降了不少太平軍高級將領後更是獲得不少高層機密。盧龍的礦山歸屬問題已經未有定論,但苗家礦山被當地地方政府查封的消息已經傳至京城,要說以苗家的勢力早該在帝國朝中鬧騰開來,但苗家卻一直未敢有任何強硬動作,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貓膩,安琪兒自然清楚。
自己和愛郎的關係瞞不過有心人,尤其是那些帝國上層那些耳目靈通的人士,何況自己的伯父似乎也不想就此隱瞞什麼。但她也知道苗家已經三番兩次派人找上門來求見自己,自己再沒有得到愛郎的明確意見之前不想就這隔問題作任何表態,以免影響了自己愛郎的安排和計劃,雖然她並不贊同此時和苗家撕破臉。倒是自己伯父似乎更願意藉此機會和苗家拉攏關係,雖然不清楚無鋒的態度,但伯父像是並不擔憂什麼,也許這就是老謀深算的伯父的經驗吧,大概他清楚知曉這等時候愛郎是不會輕易和這在帝國朝野有着深厚人脈的苗家翻臉的,當然利用手中掌握的東西達成雙方都滿意的結果應該是雙方都能接受的結果,不過這需要時間和時機,需要彼此的耐心和雙方的誠意。
門被重重的推了開來,安琪兒有些惱怒的望着從門外跑進來的侍婢,不過女郎臉上惱怒的神情一下子被侍婢手上的玫瑰花給沖淡了,火紅的玫瑰一下子給有些沉悶的房間帶來一絲清新和歡快,甚至還透露出一抹濃濃的情意。
“誰送來的?”心中已經有些感覺,連話語聲都有些發顫,安琪兒心房撲通撲通跳躍着,頓時緊張起來,一雙湛藍的雙眸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期盼。
“小姐最盼望是誰送來的呢?”有些調皮的將另一隻手放在背後,侍婢仗着主子對自己的寵愛,歪着頭笑着反問。
“死丫頭,竟敢捉弄我?”一抹紅暈倏的爬上雙頰,但安琪兒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是他?”
“嗯,小姐心想事成,真的是李大人送來的呀。”侍婢一臉燦爛的陽光,由衷的爲自己主子感到高興,“這裡還有一個禮物呢,只是不知道這裡邊裝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接過侍婢遞過來的精美盒子,安琪兒心中一動,這是一個明顯帶着西大陸的禮品盒,一般是情人之間互送定情禮物的包裝樣式,華麗的羽毛包裝,精美的絲緞蝴蝶結,一看就是專業水準的禮品店出品,想不到自己愛郎還有這般心思,安琪兒方纔的幽怨和失望早已丟棄在九霄雲外,玉靨上洋溢的光彩讓人一望便知道這是一個陷入愛情陷阱的女子,不復有方纔沉思的大家風範。
解開絲帶,安琪兒眼前一亮,一枚精美的雙環同心結被一支金箭穿過,上面一個懸空而起飛翔的天使正冉冉而去,好一枚精緻的玉雕!神情恍惚,眼中情意溶溶,安琪兒輕輕將玉佩按在高隆的胸脯上,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侍婢也知趣的悄悄離去,順便將門輕輕帶上,只留下自己主子一個人留在房中靜靜的品味這難得的禮物。
司徒彪焦急的等待着,這段時間可謂度日如年,他每天都處於一種難言的焦灼狀態,許多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似乎患了某種精神類疾病,偏執固執的想着或者想做某一件事情,即使明知道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還是一樣無法擺脫這種奇怪的想法。
就像今天,母親派出來的送信人怎麼還沒有將情況報出來,父皇昨天的昏迷究竟是一種什麼情況,他必須瞭解清楚,究竟是一時的不適造成,還是真的······他迫切的希望瞭解一些,瞭解得越清楚越好。
這幫該死的,舅父那邊的消息怎麼也還沒有傳回來,聽說三哥也在和目標頻繁接觸,其目的不問可知,不知道舅父的把握究竟有多大,真的像舅父自己所說的有相當把握嗎?司徒彪簡直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種折磨人的等待是最痛苦最難以忍受的了,可是沒有等待沒有痛苦何來希望和快樂呢?司徒彪清楚這個道理,但還是覺得這種日子實在讓人窒息,他不知道這種日子還會持續多久。
沿着扇江西上,枯水期的江水比起豐水期少了許多,不過這並不影響江上行走來往的客貨船隻。作爲溝通帝國東西最重要的一條水道,扇江承擔着帝國中部尤其是勾通帝都與東海和江南兩郡之間貨物往來的重要責任,尤其是南北運河與扇江水道交匯處的金陵府城更是成了帝國第一大內河港,也是帝國東部最重要城市之一。東海兩郡的糧食、食鹽、布匹、綢緞、茶葉等大宗貨物,只要不是急需的物品,許多都走運河和扇江水道,源源不斷的運往帝都,這條水道還承擔着一個重要責任,那就是從東海、江南兩郡解往帝都的稅金也大多走這條水道。
蘇秦站在船舷邊,神色淡漠的注視着遠處檢查的水軍巡邏船,看得出來這支水軍巡邏船不過是走走過場,大概是臨近年關來爲自己撈撈外水準備過年,當船主將早已準備好的小袋光明正大的扔給檢查軍士的時候,軍士那樂開懷的模樣甚至連站在船尾的蘇秦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喜悅,隨着帶頭軍士的小旗一揮,原本還裝模作樣提刀拿槍要查看一番的幾名士兵立即收隊回撤,也不管座艙中的乘客們如何作想,三步並作兩步便跳回自家的巡邏船上,輕巧的巡邏艇立即離開,又朝着不遠處另外一個目標奔去。
微微搖搖頭,蘇秦嘆了一口氣,這江南一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收穫,也許只有回到西北詳細想自己的彙報後才能說得清,自己這一趟花費不少,耽擱的時間更長,接觸的人也夠多了,方方面面都不少,真正能夠上得了檯盤的算起來也有幾個,只是到底能夠與自己一方拉上關係能夠和自己一方結成利益關係的有多少,他心中也沒有太多把握,這一切都還有待於時局的變化和上司的想法才能決定。
想到這兒,蘇秦又回味起自己離開時候對方那肥胖的身影后邊隱藏着的東西,米蘭人在江南活躍的身影又代表着什麼呢?似乎五湖郡的郡守府的人也經常出現在餘杭,這又意味着什麼呢?而陰險狡詐的倭人據說原來在江南東海兩郡活動異常頻繁,可是自己在江南逗留的這一段時間裡,似乎並沒有掌握到這幫傢伙的行蹤,連情報系統反應出來的消息也說這幫傢伙似乎一下子偃旗息鼓了,這中間肯定有什麼古怪,只是現在自己並沒有太多的精力來考究這個問題了,這不是自己該考慮的事情,自然有帝國去考慮,只是帝國眼下這副情形,蘇秦也很擔心帝國究竟還有多少餘力來過問這些事情。
七殿下像是沒有回帝都的意思了,第七軍團也開始在頻頻演練,名義上是爲了防範倭人的入侵,但表現出來更多的卻是陸地攻防戰的演練,這好像並不是針對沿海作戰的演習,明眼人一看都清楚,但七殿下此時似乎也不太在乎這些了。
該來的都要來了,雖然地處江南,但蘇秦依然可以在第一時間獲得西北強大的情報網的支持,無論是西北內政形勢的變化,還是關西戰局的進展,亦或是河朔的風雲變幻,甚至是帝都情況的潛移默化,都沒有能夠躲過他的耳目,要來,就讓它來得更猛烈些吧。
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
第一卷躍馬中原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