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夾雜着一絲燥熱。
官道上,兩匹駿馬宛如閃電,由遠而近絕塵而過。
“籲!”馬蹄躍起,葉宇一勒繮繩這才停了下來,揚起馬鞭一指眼前綠野,“還是外面的風光獨好!”
“公子,前方便是潁州城。”
身後的孤狼凝望遠方,厲眸之中透着不懈的謹慎。
“也好,今夜便在潁州城歇腳了!”葉宇隨即一揚鞭,胯下追風揚塵而起。
緊隨其後,孤狼也催馬跟了上去。
潁州城,道不盡的繁華。
即便是夜幕臨近,城中街市依舊燈火通明熱鬧不已。
“嘿,聽說清微道長要開法會了!”
“是麼,那還愣在這裡做什麼,我們快一起去看看,那可是難得一見的活神仙啊!”
“可不是,清微道長布法傳道,說不定會有什麼長生仙法也不一定呢!”
“……”
就在葉宇牽着馬,四處欣賞繁華街景的時候,周圍的人都開始默契的朝着一個方向而去。
清微道長,清微道長是誰,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葉宇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卻泛起了嘀咕,於是隨着人潮跟了上去。
城東上清觀,道觀門前正在搭起一個高臺,想是今天晚上清微道長開設法會的地方。
此刻在這高臺下方,已經聚集了許多老百姓在興奮地觀看。
期間還在紛紛議論,葉宇身處人羣聽了一會,無非都是在說這清微是神仙下凡,神通廣大之類的讚語。
葉宇是聽在耳中,卻沒有多說什麼,然後靜靜的離開人羣。
孤狼深通主子的心思,於是默默地將落腳歇息的地方,安排在靠近上清觀的興隆客居。
站在廂房窗前,正好可以居高臨下一覽上清觀前門景況。
“公子,方纔屬下打聽了一下,這上清觀的觀主清微在此地頗有盛譽,不僅樂善好施、救濟貧乞,更是傳聞道法高深宛若神仙……”
葉宇依舊靜靜地站在窗前,背對着孤狼自言自語的問:“那你認爲,這個世上有神鬼之說麼?”
“屬下愚昧,不曾有見!”
“那稍後,你我就親自一觀這清微道長!”
“是!”
在興隆客居稍作休整,進補些許茶飯點心,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入夜時分。
主僕二人又再次來到上清觀,此刻早已經來了無數觀看的人,將上清觀擠得水泄不通。
葉宇不由得環視左右,粗略估計了一下,在這不算曠闊的廣場上,現在竟然聚集了不下千人的觀衆。
就在這時,葉宇忽聞身後傳來嘈雜急促之聲,轉頭尋聲望去,卻見一隊人馬正緩緩的向這裡而來。
位於隊首開路的兩張燈籠上,赫然的寫着斗大的‘沈’字!
這時人羣中開始混亂,其中有人開始驚呼了一聲:“怎麼知府大人也來了?”
“哼,這有什麼好奇怪,今夜活神仙開設法會,知府大人自然是親自捧場了!”
“是啊,我可是聽說了,沈知府一個月前還是身命垂危,尋訪了數十名郎中診治都不見效果,後來還是清微道長親自施法,解了沈知府的病患災厄呢!”
“這事我也聽說,我還聽說沈大人後來但凡有斷不了案子,都會親自前來求活神仙指點迷津,據說是一求一個準啊!”
“……”
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一個個無不是崇敬有加。
葉宇聽着這些話,卻是失口說了一句:“身爲朝廷命官,不思精研刑獄斷審,卻荒謬的求神問卜,這也真夠可笑的……”
一句感慨之語,卻是引得周圍衆人紛紛怒目而視。
“你小子是什麼東西,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就是啊,活神仙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你竟然說成了荒謬,某家看你就是個夯貨!”
“不知道就不要瞎嚷嚷,否則觸犯了神威,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葉宇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換來了衆人紛紛責罵,若不是身旁孤狼那一身懾人的殺氣,他恐怕很難安全的走出人羣。
這時由於知府的隊列到場,圍觀的百姓紛紛讓開了一條道。
葉宇也乘機擠出了人羣,與孤狼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感受着孤狼的一身殺氣未退,葉宇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在西北這倆年,讓你的殺氣更盛了!”
“無知百姓,冒犯公子,屬下……”
“好了,既然知道無知,又何須動怒?”葉宇搖了搖頭,卻是淡淡一笑,“此時此刻,本公子對於百姓稱頌的活神仙,倒是有了一絲興趣!”
知府大人剛走下官轎,就見上清觀內一衆道童分列而出,緊接着一道仙姿身影緩步走出。
葉宇定睛一瞧,見此人身材魁梧,威風凜凜。頭帶九樑道冠,滿頭銀髮盤髻隨風自動,精神飽滿目弱朗星,海下三柳鬚髯。
身披醬紫色道袍,上繡太極陰陽魚,手拿拂塵,腳踏雲履走了出來。
眼前之人的這番形象,即便是葉宇也不得不心中讚歎,好一個仙風道骨的道人。
葉宇站在遠處,聽不清迎上去的潁州知府說了什麼,但只是看到兩人寒暄了兩句後,潁州知府便順從地坐到了客席上。
而作爲今夜的主角清微道長,則是緩緩走上高臺,隨後臺上沐念三炷香,這才端坐於蒲團之上開始佈道說法。
當清微道長坐下的那一刻,臺下的衆人早已經熱情高漲起來。
此時清微搖了搖手中拂塵,以手勢示意衆人安靜下來。
果然,清微道長剛一揚手勢,在場衆人紛紛的噤聲不語了,紛紛虔誠的等待着活神仙說法佈道。
“曾經有人問貧道,究竟何爲道,何爲法?甚至有信佛之人,詢問佛道之間的差異又是什麼?”清微道長在安靜的環境下,自言自語地說着,“其實所謂道,就是爾等每個人的心,心之所向,便有了道!當你邁開步伐的那一瞬,腳下的道路就已經形成……”
“道,講究無爲,卻並非是不作爲,這也正是道與佛的根本區別,試問身處茫茫紅塵之中,若是不求作爲,又何來人世間?”
“羊有跪乳之地,鴉有返哺之恩,若是爲了追求一己之私,而致使高堂不得行孝贍養,試問這所謂善惡因果又何在?”
“娶妻生子,養老哺幼,本就是陰陽循環之天道,若是果真拋卻了七情六慾,試問人倫何在?孝道何在?天理何在?”
自問自答式的言論,加上富有感染力的聲調,聽得衆人是連番點頭。
身在外圍的葉宇聽了這些話,心中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清微道長說有些道理,至少在針對佛家這方面,他的觀點與這清微道長相似。
就葉宇暗自點頭之際,高臺上清微道長又開口道:“或許有人會問,何爲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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