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尤其是在這種曖昧到無限的氣氛之中,昨晚上衛颯也許是真的喝多了酒,也許只是藉着酒勁撒嬌,在沐浴更衣之後硬是拉着若溪一起上了牀榻,不分彼此的蓋着一條被子,不分彼此的緊緊摟着若溪嬌小的身子,還不分彼此的把腿壓到她身上,痛快的打着呼嚕。
被壓了一夜的若溪早晨還要早起給這個磨人精準備洗漱的用具,沒奈何,做下人的也只好聽天由命,看人家的臉色過活。頂着兩個大大的黑色眼袋出來的若溪瞬間吸引了守候在門外的侍女們的注意,起先還期待憧憬的眼光在看到若溪平凡的臉孔的時候立馬變作了失望,那裡面很顯著的寫着兩個字:浪費!
若溪壓根沒看到她們變化的眼色,也許是看慣了已經等同於視若無睹,反正她很順利的出去取了水和盆,柳條和鹽巴順便把自己收拾乾淨妥當,又重新回到衛颯的房間。
由於今天要接見西涼的王子,所以衛颯的髮髻不能像平時一樣隨心弄,要梳得整齊嚴謹,用大祁國皇家御用的紫金八寶轉角額冠,額頭上不留一點發絲,全部梳了上去露出整個額頭來,還好紫金冠比較高讓人一下就注意到那高聳的冠子,不會太留意衛颯露着過多的額頭。
若溪以前看過紅嫂給大殿下衛承梳頭,所以這個頭髮梳起來又快又好,簡直和宮裡最好的嬤嬤梳得沒什麼兩樣。
眼睛還眯縫着的衛颯微微動了動,睜開眼瞧了瞧鏡子裡的人,滿意的點點頭,“看不出小溪兒還有那麼個手藝。”
“嘿嘿,小的手藝多着呢。”
“是麼?”
衛颯看着鏡子裡另一個人明顯不高興,帶情緒的臉不由得心情大好,壞心的勾起一個笑意,“昨晚上,本王睡得很好,今晚繼續吧。”
“哎?”若溪一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個男人很開心的自己穿上外套,不忘對着鏡子擺弄着剛剛掛上去的一條狐毛圍巾。白色的絨毛襯着他線條明顯的臉,顯得竟然是那麼的玉樹臨風,只要這個男人不繼續他臉上的壞笑的話,她想她一定會像凝香一樣大流口水的多看他幾眼的。
但他笑得實在是太陰險了,以至於讓若溪直覺的和某種動物聯繫在一起。
“今天雖然不是什麼大場面,但一定會很有趣,小溪兒不妨自己出去看看,不然自己一個人不是很寂寞嗎?”
“而且,”他停下腳步,側過頭,卻沒有轉身,“白天要談國事,這個時候小溪兒正好可以好好的補眠,不然晚上會很辛苦。”
直到衛颯爽朗的笑着離開,若溪才明白過來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氣惱之餘,卻有一種沒發言說的滋味在心底瀰漫開來。酸酸的,有點微漾的苦澀。
“寂寞嗎?”重複一次他的話,若溪陷入沉思。
***
常青殿,坤寧宮。
屋外雖是寒冷的冬天,但在這裡卻絲毫感受不到寒意,房間裡甚至還有去年盛夏留下來的玉蘭,玉夫人一身宮裝,標準的按照宮裡女子的規矩坐在炕沿邊三寸的位置,雙手交疊放在膝頭,以一個標準的母親的表情俯看着自己心愛的兒子。
“起來吧,衛承。”
“謝母親。”母子二人都在用着最標準嚴苛的語氣進行着對話。在見到大殿下衛承來常青殿請安的時候,來福已經遣散了寢宮裡的一些侍女,剩下她自己在屋裡,又吩咐兩個小宮女在門外守着。
看樣子,今天的大殿下的神色是有事要同玉夫人說,小宮女退下的時候用很欽佩的眼光看了看來福肥碩的身軀,真好啊,玉夫人講這麼重要事情的時候,也不揹着她,看來來福現在在常青殿第一宮女的位置算是奠定了呢。
以後要跟着來福混了啊。
凡事要小心了。
哎,還要準備討好她的好東西啊。
她們在心裡默默的想着,出來的時候每一個小宮女的臉上都寫着上面的話。
而來福呢?則大大方方的杵在玉夫人的身側,彷彿她真的已經成了第一宮女的樣子。
衛承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既然是母親允許,也就沒什麼好不放心的,站起來坐到母親的對面,兩人隔着一張小牀桌,桌上擺着一壺冒着熱氣的香茗。
“母親,兒子得到了準確的消息,此番西涼王子前來不爲別的,正是要奉了西涼王的意思來與我國和親。”說着話,手裡便利落的爲母親倒好一杯香茗,端端正正的遞到她的面前。
“嗯,來和親的是西涼的哪位公主?”玉夫人接過茶盞隨口問道,似乎西涼會來和親,已經在她的意料之中。
“西涼王只有一女,便是公主夏弦月,”衛颯停了下,帶上點笑容,“據說這位西涼王因爲這位公主母親的緣故,並不十分喜愛夏弦月,甚至在賜名的時候不許她使用西涼的國姓李,而是取了她出生的季節與時間,賜名夏弦月。但這個公主容貌姣好,十分貌美,西涼王從她幼時便開始悉心調教,雖然不喜,卻也沒少在她身上下功夫。”
“那是做父親的看到自己的女兒還有些價值,才故意如此,想他西涼彈丸之地,荒蠻之所,不仰仗我祁國這樣的大國如何生存?西涼王這些年處心積慮培養這個女兒,讓她色藝雙全,無非是想好好利用這個女兒。”玉夫人一口一口抿着嘴裡的茶,細細品味,輕聲細語的說着自己分析出的事實。
衛承英俊的臉上閃出敬佩的意思,他的母親絕對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文靜柔弱,能夠在父親的後宮中一直擔着大夫人的名號,絕不是一朝一夕靠美色所能做到,隨着年歲的增長,他自己也越來越看清楚這一點。
“是的,母親,您說的很對,孩兒也是這樣想的。”
“哦?那麼聽兒的意思,你是對這個玩偶一樣的公主動了心?”放下還剩下半盞的茶杯,玉夫人擡眼打量着自己的兒子。
將近而立之年的衛承帶着其他皇子所沒有的老成幹練,對,這纔是她的兒子,從這孩子小的時候她就知道,她玉蝴蝶的兒子必然會是人中之龍,日後的萬人之上!
衛承眼睛微微眯了下,似乎是覺得母親的話很好笑,“夏弦月在西涼王眼中充其量是個可以爲西涼帶來福音的貨品,說起色藝來,大祁國內的女子不勝枚舉,兒子不差她那個。”
“不愧是我的兒子,”聽聲音,玉夫人是真的對自己的兒子很滿意,連終日嚴肅的臉上也閃出一絲笑意,養尊處優的手覆上衛承寬大的手掌,“你說的不錯,你的父親是不會把那樣一個地方放置不理的,今日他不對西涼做什麼,不代表日後也不會,那個女子再好,你娶了,日後一旦兵戎相見,對你,便是麻煩。”
“再說,說起喜好女色,這座皇宮中自然有人比你在行啊,承兒。”玉夫人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手,說得很慢很輕。
美豔肅穆的臉頰上忽然多了一層閃亮的光輝般,衛承忽然明白父親爲什麼對自己的母親敬重多於愛。
也或許是在那個大祁國的王者心裡,始終不能放下的,是那個已死多年的皇后吧!
“是的,母親,兒子會權衡大體,在必要的時候將那位公主介紹給其他更需要的兄弟。”他在兄弟二字的後面加重了語氣,彷彿是和母親剛剛拍動的節奏做個呼應。
母子二人用着最平靜,最文雅的語句來互相交換意見,謀算出一條長遠的計策來。一旁的來福只覺得渾身冷汗直冒,她雖然不太懂這裡面打得啞謎,卻也被他們二人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氣息震懾得不能呼吸。
“來福。”玉夫人橫了她一眼,開口吩咐。“去看看廚房的糕點做的怎樣了?”
“兒子只是來坐坐,何必麻煩。”
“哎,你常時總忙,難得在我這裡坐定,今日來了,正好可以嚐個新鮮。”
不大工夫,兩盤細緻的糕點被端了上來,衛承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微微皺眉。
心細如塵的玉夫人自是看在眼裡,“怎麼?不合胃口麼?”
“倒不是,只覺得沒有前兩次兒子在您這裡吃到的那種可口。”衛承仔細回味了下味道,砸吧着嘴,認真的說,“似乎沒有了那種入口軟綿的口感。”
“承兒你真是機敏,這點小地方也逃不過你,不錯,是負責做小吃的廚子換了。”玉夫人說起來的時候稍微顯得有點不大高興。
衛承呵呵一笑,端起一杯茶,漱了漱口,才說,“是惹母親不高興了麼?”
“哎,”這次玉夫人真的嘆氣了,似乎有點懊惱,“還不是若溪那丫頭,和忘魂殿裡的你的弟弟暗地裡勾勾搭搭說不清楚,我這裡,這種人是容不下的。”
衛承暗暗思考了下,接過來福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嘴,“倒也是,皇城大得很,兒子再去給母親找個手藝好的糕點師傅來,不必爲了一點小事讓母親煩惱。”
玉夫人點頭說好,直到傍晚十分,母子才分別。
出得常青殿的衛承直接回了自己的青羊殿。
殿內正有個黑衣謀士坐在椅子上等他,見他回來,起身行禮,“殿下,事情都已安排妥當,明日一切都會進行順利,只要是三殿下他露面的話……”
言盡於此,衛承年輕英俊的臉上已經露出陰狠的笑容,拍了拍黑衣謀士的肩膀,“此番若成了,你我便都可安枕無憂。母親常說兵在緩,不在急。可惜我卻是個暴躁的性子,要我和他耗上幾十年,可做不到。”
殿外,夜色正好,月牙躲在雲彩裡,似乎不忍看到明朝壯麗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