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候,徐溥的府上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徐溥本來很是規律的下班時光。
“元輔是不是上了辭呈?”朱厚照問。
“人老了,再是佔個位子就是不好了。殿下,老而不死是爲賊啊。”徐溥抿一口茶之後笑了一下。
“但是陛下並不會恩准,恐怕元輔也是知道的吧。”朱厚照也是笑了一下,徐溥聞言停了一下動作隨即也是笑了一下。
“殿下,此次前來所爲何事?”徐溥放下茶杯很是認真的問道。
“給一場好結局,在畫一個好未來,最好是造就一場青史留賢名!”直視着徐溥的眼睛,朱厚照面帶微笑的說着。
“何意?”
“孤想元輔主導恩旨事,既然元輔已經心不在閣中在爲家族子孫未來考慮。那麼孤很是明確就是告訴元輔,只要元輔答應主導恩旨三事,孤願做保證。”
“殿下,話說錯了吧。老臣何曾反對過恩旨?”
“對,元輔沒有反對,但是元輔也是沒有明確表態啊。”朱厚照看着徐溥,臉龐雖然已經是蒼老的很,眼睛也是因爲患有眼疾而不明亮,但是那股子氣定神閒的氣勢確是裝不出來也是掩飾不了。
“恩旨三事無論對於大明還是對大明的百姓,都是一件絕對有益的事。所以孤希望元輔能夠給予支持,今日前來就是爲了取的元輔的支持。而不是僅僅口中說說,貌合神離。”
徐溥聽了之後許久纔是說道“科舉之制度乃是國本,不能變!儒家之學馭民馭國之根基,不能變。士農工商古之有之,慎動。國之穩兵戈休,慎動!”
“孤同意!”
簡單一些的談話很是節省時間,其實簡單一些也是好,只要雙方能夠理解就是可以了。朱厚照需要徐溥的背書來推動恩旨真正的在天下的實行,徐溥也是需要一些東西好完美謝幕自己的爲官生涯。
真正的生活之中,大家各取所需纔是最好最保險的方式。畢竟人情事故,情誼這東西美好是美好但是說變也是會變的突然。
當夜,朱厚照直到戌時纔是離開徐宅,靜悄悄的來,也是靜悄悄的離開。不過走到時候,是徐溥的兒子徐元楷是親自送到門口的。
不是大門口,是後門口。
上車之前,朱厚照對着恭送的徐元楷說道:“元輔雖年邁,但是你卻是正當年。元輔舉人避親但是孤卻是隻論才能,你之才能不僅只是個蔭職錦衣衛。”說着朱厚照就是轉身上車了,而徐元楷則是深深一鞠。
所謂江湖就是有人的地方,紛亂、爭端、利益。而作爲作爲這個時代頂尖人才齊聚的朝堂就是另外一個形式的江湖,打打殺殺是不常見的,但是兵不血刃卻也是常有之事。所謂江湖永遠都是獨木難支的。朱厚照很是注重對於朝堂各人的拉攏,不管是首輔還是謝遷他從來不把任何人當做敵人,因爲這樣後面大家纔是有可能成爲朋友!
並不想成爲出頭鳥的朱厚照,需要內閣的背書以及支持。所以除了徐溥。內閣另外一個真正有些影響的人劉健也是朱厚照需要的拜訪的對象。
還是同樣的時間,晚上散班之後並不用值守的劉健,在家中等到了朱厚照駕臨。
“不知殿下駕臨,未曾遠迎還請殿下恕罪!”好像與朱厚照有過幾次‘衝突’的劉健對朱厚照的到來雖然很是驚訝,但也是極力保持着距離以及剋制。
朱厚照也是知道他與劉健不是一路的人,劉健是一個不願意泯然衆人的人,他有着自己一套的爲政思路。那就是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大明就是大明並不需要太過於委屈求全。也就是說劉健是一個強硬派的官員,這從他平時來看就是知道。
雖然不是一路人,或者說走的路不一樣,但是朱厚照與劉健的爲政思想在某種程度上是奔向一個目標的。只不過劉健的路子傳統死板或者說是保守一點,而朱厚照的路子很是跳脫很是離經叛道一些。
不過,好在兩人是有着一些共同話題的。
比如,哈密!
“劉閣老”朱厚照對於劉健的稱呼很是奇怪,“今日孤前來,乃是想閣下能夠同意恩旨,並支持恩旨施行天下!”朱厚照還是一如在徐溥家一樣的直接。但就是這種直接對於劉健這種人,卻是最爲管用的。與徐溥直接是因爲朱厚照知道自己可能會繞不過那個老江湖,與劉健直接是因爲他很吃這一套!
“但是恩旨其中卻是很多事需要商議,牽扯太多而殿下所圖也是太大。陛下或許好功答應但是在本官看來,殿下所擬三旨,十年根本就不能完成。”劉健很是堅定的說出自己對於恩旨的看法。
是的,恩旨所說三事,別說十年就是二十年都是可能完成不了。這一點朱厚照自己是承認的,而且只要是達到閣部高度的官員也都是能夠明白這一點。這其中就是有着焦芳,所以他的在朝會上的反對纔是有人呼應。
但是,朱厚照有信心把這件事堅持下去。也就是說朱厚照在意根本就是恩旨三事能不能完成,而是在意恩旨能不能被推行。
有人就是不明白完不成還推行幹嘛?
這就是御下之道了,源源不斷的給予總是會被一次性的賞賜要讓人依賴。
“完不成有完不成的侷限,現在朝廷沒錢沒能力不代表以後朝廷沒有完不成的可能。萬事開頭難的道理閣老不會不知道吧,所以孤需要一個態度,一個支持的態度。”朱厚照此時有一些賭的成份也有一些威脅的意味在裡面,“大明很大未來還會擴大,所以不管是河套還是哈密或者說整個北方草原的治理,都是需要人才需要官員。就像饑荒年儲存糧食一樣,現在完成恩旨三事推行可以爲以後儲存必須的人才官員!大明不能一成不變,就像閣老不可能只是次輔一樣。重回太祖太宗榮光,或者超過!”
話都是說的這裡,雙方的意思已經是很明白了。在是說下去就是涉及謀反了,所以雙方很是默契在這裡打住了各自的話頭,看着對方。
等待!朱厚照在等劉健的態度。
等待!劉健在等自己說服自己。
好在,雙方都是等到自己想到的結果,皆大歡喜。
朱厚照爭取這兩位的背書,不是爲了別的就是爲了這兩人的影響力,內閣雖然不能左右六部的決定但是對於皇帝決定他們確實有着屬於自己的影響力的。恩旨的事只要是這兩個人同意了,那麼就是會起到一個風向標的作用。
那麼阻力也是會小了很多,恩旨的成果不是現在而是未來!這個道理有人知道了也明瞭,但是也是有人並不願意去往深處研究,所以當焦芳今日放衙門準備回家的時候。便是被劉瑾的叫住了。
這是倆人的第一次見面,但是氣氛很好。
“焦大人,請了。”劉瑾一身太監打扮,加上近來東宮的原因劉瑾也是時常出現在前朝官員的眼中。所以焦芳一眼就是認出了劉健,竟然也是很客氣的給劉瑾回了一個禮。
“劉公公客氣了,不知有何事?”
劉瑾見焦芳這麼客氣,又是這麼平易近人心中也是想着,這焦芳也沒有太子殿下說道那麼可惡嘛。還以微笑之後纔是說道“太子殿下有請!”
夏日的黃昏再有一些微風,坐在葡萄架下其實別有一番滋味。朱厚照親自給面前的焦芳倒了一杯茶,這還是朱厚照第一次給人倒茶,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即便是弘治皇帝還有張皇后都是沒有過。“焦大人是泌陽人,入官後也是南邊主事!”
“殿下明察,臣的確是泌陽人氏。天順年入官,弘治年後多在西南。”焦芳並沒有去喝那杯茶,因爲到現在焦芳還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召見他所爲何事。雖然他不是閣部首官,但也是禮部堂官這樣被東宮召見實在是有些不好。同時也是讓他感到不安,雖然剛剛劉瑾一路上只說太子召見是好事,但是焦芳還是有些不安。不過也就是不安其他的倒是沒有什麼,焦芳也不認爲太子會對他幹什麼!
畢竟,他是禮部右侍郎。
“焦大人爲什麼爲了反對恩旨而反對呢?”朱厚照問道。
“殿下此言,臣有所不解。恩旨三事的確是利民利國之政,但是殿下只有政策之名卻無政策之實質。比如大興學校之旨,殿下從來就是沒有與禮部相商議,一切都是沒有標準,十年時間也根本不可能!殿下可知大明多大,府縣幾何?”
第一次被人這麼問,讓一直以來都是將自己擺的很高的朱厚照,完全就是回答不上來。所以朱厚照也是一時無語,不過好在朱厚照臨場反應很是迅速的,直接就是將自己目的說了出來“焦大人慣於江南主事,所以孤已經向父皇推薦焦大人爲總督南方三省學政。”
朱厚照今天並不是叫焦芳來興師問罪的,而是叫焦芳來升他的官的。因爲他已經向弘治皇帝推薦了焦芳爲南直隸,江西,浙江三省總督學政。
把焦芳送到南方纔是最大的勝利,一來是懲罰焦芳反對自己,二來也是噁心一下一直在背後暗戳戳搞事的謝遷還有李東陽兩個老狐狸。
“此事,臣還需要考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