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東陵無絕氣勢洶洶的領着那上百人馬追下山去,孟依青整顆心也懸了起來,只得默默祈禱沐蘭他們已經找着了穩妥的藏身之處。同時,也不禁奇怪,那拓跋清舞到底上哪了?
在她惦念的同時,清舞正漫無目的的在幾十裡外的山林裡尋找着出路。有窮國本就是以牧業爲主,很少見過什麼大山,更別說是這樣連綿不絕的山巒地帶,一條山路還能分出那麼多岔道來,走着走着,就已迷失了方向。
這樣下去,別說是找到汐楓和沐蘭,只怕到頭來她連自己也得弄丟了。可是,再要回去,卻已找不着來時的路。何況,有東陵無絕在,回去她的身份必然會暴露,倒不如索性搏一把運氣。
眼看着大半天都過去了,她也不知自己追出了多遠,倒是肚子餓得很,這才意識到,她身上連點盤纏也沒帶。當然,這種荒山野嶺,連個人影都見不着,帶了也沒用。
一人一馬正在林裡子轉悠,忽聽得有馬蹄聲從某處傳來,清舞心中頓時一喜。總算能遇着可以問路的人了,說不定,還能順便要點吃的。想到此,她忙迎着聲音駕馬追過去。
奇怪的是,明明聽着那馬蹄聲是朝她這個方向而來的,可在她迎近之後,那聲音卻忽然消失了,林子裡空蕩蕩的,眼前的山道並無岔路,卻空無一人,好像剛纔的聲音不過是她的幻覺一般。
清舞心裡莫名的升出一絲恐懼,雖然沒有看到人,她卻敏銳的察覺到空氣裡瀰漫着的一絲緊張的氣息。
忽然,脖子上傳過來一陣沁骨的冰涼,差點沒把她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就那麼僵住了,眸光一垂,卻是一把透着寒光的劍抵在她頸間。
“你爲什麼在這裡?”涼涼的語氣和這把劍一樣未透半絲情感,自她身後傳來。
然而,這聲音卻讓清舞緊繃的心瞬間放鬆下來,一股喜悅油然而生,幾乎忘了對方的劍還在她脖子上,就迫不及待的轉過了身去。
“汐楓?果然是你!”看清了眼前的人,清舞歡呼了一下,但看到對方警告的眼神和絲毫不曾移開的劍鋒時,那股子熱情才被理智壓制住,忙解釋道:“你不必這麼緊張,我沒有惡意。”
說來也諷刺,現在這種形勢,有惡意的人分明是他纔對。
汐楓漠然的表情並未因她的話而有所轉變,再度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跟蹤我的?”
“這麼說,我是誤打誤撞找對方向了?”清舞也不答他,視線朝周圍掃了掃,挑眉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德妃娘娘呢?”
汐楓手中的劍逼近了一分,冷冷的道:“你如果不能回答,我只好殺你滅口了。”
清舞心裡微微掠過一絲疼痛,看得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更不是想恐嚇她。她從來不知道,這樣一雙乾淨清澈的眼裡也會有如此令人不寒而粟的殺意。
沒有猙獰,沒有仇恨,甚至看不出情緒,但就是讓人知道,如果她威脅到他或沐蘭的安危,他的劍會毫不猶豫的割斷她的頸脈。
就好像挑開一塊攔路的石頭一樣,不需要任何動容和情感,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反應。
“好吧,我回答便是。”清舞很看得清眼前的形勢,明白在眼前的男人面前,自己還什麼都不是,甚至不能稱之爲朋友。雖然她很欣賞他,甚至有些愛慕,但她還不想糊里糊塗死在他劍下。
“我沒有跟蹤你,我是特地來找你們的,結果沒想到在山裡迷了路。本來聽到動靜,想跟人問個路,沒想到會是你。”清舞如實答着。
汐楓直盯着她的眸子,似是正在衡量着她話中的真假,口中卻道:“你說的找我們,是什麼意思?”
“不過就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推測而已,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德妃究竟是什麼關係,但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最在意她,我想那個人應該就是你吧?”清舞也勇敢的迎視着他,語氣篤定的問着。
因爲喜歡一個人,纔會無時無刻不去留意他,也正因爲她太過留意他,所以,她一早就知道,在這宮裡,他的目光是隻爲一個人而停留的。
“可奇怪的是,德妃的房間失火,這麼大動靜,你卻不見人影,這實在是有悖常理。直到君上將房間裡那具屍體抱出來,我纔敢確定自己心中的懷疑。”說到這裡,清舞一字一句的道:“是你帶走了德妃,對吧?”
汐楓冷冷聽着,也不否認,只道:“這與你何干?”
聽他這語氣,清舞知道自己是說對了,“你不覺得,連我都能看出來破綻,君上會察覺不到嗎?”
“也就是說,東陵無絕沒事?”汐楓突然抓住她話中的重點。
“你連這個也知道?”清舞頗有些意外,隨即立刻猜測到了些什麼,“你折回來,不會就是想打聽這個吧?是德妃讓你來打聽的?”
汐楓沒有耐性一一去回答她的疑問,劍鋒一收,突然掉頭就走。
“哎,話還沒說完,你怎麼就走了?你要上哪去?”意識到他這是要離開了,清舞一時忘了眼前人的危險,想也沒想便跟了上去。
聽到腳步聲,汐楓身形一頓,回頭掃了她一眼,道:“這是我的事,你若再跟着,我只有出手。”
清舞知道他絕對是說到做到的,腳下不由得停了下來,然而,嘴卻停不住,道:“君上爲了救那個所謂的德妃,自己受了很重的傷,我出來時,他還昏迷不醒呢。”
“那又如何?”汐楓並不以爲然,他和東陵無絕交戰過,深知他的能力,若是說東陵無絕死在那場大火裡,他才該驚訝呢。
“君上是深愛着德妃的,德妃也懷了他的孩子。而且,她明知有危險,還是讓你來打聽他的安危,說明她對君上還有感情,你這樣介入他們之間是不對的。”
清舞說這番話並非因爲她喜歡汐楓,實在是昨晚東陵無絕給她的觸動太深。若她是德妃,定不會辜負這樣一個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義無反顧追出來,究竟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德妃。但當時確實有那麼一股衝勁,讓她想要找到他們,同時,也爲她自己的愛不顧一切一次。
汐楓原本不是多話的人,聽她這麼一說,卻還是不由得說道:“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其它人怎樣,與我無關。”
“那你帶我也一起走吧。”清舞脫口而出說着,在這一瞬間,她意識到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可以獲得自由的機會。
以前,她不是沒有想過逃離,可是卻沒有足夠的理由讓她去衝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過怎樣的生活。何況,她若真逃了,東陵無絕便有藉口討伐他們有窮國了。
而如今,德妃卻帶了這個頭,假如夏涼國公主和有窮國公主同時消失,那麼,情況便完全不同了。東陵無絕再強悍,也不會同時與兩國爲敵。更何況還要面對外界的猜測,說不定會息事寧人。
更重要的是,可以和汐楓一起出逃,雖然他似乎一門心思在德妃身上,但德妃對他未必如此,天長日久,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她這樣大膽的決定讓汐楓也爲之一怔,但只是短暫的一瞬,隨即看也不看她,繞到一叢灌木後,牽出了一匹馬。
“你把我留下的話,就不怕我去給君上報信嗎?”清舞並不是輕易會放棄的人,沉默是嚇不退她的。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汐楓,正準備翻身下馬的動作停了下來,繼而轉身走向她。
清舞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萬一他誤以爲她要去通風報信,豈不是真要殺她滅口?想到這,看着汐楓朝她走來,她忙往後退了退,傍着一棵大樹,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只要帶我一起走,就不必擔心我會泄露秘密了。如果我死在這裡,只會更引人懷疑……啊!”
隨着汐楓揚起的手,清舞嚇得忙往身邊的大樹後閃,閉緊了雙眼。耳邊卻聽得一聲悶響,緊接着是一聲痛苦的哀鳴,有什麼東西重重的跌落在地的聲音。
感覺到不對,清舞睜眼一看,自己騎來的那匹馬已經倒在了地上,嘴裡溢出些許鮮血,一動也不動,看來是已經斷氣了。
“你……你怎麼把我的馬拍死了?”沒有了馬,難道接下來要她徒步走路?
“這樣你就沒法去報信了。”汐楓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這總比一掌拍死她來得省事。
可是,她一個弱女子,在這荒山野嶺,既不認識路,也沒有座騎,還不定會遭遇什麼事呢。清舞怒瞪了他一眼,沒有想到他竟會如此狠心,正要再說點什麼,卻忽然見汐楓臉色一變,眼神警惕的望向她身後的方向。
清舞立刻也警覺的轉身望去,林子裡什麼也沒有,可不一會,她便隱約聽到了馬蹄聲。那聲音並不是一匹或幾匹馬能夠發出來的,似乎是有很多馬匹朝着這邊奔來。
這種荒山野嶺,又不是官道,這樣的大隊人馬,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東陵無絕派來的追兵。
汐楓的目光很快便移回到了清舞身上,那樣銳利的眼神讓清舞心頭一懸,立刻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的辯道:“不是我,我只是說說而已,絕對沒有通風報信。”
眼下顯然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汐楓隨即便回到了馬屍身旁,道:“過來幫忙。”
清舞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卻不知道他是要幹嘛。
“把馬擡到那邊去。”汐楓向剛纔他藏馬的地方示意着,同時已彎腰拎起了兩條馬腿。
看他竟讓自己幫忙,那也就是默許她跟着了?清舞心裡立刻涌起一陣欣喜,忙配合的跑過去擡馬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