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本是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清舞這一問,倒叫她一下怔住了。是啊,如今蕭翼已經救下來了,她又該何去何從了呢?回西楚找東陵無絕?
這若是以前,她肯定是想也不想就會這麼計劃的,可現在……
在經過了這麼多的爭執懷疑和互相傷害之後,她和東陵無絕還能回到當初嗎?那日那一句“德妃已死”,便足以說明,他是恨極了她的,那一刻起,他大概就已經徹底的放下她了。
既是如此,她又要以什麼身份再回去找他。
看她神色瞬間便黯然了,清舞隱約猜到了什麼,不禁有些怨自己嘴快,忙又改口道:“不過,咱們是不是要先親自將蕭將軍送回國去?雖說父王答應放了他,但從有窮到夏涼路途遙遠,他身上又有傷,若能儘快回國醫治,對他總是好的。”
她的話果然成功的讓沐蘭轉移了注意力,回過神來,道:“這是自然,從這兒到夏涼,坐馬車也要走大半個月,他哪裡受得住。何況,路上要再出個什麼狀況,我也不放心。反正也耽誤了不了幾天時間。”
反正,現在時間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不必再返回西楚,她左右也是沒有地方去,先把蕭翼送回夏涼再做打算。
“倒是你,清舞,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王府去?”沐蘭轉而問清舞。她本來就是爲了幫自己纔會回有窮國來,如今事情已了,她也總該要回去做回她的王妃了吧?
拓跋墨宇看了眼清舞,見她一提到那王府,臉上的笑容也沒了,當即便道:“那樣的地方,你還回去做什麼?就算隱姓埋名留在這裡,六哥也可以把你照顧得很好,總也好過在那王府裡的日子。”
清舞苦笑了一下,道:“終歸是要回去做個了斷的,我已經決定了,回去便求君上讓我們合離。”她是不想再回到旻親王府去,但也不想還揹着旻親王妃這個身份過躲躲藏藏的日子。
“你已經放棄東陵應弦了嗎?”沐蘭對她這個決定還是有些意外的,在現代,離婚是很普遍的現象,可在古代,一個女人要主動提出合離,這是需要很大勇氣和魄力纔會做出的決定。
清舞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的道:“出來走了這一遭,我才明白這天下有多大。我不想再爲了那樣一個男人,把自己的一生都困在那個王府裡。我是由君上指婚給他的,我若不主動做出這個決定,他這輩子是不可能開口說休我的。我們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犯不着這麼死綁在一起,彼此煎熬。”
聽了她這番話,拓跋墨宇雖然對那東陵應弦又多了幾分反感,卻也爲清舞的釋然和決定感到欣慰,道:“你這決定是好的,是該與那人做個了斷。只是,東陵君上會同意嗎?”
清舞瞥了一眼沐蘭,才道:“東陵君上對我怕也是厭惡極了吧,我若能主動消失在他視線範圍裡,他又何樂而不爲。”
經過了鄔江縣那一場訣別,東陵無絕大概不會想再見到任何與沐蘭有關的人了吧。尤其,她還是幫着沐蘭逃跑的幫兇。雖然她的身份還不至於讓他置她於死地,但她若能主動消失,不給他添堵,他斷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至於有窮與西楚的邦交,若真是有心交好,有窮國的公主也還多得是。
沐蘭見她主意已定,對她這個決定也很讚許,道:“既是這樣,送蕭翼回國之後,我便立刻送你回一趟西楚。”
“那你呢?你有何打算?”清舞本想問她要不要順便去見東陵無絕一面,又怕反害她不開心,到嘴邊的話隨即轉了口。
這也是目前沐蘭最最迷茫的問題,見三人都齊齊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回答,沐蘭突然把視線落在了汐楓身上,便一手拍在他肩上,道:“汐楓,你若也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結個伴周遊諸國,怎麼樣?”
汐楓被她拍得一愣一愣的,半晌竟都沒有說話。
見此,沐蘭眉一皺,眼一瞪,道:“怎麼,連你也嫌棄我了?”
汐楓看了看她,道:“如果你真想去,那就去吧。”
他沒有多說什麼,沐蘭卻突然明白了他剛纔怔愣的原因。這已不是頭一次她說要跟他走,可每一次,總會有那麼多變故和原因,讓她撇下他一個人。
也只有他,纔會這麼好脾氣的不與她計較。想到這些,沐蘭歉意的道:“放心吧,這次我不會再食言了。清舞,你要不要也跟我們搭個伴?”
“好啊。”清舞已經喜歡上了這種和她倆一起冒險的日子,自然是欣然應允。
拓跋墨宇見狀,有些不放心的道:“你不準備回有窮了嗎?一個女孩子家,在外漂泊總是多有不便。”
清舞笑着應道:“六哥,我已經長大了。而且,我們這一路走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方便,扮個男裝不就行了?我若和離了,父王定會生我氣,我回有窮來未必是好,倒不如和沐蘭一起到處開開眼界。”
拓跋墨宇也知道她所說的在理,但想到明日起又要分別,心裡總是有些不捨,“等過些時候,我跟父王討個閒差,離了這京城,再來看你,陪你四處走走。”說着,又衝沐蘭道:“小舞就要拜託沐蘭姑娘多多照顧了。”
沐蘭忙道:“王爺這麼說就見外了,且不說我與清舞本就是朋友,這次的事也是多虧有王爺相助,纔會如此順利,這份恩情,我正無以爲報,以後清舞的事你便儘管放心吧,我定不叫她受任何委屈和傷害便是。”
從她對蕭翼這件事,拓跋墨宇便知道,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她既說了這樣的話,必是會將清舞照顧得妥妥貼貼的,當下終於放心了。
大家一起吃了個晚飯,敘了好一會話,才各自回屋休息。
次日一早,沐蘭三人便告別的拓跋墨宇,先行出了城門,候在城外幾十裡的驛站附近。準備等馬車歇腳的時候,尋個機會將蕭翼帶走。
三人等了約摸有一個時辰,才見有馬車駛了過來,停在了驛站外。護送的士兵只有八個人,其中兩人掀了車簾子,扶着車上的人下來,進了驛站。
沐蘭知道,這個時間,他們只是在驛站吃個午飯便會立即動身,當即道:“只有八個人,等他們出來的時候,咱們就動手。”
汐楓點了點頭,剛纔一眼便已看出,這些士兵的身手並不怎麼樣,制住他們,再帶走蕭翼,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裡面的人終於出來了,等他們剛將蕭翼塞回馬車裡,汐楓便迅速出動。那些士兵幾乎還沒反應過來,便紛紛被點了穴道。
沐蘭清舞跳上馬車,汐楓駕馬,一揚鞭繩,直接駕着那輛馬車掉頭去往他們藏熱汽球的地方。
進了馬車後,沐蘭和清舞頓時長長舒了一口氣,至此,纔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沐蘭回頭看向靠坐着蕭翼,道:“蕭翼,這下我們可以回夏涼了。”
蕭翼靠坐着,蓬亂的頭髮遮去了大半張臉,身上還是那身破舊的衣物。沐蘭跟他說話,他卻動也沒動,也不回答。
沐蘭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忙靠近了些,關切的問道:“蕭翼,你怎麼了?”他不會是傷勢過重已經……
沐蘭急忙撩起遮住他臉的頭髮,證實一下他只是暫時的昏過去了,誰知,這一撩,立刻將她嚇得往後一退,繼而喊道:“停車!”
清舞被她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忙問道:“怎麼了?”說着,緊張的看向蕭翼,也以爲他是不是已經出事了。
汐楓迅速勒住了繮繩,撩起車簾,以眼神詢問着。
沐蘭慘白着臉回頭,對汐楓和清舞道:“他不是蕭翼。”
“你說什麼?”清舞有些不敢置信的打量了一眼面前這個看上去狼狽不堪的人,“難不成,我們劫錯車了?”
沐蘭搖了搖頭,“不,他身上的穿的是蕭翼的衣服,還有,他的腿也是廢的,但他不是蕭翼。”
還是汐楓反應快,道:“有人將他掉包了。”說着,上前一步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人,道:“他被人點了穴。”
指尖一拂,那個人像是剛從夢境中驚醒一般,終於有了反應,一臉驚恐的看着沐蘭等人。
沐蘭迫不及待的逼問道:“你是什麼人?蕭翼呢?”
那人驚恐的搖了搖頭,小聲的應道:“他們說,只要我不亂說話,就放了我。”
“他們?”沐蘭心都提了起來,“他們是誰?還有,你身上這身衣服是從哪來的?”
迫於汐楓眼裡的殺意,那人也不敢不答,道:“他們……就是牢裡管我們的人,衣服也是他們給我的。”
這麼說,蕭翼還在牢裡便被人掉了包了?沐蘭忙又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們還有說什麼嗎?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跟你一樣腿受了傷的人?”
那人聽了她這一連串的問話,竟然有些委屈的流下淚來,哽咽着道:“是……是昨晚的時候,我正睡着,他們就把我從牢裡帶了出來,說要放了我。然後……然後就把我的腿給打斷了,給我換上了這身衣服。”
“然後呢?”沐蘭心急着蕭翼的安危和下落,也沒有時間去同情他的遭遇。
“然後……他們把我換了牢房,牢房裡那個人被他們帶走了。”那人總算是說了點有價值的話。
蕭翼昨天晚上便被人掉包帶走了,這會是什麼人乾的?這人說是牢裡管他們的人,難道,拓跋龍吟說要放蕭翼只是在百姓面前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