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我明顯被蹂躪得微腫的櫻脣,蘭雍半晌不語,俊臉冰冷,害得我的心七上八下地吊着。
彷彿過了一個王朝的歲月,漫長漫長,久得令人窒息,蘭雍割人的鋒利眼光終於從我的脣上移開,我悄悄地,大口地出了一口氣。
“這是兩個人的傑作吧?”
‘嘭——’我摔了下來,哭喪着臉揉揉小屁股,一個字都不敢抱怨。
蘭雍伸手將我拉了起來,眼睜睜地看着我越來越紅的小臉,終於嘆口氣,決定暫時放我一馬,繞開了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
而我,絕對屬於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無良傢伙。
當蘭雍述說完他的一系列狠辣連環計後,我第一個反應就是——一下子蹦到他的面前,興奮地捧起他俊逸微冷的面龐,鳳眼睜得亮晶晶。
“靠,蘭雍哥哥,我崇拜你!”
蘭雍狹長的鳳眸微微彎起,既得意又溫柔,隨即,那一咪咪得意瞬息無蹤,優雅的薄脣微微一動,疑惑地,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
“靠?……”
呆滯,眼前金星一炸——糟糕,說粗話被蘭雍哥哥抓了個正形!
要知道,我這一身在十二個時辰內皆被忽視的稱之爲‘閨秀風範’的東西,完全來自於高雅有名門世家氣度的蘭雍的鐵血訓練,一旦逾越雷池半步(例如我如今已經很難改口的江湖粗話),後果自負!
我嘿嘿乾笑數聲,連連後退,在某人發飆前逃之夭夭,可惜武功被封,沒跑兩步就被人拎了回去,這次,出乎我的意料,某人沒有打雷下雨,而是攥住我的左手脈搏,面色驚訝地青白變幻。
第一次,蘭雍哥哥沒有因爲我口出髒話而責備我,反而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一種不好的預感從我的心底升起。
連蘭雍哥哥都查不出來嗎?
其實,澈漣和我們三兄妹,除了跟着爹學武以外,每人還各學了爹的一套絕學——
澈漣習兵法策略,小則暗組勢力引領朝綱,大則指揮千軍萬馬運籌帷幄;
竹邪哥哥則習一身神鬼莫測的機關陣法之術,只是他以武功笑傲武林,卻隱藏了真正的鋒芒;
蘭雍哥哥承襲了爹爹那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更有青出於藍的趨勢,據說他本來想習毒術,老爹說他本性狠辣無情,學害人之術終究會害己,不宜習毒術,最終將一身毒術傳給了我;
我其實是四人中最沒用的,自幼嬌寵過度,興趣廣泛但無耐心,武功、兵法策略、機關陣法、醫術、毒術、天文地理等等等等,無所不學,然博而不精,爹爹雖任我隨性而爲,也常常忍不住惋惜我浪費了與生俱來的天賦。
我知道澈漣是怎麼下毒的,卻不知道怎麼解開,但還不是很擔心,因爲我以爲是我的醫術毒術不夠精湛,心裡一直在想有蘭雍哥哥在就好了——
沒想到,以蘭雍哥哥現在天下間幾無對手的高超醫術,竟沒能找出我武功被禁制的原因。
這不僅讓我們擔心憂慮縛手縛腳,更嚴重打擊了我們的驕傲。
當蘭雍皺着眉從我的脈搏上移開手時,我的笑容化成了一縷灰,輕飄飄地吹散在空氣中。
“不是內力也不是毒藥?”
那麼,澈漣到底給我下了什麼?
不愧是爹爹的大弟子,既然對我們知之甚深,又怎麼會沒有防範?蘭雍的計,竹邪的狂,我的無所謂,都成爲他忌憚的目標。
無論是蘭雍用計將我救出,還是竹邪大搖大擺來搶人,抑或是我根本就優哉遊哉不在乎,最終的結果還是逃不脫他的手掌心。
“卑鄙!”蘭雍恨恨地砸了一下桌子,難得被挑起了形於色的怒火。
其實別的都好說,只是沒有了自保的武功,以我的身份,蘭雍必然要派人保護我,對於生性好強的我而言,彷彿一下子從強者變成了弱者,這種變化,還真讓人不是滋味。
“沒關係,諒他也不至於害我性命,他越是用這種方法禁錮我,越是讓我抗拒——蘭雍哥哥,你說,既然命中註定我要做一番大事,我又何必一定要去輔佐男人……”
輕而若有所思的近乎大逆不道的話,落在房中一碰而碎。
我現在是沒有野心,但實在逼急了我,就算我是女兒身又怎麼樣?我照樣能讓天下豪傑皆俯首稱臣!
誰也比不上我的親人瞭解我,蘭雍擡起鳳眸,一副對我毫不意外的神情,烏芒不屑地一閃。
“只要我和竹邪出馬,兩年內便可拿下南方江山,北方雖不好啃但也不是一籌莫展,況且我們去爭的話名正言順,只不過我們都嫌皇位燙手,連小小的金凰令都嫌麻煩的你去湊什麼熱鬧?”
“蘭雍哥哥,你不覺得很有趣嗎?萬里山河,烽煙四起,虎豹豺狼皆現身爭搶,到底是‘權力’讓人貪心癡迷,還是‘責任’讓人理直氣壯?”我敲着桌面,甜甜似毫無心計地微笑。
“我不覺得我們的權力比他們小,但這絕不能成爲他們害人的理由——哼,我想我最好通知竹邪,有人罔顧了我們的警告,做出讓人不能原諒的事情。”
蘭雍的語氣冰冷而充滿殺氣,身爲鳳氏家主,他的危險度,絕不亞於竹邪。
“啊?什麼?”這話,我聽不懂。
“當日,竹邪將赤凰令交到某人手上時,曾千叮萬囑,一切以你的安全爲重,否則,我和竹邪豈會同意那個冒充的鳳女行走江湖,籠絡各方勢力?”
我恍然大悟,“原來,在爹爹同意傳出藏寶圖的時候,你們就串通好了,我和‘鳳女’齊名,當然沒有人會懷疑到我的身上,你們正好利用她調開世人對能夠輔佐明君的鳳女的關注,甚至惡意,這樣一來,即便引來了居心叵測之輩,我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是啊,畢竟澈漣是自己人,他對你的情也是真的,竹邪覺得在一定的前提下幫幫他也無所謂,我們要想一個既能夠達成他的心願又不會傷害到你的方法,可我們還是漏算了人心的變化——沒想到那女人那麼囂張,她大概已經被一羣所謂的所謂的名門公子江湖少俠衝昏了頭腦,徹底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將澈漣給她控制那些公子少俠的惑盅用在你的身上,澈漣後來雖然懲罰了她,但也將計就計,將你帶來帝都,該死——”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從武林大會以來發生的一切就解釋得通了,只是——
“我不記得我得罪過她,爲什麼她要針對我?難道她知道了我的身份?”
聽到我百般不解的問題,蘭雍的嘴角朝上揚起小小的弧度,鳳眸瀉出一絲幸災樂禍。
“很簡單,人家看上了一位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偏偏人家已經被你叼了一大半在嘴裡,她妒火中燒,於是——”
啊?不是吧?我想想有哪個美男子腳踩兩隻船結果卻讓我吃苦頭——
“她看上了澈漣?不對不對,我跟他沒關係,何況澈漣是她的主子,她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情況下絕對不會——璃浪?她看上了璃浪?”
我驚訝地一手指着蘭雍的鼻子,蘭雍笑眯眯地點頭。
“武林大會你沒參加完所以不知道結局——竹邪沒有下去比武,但澈漣和璃浪卻戰了個平手,加上璃浪第一次暴露真面目,兩人的相貌各有千秋不分上下,所以如今江湖中已經將澈漣和璃浪並列稱爲第一美男子……”
我嘴角抽搐,“就沒有一個新鮮點的稱號嗎?”
又是‘第一美男子’,是哪個沒長腦子的傢伙起的,老掉牙到這個程度?
蘭雍目露同情。
“當然是某個不願意這種稱號落在自己頭上只好動用了一點點私權的人!幸虧我沒有闖蕩江湖——”
倒,我終於明白,我們鳳家人的臉皮厚度原來是遺傳的,要不三兄妹怎麼就一模一樣?
“也對,除了武林盟主,誰的話這麼有權威性?不過這個稱號璃浪暫時還不知道吧?”我心有慼慼焉。
“他知道不知道都一樣,就他那長相,沒說他是‘第一美人’就不錯了,好歹還有個‘男’字,自己認倒黴扛了最好。”
蘭雍哥哥面容依舊如冰雪一般,舉止也得體瀟灑,只是那話……
“不對呀,璃浪好像說他一發現我失蹤就追了出來——”
蘭雍用看小白癡的眼光瞄我,順手拿着摺扇敲我——雖然那動作輕得好像在撓癢。
“廢話,他不說立刻追上來能讓你感動嗎?你不感動就能對他動情?這點男人的伎倆都不懂,怎麼混的這些年?”
嗚嗚,竹邪哥哥你在哪裡?蘭雍哥哥欺負我……
“我真的對他動情了嗎?”我有些茫然,驀地,想起那個扯痛我嘴角的狼狽的吻……
“鳳主,柳護法傳來消息,這兩天夜裡不斷有人出沒貨船附近窺探,柳護法遵照您的吩咐擺出追查到底的架勢,成功嚇退了他們。另外,國師府昨夜鬧賊,據說丟了傳家寶,今天一整天官府都在外城各個客棧暗中搜查,不過一個時辰前上面突然下令停止搜查,屬下追蹤下去。發現命令是影帝直接下達的,國師大人依然留在宮中,並無絲毫動作。”
門外,地影忠實地傳達最新消息。
門內,蘭雍託着腮,仔細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摺扇,鳳眸中閃過幽冷寒芒,那是他發狠的前兆。
“果然如此,既然這麼不顧情意,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蘭雍哥哥,怎麼了?”
我推推他,覺得十分不對勁,一向對我知無不言的蘭雍哥哥,這次似乎隱瞞了什麼事情。
他回神,揚起脣角,寵溺地望着我。
“沒什麼,所謂旁觀者清,哥哥想請你看出戲呢。”
“真的?”
“我可捨不得騙你。”
“那,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就知道你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