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紹隨即也告辭而去,李神符怒氣衝衝回到自己,端起茶碗喝了兩口熱茶,他越想越氣,狠狠將手中茶碗摔在地上,‘砰!’一聲脆響,茶碗被摔得粉碎。
旁邊幾名侍女嚇得戰戰兢兢,躲在牆角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這時,正好李神符的幕僚王俊走了進來,他見狀不由一怔,但立刻便明白過來,他連忙給幾名侍女使個眼色,幾名侍女連忙沿着牆根溜了出去。
王俊走上前笑道:“看來柴駙馬讓王爺很煩惱啊!”
“哼!”
李神符重重哼了一聲,極爲不滿道:“柴紹想奪我軍權,已經開始肆無忌憚了。”
王俊淡淡道:“他姓柴,王爺姓李,他主政,王爺主軍,規矩擺在這裡,他又能怎麼樣?”
李神符坐了下來,半晌嘆了口氣,“就怕天子暗中授軍權給他,他揹着我做了不少事,他以爲我不知道嗎?”
王俊沉思片刻道:“從表面上看,柴紹是想死守成都,以待後援,但現在的局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十萬大軍對兩萬大軍,成都肯定守不住了,後援也來不了,除非幷州形勢逆轉,除非隴右河西唐軍大勝,但這種可能性實在很小,退一步說,就算我們守住了成都,難道我們還能再奪回巴蜀?王爺決定放棄成都,北撤漢中,保存實力以圖再起,這是明智之舉,以柴紹的才智,他不會不明白現在的局勢。”
“那他爲什麼還要堅持抵抗?”李神符不解地問道。
“問題就在這裡,柴紹主政,當政局無法延續下去,他就應該返京述職,這纔是正常做法,而不應該插手軍務,卑職覺得,他堅持抵抗或許只是一個藉口。”
李神符一驚,“難道他的目的是想奪取軍權?”
王俊點點頭,“我甚至可以和王爺打個賭,一旦他奪取了軍權,他肯定也會北撤,他不會愚蠢到把自己困死在孤城。
”
李神符負手來回踱步,其實他早就猜疑柴紹想謀奪自己軍權,並不是這次周軍進蜀纔開始,從自己入蜀掌握軍權時便開始,巴蜀原一直被李孝恭控制,而李孝恭是太子之人,也就是說巴蜀是太子的勢力範圍,柴紹也是太子之人,所以他纔會被派到巴蜀主政。
當初太子任命自己坐鎮太原,就是爲了奪取太子的軍權,又任命自己來巴蜀,也是同樣的原因,太子會善罷甘休嗎?肯定不會,所以柴紹趁周軍入蜀的時機來奪取自己軍權就可以理解了。
李神符想通這一點,嘴角不由浮起一起冷笑,他就知道,柴紹的背後一定是李建成在暗中指使
。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至門口稟報道:“啓稟王爺,北城王郎將有急事求見!”
李神符點點頭,“讓他進來見我。”
不多時,一名郎將快步走進房間,單膝跪下稟報:“啓稟王爺,卑職發現異常,特來稟報。”
“發現什麼異常?”
“王爺,剛纔周軍使臣的隨從是十五人,但他們出城時卑職發現隨從只有十四人,少了一人。”
李神符一愣,不滿地問道:“既然少了一人,爲什麼不攔住他們?”
“卑職只是在他們出城後才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李神符卻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王俊心中卻一動,立刻問道:“此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卑職和幾名手下知道,卑職不准他們亂說。”
“你做得對,此事一定要壓住,絕不能傳出去,明白嗎?”
“卑職明白。”
“去吧!你去告訴幾個手下,誰敢說出去,便殺了他。”
郎將又看了看李神符,李神符點點頭,“就照先生說的話去做。”
郎將行一禮,便告辭而去,李神符這才問道:“我不太明白,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王爺,對方是什麼意圖其實屬下也不太明白,或許他們是想和城中的探子接上關係,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有心人抓住這件事做文章,以城防不嚴和搜查城內爲藉口奪了王爺的軍權。”
李神符點點頭,“你考慮得很周全,確實不能被某些有心人拿它做文章,但這名走脫的周軍士兵又該怎麼辦?”
“這件事交給屬下,屬下秘密調查此事。”
王俊安排了李神符的親兵秘密搜查那名失蹤的周軍士兵,等他忙完雜事從軍衙回家,此時天已經黑了。
王俊的住所位於軍衙不遠處,和李神符的府宅相隔不到百步,是一座佔地三畝的小宅,宅中有幾個家僕和兩名小妾,兩名小妾都是李神符送給他,年輕美貌,王俊視爲珍寶。
他騎馬來到自己府宅前,翻身下馬,馬伕牽馬從側門進院了,王俊則走上臺階,這時,大門吱嘎一聲開了,老管家見老爺回來,連忙將他讓進院子。
王俊見自己的書房亮着燈,便問道:“家裡有客人嗎?”
“是老爺同鄉!”
王俊微微一怔,他雖然是彭城郡人,但他爲人十分謹慎,從不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家鄉在哪裡,也不讓人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包括李神符也只知道他家中有老母、髮妻和兩個孩子,現在居然有同鄉來找自己,豈不是有點匪夷所思
。
他稍稍猶豫一下,但還是走進了書房,只見書房裡坐着一個年輕男子,正坐在榻上不慌不忙喝茶。
“你是什麼人?”
王俊冷冷問道:“冒充我的同鄉是什麼意思?”
年輕男子笑了笑,“其實王先生應該知道我是誰?王先生下午不是派了百名手下在全城秘密搜尋我嗎?”
“原來是你!”
王俊吃了一驚,本能回頭看了看院子,又回頭注視着男子問道:“你來我這裡是什麼意思?”
男子微微笑道:“我家將軍說王先生是聰明人,果然如此,看樣子王先生對我來府上拜訪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王俊回頭對老管家道:“若有人找我,就說身體不好,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老管家答應,把院門關上了,王俊關上書房門,走到年輕男子對面坐下,壓低聲音問道:“是徐世績讓你來的?”
年輕男子點點頭,笑道:“先自我介紹一下,在下趙文升,也是徐將軍帳下參軍從事,在下負責軍務文書。”
王俊頓時明白過來,“莫非你們今天下午進城交涉,真正目的是爲了掩護你脫離隊伍?”
“王先生反應很敏銳啊!一點沒錯,章懿只是來應酬一下,我纔是真正的任務。”
“你的任務就是來找我?”
趙文升緩緩點了點頭,王俊深深吸一口氣道:“你找我有什麼事,請說吧!”
“是這樣,我們天子希望徐將軍能兵不血刃拿下成都,所以徐將軍特地留下北門讓李神符率軍撤離,但李神符並沒有北撤,這讓家將軍感到不解,王先生能說說原因嗎?”
王俊搖搖頭道:“你們確實看準了我家王爺的性格,他最初是打算棄城北撤,但他有顧慮,更重要是柴紹堅決反對北撤,他畢竟是天子最重要的女婿啊!”
“不知李神符有什麼顧慮?”趙文升並不急於問柴紹之事。
“王爺在江夏之所以敢棄城,是因爲襄陽並不遠,而且還有駐軍接應,可這裡前往漢中要經過多少險關要隘,也不知道金山郡和普安郡是否已被你們佔領,尤其普安郡的劍門關,那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要數百人守住劍門,數萬軍隊也休想過去,這些都是王爺顧慮,除非......”
“除非什麼?”趙文升追問道。
“除非你們肯給王爺一個保證。”
趙文升呵呵一笑,“保證當然可以給,但你們王爺會相信嗎?”
王俊看了趙文升一眼,意味深長道:“那趙參軍不去找我家王爺,反而來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