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笑了笑,“大帥,昨天渤海會的人找到我了。”
“等一等!”
張須陀攔住了張鉉的話頭,他神色嚴峻地注視着張鉉,“你先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已經加入了渤海會?”
張鉉笑了笑,“渤海會確實不止一次拉攏過我,但我絕不會加入他們,這一點請大帥不用擔心。”
張須陀注視張鉉良久,最終輕輕鬆了口氣,說道:“年初清河張氏家主找到我,說渤海會的人想和我談一談,被我拒絕了,我知道他們的野心,但我張須陀是大隋之臣,寧爲大隋而死,也絕不背叛,他們打我的主意是癡心妄想。”
“我知道大帥不可能加入他們,不過大帥能不能幫我這一次,見一見渤海會之人,只是見一見而已。”
“爲什麼?”張須陀疑惑地注視着張鉉問道。
“這裡面涉及到一個秘密,對我很重要的秘密。”
張鉉欠身對張須陀低聲說了幾句,張須陀一驚,“還有這種事?”
張鉉點點頭,“我覺得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我不能確定,只有大帥見一見渤海會的人,我才能得到實情。”
張須陀沉思片刻,終於答應了張鉉的請求,“其實見一見也無妨,你讓渤海會的人今天下午來官署找我。”
中午時分,張鉉出現在悅來客棧大門外,幾名親兵遠遠跟在他身後,張鉉走進大堂,對正在低頭做事的掌櫃道:“我找住在這裡的高夫人!”
掌櫃看了他一眼,連忙道:“請稍等!”
他連忙派一個夥計進去稟報,又歉然對張鉉道:“高夫人有過囑咐。她不見外人,要我們替她稟報。”
“無妨,我就在這裡等她。”
片刻,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匆匆跑出來,抱拳道:“是張將軍嗎?”
“正是!”
“夫人身體略有些感恙,恐怕不能見將軍。”
張鉉一怔。這是這麼回事,難道她不想見張須陀了嗎?
高慧的隨從走上前,低聲對張鉉道:“實不瞞將軍,昨晚夫人遇刺,身體受了傷。”
“原來如此,要緊嗎?”
隨從嘆口氣,“傷情倒不要緊,但傷在臉上,夫人心情很糟糕。將軍應該能理解吧?”
“那真是不幸了。”
張鉉確實能理解,原來是破相了,高慧心情當然會很糟糕,他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不過請你轉告高夫人,今天下午未時正,她可以見到她想見的人。如果錯過今天,恐怕她就沒有機會了。”
說完。張鉉轉身便揚長而去,隨從望着張鉉走遠,不由嘆了口氣,夫人怎麼可能再出門?
未時正也就是下午兩點,張鉉的判斷並沒有錯,儘管高慧遭受重創。但她的馬車還在下午未時時分出現在了郡衙的大門外,這個機會高慧等了一年多,無論如何她不會輕易放棄。
此時張鉉就在郡衙內等候,高慧要見張須陀,必須要先經過他這一關。高慧不拿出誠意來,張鉉怎麼可能讓她如願以償。
張鉉慢慢走出郡衙大門,只見高慧已經從馬車裡下來,她帶着帷帽,輕紗遮住她的臉龐,看不到她臉上的傷情。
“夫人要緊嗎?”張鉉走上前關心地問道。
高慧嘆了口氣,“我沒事!”
她看了看郡衙大門,又問道:“張大帥在等我嗎?”
張鉉笑了起來,“我覺得夫人應該先和我談談。”
高慧扭頭注視張鉉,儘管紗幔遮住她的臉龐,但張鉉還是透過朦朧的輕紗看到她的目光,她目光裡帶着一絲不滿。
張鉉毫不退讓,淡淡道:“這是我們說好的。”
高慧注視他良久,最終從袖子抽出一封信,“這是給你的報酬!”
張鉉打開信,他一眼認出了樑致的筆跡,和他寫給左孝友書信的筆跡完全一樣,看來他確實是加入了渤海會,張鉉閃開了路,笑道:“夫人請吧!大帥就在官房等候,不過我要提醒夫人,大帥房間裡比較冷,夫人最好能穿上外套。”
高慧身體微微一震,她明白張鉉的言外之意,她恨得暗暗咬牙,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傷,他還故意奚落自己,也罷!以後再教訓這個小子。
一名從事在前面領路,高慧快步走進郡衙,向張須陀的官房走去,張鉉卻沒有等候,他知道會是什麼結果,他吩咐一名親兵幾句,隨即翻身上馬向軍營疾奔而去。
張鉉進了軍營,一名親兵跑上前道:“將軍,韋先生回來了!”
張鉉大喜,沒想到韋雲起會在這個關鍵時刻回來,他連忙向大帳走去,他的營盤內十分熱鬧,兩輛馬車停在一頂大帳門口,幾名韋雲起的家人正在大帳前忙碌地收拾物品。
“將軍!”
韋雲起快步從大帳內走了出來,回京近一個月,他變得黑瘦了很多,但他卻顯得精神矍鑠,兩人大笑着緊緊擁抱一下。
“路上順利嗎?”張鉉關切地問道。
“還好!我走瓦崗軍地界,一路順利,沒有遇到亂匪攔截,本來想直接回北海郡,卻聽說將軍在齊郡,便先來歷城縣。”
“先生來得正好,有一件大事要和先生商議。”
張鉉和韋雲起走進大帳,兩人坐了下來,張鉉便將最近發生之事,詳細給韋雲起說了一遍,又將樑致給渤海會的信遞給韋雲起。
韋雲起全神貫注地聽着張鉉的每一句話,他沒有插嘴,而是靜靜沉思着,他接過張鉉手中的信,又仔細看一遍,這時他已經明白了張鉉的意思。
“將軍考慮過朝廷會任命新的太守嗎?”韋雲起問道。
張鉉點點頭,“這個問題我考慮過,事實上我早就考慮過,我之所以選擇裴矩,就是因爲他是吏部尚書。”
韋雲起笑了起來,裴矩倒也不錯,他又問道:“那將軍打算怎麼行動?”
“這個問題我還沒有考慮好,我考慮把這封信交給朝廷,先生覺得呢?”
韋雲起搖了搖頭,“這樣就把事情鬧大了,我怕將軍得不償失。”
就在這時,門外有親兵稟報:“將軍,卑職回來了。”
這名親兵就是張鉉留在郡衙等候消息的士兵,張鉉連忙道:“進來稟報!”
士兵快步走進大帳,單膝跪下行禮,“參見將軍!”
“郡衙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張鉉急問道。
士兵笑道:“啓稟將軍,那個蒙面女子進大帥房間不到一刻鐘就出來了,因爲她的臉蒙着,卑職看不見她的神情,不過她走得很快,吩咐手下時語氣也非常憤怒,可以說她是怒氣衝衝離去。”
高慧得到結果是在張鉉的意料之中,張須陀沒有殺她已經是很客氣了,她怎麼能指望張須陀會投靠渤海會。
“大帥那邊情況呢?”張鉉又追問道。
“卑職沒有看見大帥,不過蒙面女子喝水的杯子和坐席都被大帥扔了出去,大家都很驚訝。”
張鉉微微一笑,“看來明天一早,我們就可以回北海郡了。”
夜晚,士兵們都在忙碌地收拾行裝,天不亮他們就要出發,沒有時間給他們穿衣洗漱,士兵們都有了經驗,必須和甲而眠,寒夜中,士兵們都各自扯沉沉睡去。
大帳內,張鉉正坐在桌前給張須陀寫一封信,他離開匆忙,已經來不及和張須陀告辭了,只得留一封信給大帥。
事實上,張鉉是心中有點愧疚,着實不好意思去見張須陀,他也沒有料到張須陀對渤海會竟是那麼厭惡。
張鉉放下筆,低低嘆息一聲,自己這樣一走了之,連個招呼都不打——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快步走進了他的房間,張鉉正在疊好桌上的信件,眼角餘光發現這名親兵竟然不稟報就走進來,令他十分不悅。
“有什麼事?”
親兵卻沒有說話,張鉉心中詫異,擡頭看了親兵一眼,只見親兵站在暗處,看不清臉龐,但直覺告訴張鉉,此人不是他親兵。
他驀地起身,隨手抽出戰刀指向這名士兵,“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