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清躊躇良久,如果不說清楚那件事,恐怕母親永遠不會答應張鉉的求婚,她雖然答應過父親不對任何人說起,但現在她只想向母親證明張鉉的人品,她可以委屈自己,但絕不能委屈張鉉。
盧清讓所有丫鬟都下樓去,又關上了房門,這才跪下對母親垂淚道:“母親,張將軍其實是救了女兒的命。”
盧夫人嚇了一跳,“清兒,此話從何說起?”
盧清便將盧明月和二叔盧儀勾結,騙自己進城結果被盧明月抓住,多虧張鉉把自己從盧明月手中救出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最後她悲泣道:“若不是張將軍見義相救,女兒早已是匪首魏刀兒的壓寨夫人,女兒的名節也早就毀了,母親不要錯怪了張將軍!”
盧夫人聽得目瞪口呆,她壓根就不知道女兒在去年夏天還失蹤了幾天,竟然發生了這麼驚險之事,她不由怒道:“這件事你爲什麼不告訴娘?”
盧清低下頭,小聲道:“是父親不準女兒給任何人說。”
“我是你母親,難道我還不能知道,再說這種事情,我會出去宣揚嗎?”
盧夫人心中愈發憤怒,咬牙恨道:“我早就知道他想搶家族之權,居然對自己侄女下毒手,他還有臉面對自己兄長嗎?”
“母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再說,女兒也沒有受到傷害。”
“哼!那是你的運氣,落入亂匪之手,有幾個女子能倖免的?”
“娘,不是運氣,是張將軍捨命救女兒。”
“好吧!下次娘見到他,會當面感謝他。不過這和婚姻無關,你的婚姻是崔盧兩家早就決定了的,不管你願不願意。只能服從家族的利益。”
盧清斬釘截鐵道:“不管娘怎麼說,女兒絕不嫁給崔家。死也不嫁!”
“你——”
盧夫人頓時勃然大怒,揚手便狠狠給了女兒一記耳光,“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說完,盧夫人怒氣衝衝摔門而去,盧清撲倒在牀榻上,失聲痛哭起來。
........
盧倬一直到夜裡坊門關閉後才返回自己府邸。這也是天子給考官們的特權,準他們夜行,以免受士子們騷擾。
盧倬的馬車在府門前緩緩停下,士子們都已離去,盧府外終於恢復了安靜,這時,兒子盧慶元迎了出來,“父親回來了?”
“白天這裡熱鬧嗎?”盧倬笑問道。
盧慶元嘆了口氣,“白天家裡人都不敢出府了,外面擠滿了託關係的士子。父親,什麼時候他們才能消停一點?”
盧倬笑道:“很簡單,你明天就告訴那些士子。送禮之人就算考上也會被除名,保證就沒有人敢來了。”
父子二人走進府邸,這時,盧慶元低聲道:“父親,今天張鉉來了。”
“哦!他來做什麼?”
盧倬本能地想到了張鉉有朋友要參加科舉,難道他也要託自己關係嗎?
“這個.....他是來求親!”
“什麼!”
盧倬一下子停住腳步,驚訝地問道:“你說什麼?”
“他今天是來求親,想娶清妹爲妻。”
盧倬半晌沒有說話,其實他早就想到了。張鉉和清兒在一起呆了兩天兩夜,他們之間沒有感情纔怪。
只是這件事太複雜。他無法處理,只能裝聾賣啞。如果張鉉不說,他也不會提及,但沒想到張鉉還是來求親了。
盧倬嘆了口氣,“那母親怎麼說?她見張鉉了嗎?”
“母親接見了他,但好像情況不是很好,母親很不高興。”
盧倬默默點頭,他的妻子是崔氏之女,他可以想象她對此事的態度。
“好吧!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去吧!爲父有點累了。”
盧慶元行一禮,慢慢退下,但走了幾步他猶豫一下,又回頭道:“父親,孩兒實在不喜歡崔家。”
盧倬微微一笑,“其實我也不喜歡。”
盧倬回到自己房中,妻子崔氏迎了上來,“老爺回來了。”
盧倬點點頭,疲憊地坐了下來,笑道:“再過兩天全部閱卷就結束,那時我也該回歸常態,這兩天可把我累壞了,夫人,我想用熱水燙燙腳。”
盧夫人崔氏連忙吩咐丫鬟去打熱水,她又替丈夫脫去外袍,給他捏捏肩膀,不緊不慢道:“老爺,去年那件事爲什麼不告訴我?”
“什麼事?”盧倬詫異問道。
“就是清兒那件事,你知道我是在說什麼?”
盧倬的表情有點不自然,“是張鉉告訴你的嗎?”
“老爺怎麼知道他來了?”
“哦!是慶元告訴我,他白天來過,所以你說那件事,我就想到了他。”
崔氏拉長了臉,“他沒有告訴我,是你女兒告訴我的,老爺,我也很意外,也很難過!”
盧倬淡淡道:“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清兒也沒有受到傷害,我所以我不想再提起它。”
“可害人者卻沒有受到任何懲處!”
“夫人,這件事不要再說了,父親會給我一個公道的,好嗎?”
“好吧!我就不說了,你放心,這件事我也不會說出去,讓盧家家醜外揚。”
盧倬沉默不語,崔氏話題一轉又道:“可是清兒已經不小了,崔盧兩家聯姻之事,老爺打算什麼時候進行,我大哥已經來求婚兩次了,老爺總是向後拖,這又是爲何呢?”
“夫人,當初我和崔家說好,我女兒在室三年後就可以另嫁他人,現在第二年也快滿了,再等一年就可以了結和崔家的約定,這是我和崔召親口約定,難道還要白紙黑字才作數?”
盧倬的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不滿,事實上在崔盧兩家的聯姻約定中並不公平,盧家嫡長子必須娶崔氏之女,但崔家只要求嫡子娶盧家之女,並不一定是長子。
雖然有娶盧氏之女才能爲崔氏家主之說,但那實際上只是去年崔氏內部爲了爭奪家主之位纔有的說法,和崔盧家之約並沒有直接聯繫。
崔召之妻是太原王氏之女,崔召嫡長子崔文志娶的卻是趙郡李氏之女,相反,自己的妻子是崔氏,自己長子的妻子也是崔氏,而且自己的妻子卻不是崔家嫡長女。
這種不公平導致了范陽盧氏百年來一直被博陵崔氏壓制,盧家幾代人都十分不滿,到了盧倬這一代,他就想打破這個慣例,要麼兩家公平,要麼就廢除這條百年約定。
“老爺,話不能這樣說,當初老爺也是想把清兒嫁給崔家,幼林早夭,沒有福氣娶清兒,那麼文象爲什麼不行?
他可是一表人才,學識、人品皆佳,極可能成爲崔氏家主,更重要是他一心想娶清兒爲妻,老爺是他的姑父,爲什麼不成全晚輩呢?”
崔氏說得很委婉,儘可能避免觸怒丈夫,盧倬冷冷道:“我沒有說文象不行,但他父親卻有問題!”
“我大哥有問題!”
崔氏愕然,連忙問道:“老爺這話怎麼說?”
“我聽說他和北齊餘孽有一點不清不白的關係,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被牽連進去。”
崔氏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想讓女兒嫁給這個張鉉囉!”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說,女兒的婚姻大事我不想草率,當然,我還是希望和世家聯姻,這樣更符合盧家的利益,至於是不是崔家,我還要再慢慢考慮。”
話既然已經說到這一步,崔氏也不能再說下去了,她心中卻暗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女兒嫁給崔家。
她明天得抽個時間回趟孃家才行,一起商量一下這件事該怎麼辦?
入夜,張鉉獨自坐在燈下看書,在他身旁的小桌上放着盧清給他的小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二十八日上午,在禪林寺還願。’
二十八日也就是四天後,即英雄會的第一天,不過因爲他武器重量達到標準,可以直接進入第二輪比武,因此二十八日他倒有時間。
今天求親並不順利,雖然在他意料之中,但被盧夫人拒絕,他還是感到一絲沮喪,唯一的期待就是看看盧倬的態度了。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張鉉一擡頭,只見大帥張須陀出現在院子裡。
張鉉連忙起身迎了出去,“這麼晚,大帥還沒有休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