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東安縣一百五十里外的東南方向,還有另一座縣城沂水縣,沂水縣也是一座小縣,它緊靠高密郡,是從琅琊郡進入高密郡的必經之道。
沂水縣也有千餘名賊軍駐紮,相對於東安縣受益於北海郡商道,商業稍微繁華,守軍油水不少,而沂水縣卻要貧窮得多。
首先高密郡那邊沒有多少商人南下,北海郡的商道距離沂水縣太遠,這使得沂水縣只有一點軍事價值,守住沂水縣可以防禦高密郡的軍隊南下,同時也可以防禦琅琊郡的賊軍殺入高密郡。
沂水縣的守軍實際上是孟讓的殘部,孟讓去年從高密郡逃到琅琊郡後,首先在沂水縣呆了幾天,收集了千餘名從高密郡逃來的殘兵敗將,他讓這支千餘人的軍隊守住沂水縣,把沂水縣當做自己的立足之地,自己則南下去見孫宣雅。
假如孫宣雅不肯接受他,他就會以沂水縣爲根基,在琅琊郡北部擴展勢力,伺機殺回高密郡,但孫宣雅接受了他,並封他爲司馬,對他頗爲重用。
儘管如此,孟讓還是不想輕易放棄沂水縣,他心裡很清楚,如果自己沒有根基,他就很難在琅琊郡立足,尤其沂水縣是他殺回高密的跳板,他更不會輕易放棄。
沂水縣的守將叫孟安,是孟讓的族弟,在孟讓割據高密郡時,他率領一千士兵守諸城縣,所以他沒有受到隋軍攻打高密郡的影響,能夠率領軍隊全身而退,成爲孟讓最後一支可以依憑的軍隊。
此時,孟安同樣接到了孫宣雅的命令,讓他全力防禦隋軍可能從高密郡方向發起的進攻。
孟安原本是齊郡鄒平縣的一個街頭無賴,整天惹事生非,不學無術,長得十分猥瑣,因爲族兄孟讓成爲長白山匪首之一,他跑去投奔。連孟讓也嫌他無用,不肯重用他,負責管管後勤糧草之類,一直沒有什麼出息。
孟安聽說隋軍要攻打沂水縣。他大爲惶恐,連忙派人去向孟讓稟報,他不會聽孫宣雅的命令,只有孟讓才指揮得動他,但不等派出人出發。孟讓便已派人送來了急信。
房間內,孟安臉‘色’蒼白地聽取送信人的口述,他因爲不識字,孟讓便派心腹送來了口信。
“主公說,要保存實力爲上,如果隋軍不打沂水,那就守住沂水縣,如果隋軍有攻打沂水的跡象,就立刻放棄沂水縣南撤。”
孟安連連點頭,兄長的口信說到他心坎上了。他怎麼可能抵擋得住隋軍的大舉進攻,他也覺得還是南撤比較穩妥。
他又問道:“我怎麼知道隋軍有攻打沂水縣的跡象呢?”
報信士兵暗暗苦笑,這種事情居然也要問自己,自己又怎麼知道,他只得無奈地回答道:“主公的意思是讓將軍自己判斷,一旦形勢不妙就立刻撤軍,關鍵是要保存實力,將軍的任務就完成了。”
“好吧!”孟安也沒有了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報信兵先回去了,孟安心煩意‘亂’。也沒有心思去吃喝玩樂,一本正經地穿上盔甲在城頭巡視,他又派出十幾名探子去四周查看動靜。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城外沒有任何動靜。孟安早已累得疲憊不堪,準備回去睡覺了,就在這時,有士兵指着北面大喊:“將軍快看!”
沂水縣北面是一片低矮的山崗,長滿了高大茂密的松樹林,只見他的幾名探子帶着一人從山崗小路跑下來。直朝城池奔來。
孟安越看越心驚,儘管那人穿得十分破爛,但依稀看得出是自己軍隊的軍服,士兵也滿身髒‘亂’,顯得狼狽不堪。
不多時,探子帶着這名士兵奔至城下,大喊道:“將軍,是從東安縣逃來的弟兄!”
孟安大吃一驚,急令左右開城‘門’,他也跑下城去,士兵已被領進城,正坐在城根下狼吞虎嚥地吞食兩塊幹餅,吃得太急,被噎得直翻白眼,孟安讓人給他喝水,過了好一會兒,士兵纔回過魂,磕頭泣道:“孟將軍,隋軍真的殺來了,胡將軍被殺了,弟兄們全軍覆滅,我們十幾人從北城‘門’逃出,僥倖逃得一命。”
孟安嚇得心驚膽戰,連忙又問道:“有多少軍隊,主將是誰?”
“起碼有七八千軍隊,攻進城的主將好像是巨靈神尉遲恭!”
尉遲恭的名聲早已威震山東,被士兵傳聞得如天神一般,甚至比張鉉還要多幾分兇名,孟安聽說是尉遲恭,後背頓時嚇出一聲冷汗。
這時,探子又急忙道:“將軍,我們在狐山那邊發現了有軍隊駐營的痕跡,大概有五十口竈,竈還是溫的,四周有很多腳印。”
孟安一下子呆住了,五十口竈,那至少是一千軍隊,天啊!隋軍也要攻打沂水縣嗎?
旁邊一名校尉道:“將軍,如果隋軍真的攻打琅琊郡,肯定不會放過沂水縣,不掃平後方,隋軍怎麼南下?”
一句提醒了孟安,隋軍怎麼可能背後還留一座沂水縣不打,好在狐山還比較遠,在五十里外,隋軍應該沒有那麼快殺來,孟安當即下令道:“全軍立刻集結,準備撤離!”
半個時辰後,孟安率領一千士兵放棄了沂水縣,緊急向南撤軍。
探子在狐山發現的隋軍蹤跡卻是裴行儼率領的一千士兵,按照張鉉的部署,裴行儼也率一千士兵從東萊郡趕來,他是走高密郡東莞縣南下,準備和羅士信的軍隊夾擊沂水。
但裴行儼卻想不到賊軍已成驚弓之鳥,自己軍隊剛一‘露’頭,賊軍便倉皇棄城而逃,就在賊軍剛走沒有多久,裴行儼的軍隊便殺到了沂水縣。
此時沂水縣城‘門’大開,已是一座空城,裴行儼剛到城‘門’口,數十名老者從城內走出,跪在城‘門’外顫聲高喊:“沂水小民跪迎天軍!”
這些老人都是過來人,他們就害怕隋軍殺入城去,以通匪之名將他們肆意燒殺劫掠,那時他們真是大難臨頭了。
裴行儼連忙下馬,對衆老者笑道:“我是飛鷹軍裴元慶,飛鷹軍不會擾民,各位老丈請放心。”
老人聽說他們是飛鷹軍,都鬆了口氣,飛鷹軍軍紀嚴明,確實不擾民,而且這位竟然是山東第一猛將裴元慶,衆人不覺又驚又喜,連忙起身將裴行儼和他的軍隊迎入城內。
“賊軍是幾時撤走?”裴行儼見城內守軍撤退得乾乾淨淨,連一頂帳篷都沒有留下,不由驚訝地問道。
爲首老者苦笑道:“他們剛走沒多久,我們沂水沒什麼糧食,縣衙內只有幾百石糧食,也全部被他們帶走了,若不是將軍來得及時,恐怕他們還要縱兵搶掠,沂水沒有‘蒙’難,着實是老天開眼啊!”
“原來他們剛剛纔走!”
裴行儼不由笑了起來,“看來這回是便宜那個羅小子了。”
沂水縣相距臨沂縣約三百里,一路向南都是起伏的羣山,沒有縣鎮,只偶然可以一些廢棄的小村莊,琅琊郡的人口都被集中到了臨沂縣,中途沒有補給,因此對於南撤賊兵而言糧食是第一重要,他們將縣衙內庫存的五百石糧食一掃而盡,又沒有騾馬馱載,每個士兵要揹負五斗米,加上他們自己掠奪的一些‘私’財,每個人揹負沉重,行軍速度十分緩慢。
孟安卻憂心忡忡,不停向後張望,唯恐隋軍從背後追殺而來。
“快一點!”
孟安揮鞭‘抽’打士兵,大聲怒罵道:“走了半天才走了不到二十里,你們想死在沂水嗎?”
士兵們叫苦不迭,“將軍,實在太重了,把糧食放掉一半吧!”
“不行!糧食不能丟,要麼把你們的銅錢丟掉。”
誰也不肯丟下銅錢,衆士兵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拼命奔逃,又跑出數裡,一個個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孟安見士兵們實在支撐不住,只得令道:“原地休息一刻鐘。”
他話音剛落,數百支箭從樹林中‘嗖!’的‘射’來,孟安被‘射’成刺蝟一般,連慘叫聲都沒有,便栽下馬來。
四周喊殺聲震天,官道兩邊的樹林內殺出無數隋軍士兵,爲首一員大將,鐵盔鐵甲,手執一根大鐵槍,正是高密主將羅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