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盡了,張鉉耐心地在縣衙內堂裡等待着,他也在考慮如何與王世充討價還價,這五百多名士兵他當然不會留下,可以放回去,關鍵就是看王世充能拿出什麼誠意。+,
“先生覺得我應該提什麼條件纔好?”張鉉回頭問一旁的韋雲起道。
韋雲起早已胸有成竹,他微微笑道:“我覺得關鍵是將軍需要什麼,無非是兩類,一是物資上的補償,比如糧食、軍資等等,再一類就是將軍能夠通過這件事達成一個目的,比如有利於將軍的名聲等等。”
“其實我兩樣都需要,坦率地說我現在更需要船隻。”
“這也是個好條件,但我估計他們手中的船不會多,我倒有個方案,將軍可以參考一下。”
張鉉精神一振,連忙道:“先生請說!”
“船可以要,至少要他們的一半,反正也是黎陽倉的船,問題應該不大,另外,將軍不妨讓他們把老人送回來。”
“老人?”
張鉉愕然,“我要老人做什麼?”
韋雲起微微笑道:“老人可是一個寶,把老人送回來,對將軍的名聲會有巨大的影響,既不顯出將軍的野心,同時也會讓青州上下對將軍感激涕零,將軍在青州的威望就徹底樹立起來。”
“先生說得有理,但問題是王世充會答應嗎?”
“他爲什麼不答應,老人不能幹活,光耗費糧食,對他是累贅,再說將軍手中可是有他的五百精銳,王世充會算清楚這筆帳。”
張鉉沉思良久。終於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方案。
這時,堂外傳來了陳旭的稟報聲,“將軍,王使君回來了。”
“請他進來!”張鉉收回了思緒。
韋雲起另外還有事,便行一禮。先從側門離去了。
片刻,王世惲匆匆走進內堂,躬身施一禮,“讓張將軍久等了!”
“請坐吧!”
張鉉笑着請王世惲坐下,又讓親兵上了茶,王世惲顯得心神不寧,他半晌才低聲道:“可能是發生了一些誤會,希望將軍能聽我解釋。”
“我想知道高唐縣還有多少大船?”
張鉉並不想聽他解釋,他對這種臨時編出來的理由沒有興趣。他實際直接進入了主題。
王世惲胖圓臉微微一紅,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了實話,“大約還有十條大船。”
“你們是怎麼弄到的大船?”張鉉又十分感興趣地問道。
“原本是黎陽倉的運糧船,來了兩百多艘,我家大帥以需要運糧爲理由,強行扣下了二十艘,被將軍.....燒掉了一半。”
張鉉點點頭。不慌不忙道:“人我可以全部放回去,但我有兩個條件。”
王世惲沒想到這麼痛快。他精神一振,連忙道:“將軍請說!”他當然知道張鉉會有條件,只要不過分,他也希望這件事早點了結。
“我的條件很簡單,有兩點,首先你們的十艘大船分給我一半。我們一家五艘船,其次是被你們強行抓去的民衆,如果我讓你們把人放回來,估計你們也不會答應,這樣吧!把老人放回來。他們已年邁,對你們無用,交給我來安置,就這兩個條件。”
王世惲心中很驚訝,他不知道張鉉爲什麼會提出放回老人這個條件,他沉吟片刻道:“十艘大船反正是黎陽倉的船隻,分給將軍一半沒有問題,我可以答應,不過放人之事,我需要回去和大帥商量一下,這個我不能做主。”
張鉉點點頭,“我知道你不能做主,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回去吧!”
“混蛋!”王世充聽說張鉉已殺了自己七百多名手下,不由勃然大怒,抽出劍狠狠向衣柱劈去。
‘咔嚓!’衣柱被劈成兩段,王世充恨得眼睛噴火,又轉身揮劍向桌案劈去。
王世惲嚇得臉上肥肉一陣亂顫,他沒想到兄弟居然如此盛怒。
王世充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穩住身體纔沒有暈過去,用劍指着南方大喊:“張鉉,我若不殺你,誓不爲人!”
直到這時,旁邊的崔洪丹才緩緩勸道:“大帥,殺張鉉是以後之事,但眼前的問題得解決,還有五百多弟兄在他手上。”
王世充心中怒火終於平息了,頹然坐下,半晌他冷冷問道:“我不明白,他要老人做什麼?”
崔洪丹陰陰一笑,“如果卑職沒有猜錯,張鉉是爲了收買齊郡人心,這些老人會把他的恩德傳遍青州。”
王世充重重哼了一聲,“此人的野心也如此之大嗎?”
“張須陀在時還好一點,現在變成裴仁基,他的野心也自然膨脹起來,卑職估計他是想成爲青州之主。”
王世充沉默半晌問道:“那我該不該答應他?”
崔洪丹想了片刻,問道:“大帥很在意那五百士兵嗎?”
“當然很在意!”
“如果是這樣,那就可以答應,不過在人數上可以做點文章。”
旁邊王世惲慌忙道:“張鉉心裡有數,如果我們做手腳,一定瞞不過他!”
崔洪丹沒有說話,向王世充望去,這件事應由主公來決定。
王世充當然想爲難張鉉,但他有五百多士兵在張鉉手中,以張鉉的精明,恐怕確實很難瞞過他,而且他搶人在先,這件事他也不想鬧大。
王世充畢竟是梟雄人物,拿得起也放得下,這件事他以後再和張鉉算帳,這次他認栽了。
“也罷!五十幾歲還可以種田,暫時留下,把六十歲以上的人送回去,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
數天後,一艘艘大船開始緩緩在北海郡新修的碼頭上靠岸,碼頭上至少佈滿了兩千士兵,早已等候在這裡的張鉉立刻率領大羣官員迎了上去。
第一艘大船靠岸,一隊顫顫巍巍的老人互相攙扶着沿着船板走下來,當他們踏上北海郡土地時,不少人都老淚縱橫,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張鉉和官員們連忙上前將他們扶起,安慰他們,讓士兵扶着他們向不遠處的帳篷羣走去。
隨着第二艘、第三艘大船靠岸,越來越多的老人從船上下來,使河岸上變成熱鬧起來,但很多老人因爲長途跋涉而異常疲憊,甚至還有人病倒,士兵們十分忙碌,將千餘名白髮蒼蒼的老人都扶去大帳休息。
這時,王世惲來到張鉉身邊,躬身行一禮,陪笑道:“張將軍,我們沒有失信,把人都帶來了。”
張鉉淡淡一笑,“王使君辛苦了,不過看起來人數並不多,不可能才一千餘人吧!”
王世惲略有些尷尬,苦笑了一聲道:“張將軍也知道,並不是每戶人家都同意老人回來,大部分人家都不答應,我不妨實話實說,這一千人中其實七成以上都是孤寡老人,其餘老人我們也是費了很大的口舌才說服他們家人同意,但無論如何,我們已經表達了最大的誠意,希望張將軍不要失信。”
張鉉點了點頭,“我也只是想做點好事,並不爲了讓他們家人分離,好吧!既然很多老人不肯回來,我也不勉強,不過希望你們能在另外方面給予補償。”
王世惲嚇了一跳,臉都變白了,他顫聲問道:“將軍還想要什麼?”
“王使君不用擔心,我不會提過分的要求,我只要這十艘大船,別的就不要求了。”
王世惲稍稍鬆了口氣,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他想了想道:“好吧!我可以答應將軍。”
“那就要委屈王使君了,等十艘大船都停靠在碼頭上,我再派人送王使君回去。”
王世惲知道張鉉並不信任自己的兄弟,扣住大船也是爲了防止清河郡的軍隊再次南下,他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張鉉讓士兵帶王世惲下去休息,這時,北海郡太守王運謙上前對張鉉請示道:“張將軍,這些老人是放在臨淄縣,還是放在益都縣?”
“看他們自己的意願,如果他們願意去齊郡,我們就送他們回曆城,這些都是老人,要好好善待他們。”
“卑職明白,請將軍放心!”王運謙恭敬行一禮,連忙率領官員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