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儼不負他的期望,傍晚時分,五百騎兵風馳電掣般地返回了縣城,裴行儼殲滅了兩支賊軍探子,並按照張鉉的要求抓回了兩名探子。
房間裡,兩名賊軍探哨彷彿完全崩潰了,跪癱在地上,渾身象篩糠一樣顫抖。
“分開審問!”張鉉厭惡地看了一眼這兩個探子,揮了揮手,他沒想到兩個探子如此軟弱,不用嚴審就有全部交代的跡象了。
士兵將兩名探子拖了出去,這時,坐在一旁的房玄齡笑問道:“將軍想到了嗎?王薄爲什麼不去探查蒙陰堡,而是來探查東安縣?”
“王薄是想來探查我這邊的消息......”
話沒有說完,張鉉忽然醒悟,“參軍的意思是說,蒙陰堡是孫宣雅負責攻打,王薄不好從插手,所以來探查東安縣,是這樣嗎?”
房玄齡還是搖了搖頭,淡淡道:“或許是我想多了,但我有一種直覺,王薄是想直接攻打齊郡。”
張鉉眉頭皺了起來,“攻打齊郡,來探查東安縣做什麼?”
“他應該是在計算兵力!蒙陰堡有多少士兵他很可能已經知道,他再計算東安郡有多少兵力,然後從裴仁基出兵進攻瓦崗的兵力便可推斷出齊郡和北海郡還有多少守軍。”
房玄齡看了一眼張鉉驚訝的神色,又嘆口氣道:“我只是推斷,如果我是王薄,或許我就會直接殺進齊郡。”
“可是.....他的老巢不要了嗎?”張鉉還是有點困惑。
“將軍,顓臾縣高大堅固,易守難攻,他只要部署五千軍隊就能使我們一時難以攻下,再說還有孫宣雅的軍隊在另一邊牽制我們,這是王薄的機會。”
正沉思之時,一名軍士快步走了進來,將兩份口供呈上,“將軍,他們都招供了,所有供詞都在這裡!”
張鉉精神一振,連忙接過供詞迅速翻看起來,兩份供詞的內容都差不多,看來他們並沒有說謊,但讓張鉉感到奇怪的是,王薄似乎並不像房玄齡說得那樣準備偷襲齊郡,而是在加固城牆,積極進行防禦準備,另外還在和孫宣雅聯繫,準備聯合攻打蒙陰堡。
張鉉不解地望着房玄齡,房玄齡微微笑道:“半個月過去了,王薄現在纔想起要打蒙陰堡,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參軍是說王薄在故做姿態?”
房玄齡點點頭,“關鍵是裴仁基率軍離開了齊郡,齊郡兵力空虛,那可是王薄曾經的老巢,他怎能不動心,怎麼還有心思去打蒙陰堡,我甚至懷疑他派這些探哨來刺探消息也是故意讓將軍抓住他們,用他們的口供來誤導將軍,否則一個小小的探子,怎麼會知道自己主公和孫宣雅的秘密往來?”
張鉉慢慢走到沙盤前,注視着沙盤上的琅琊郡,這是他剛剛製成的琅琊郡沙盤,比起地圖,確實方便了很多,他目光又轉回了齊郡。
一旦王薄真的派大軍偷襲齊郡,以齊郡微弱兵力,必然很快失陷,當自己回援齊郡時,孫宣雅的軍隊一定會追殺,兩支賊軍前後截殺,自己軍隊必敗無疑。
這時,房玄齡走了過來,拾起木杆指向新泰縣,“這裡是關鍵,王薄大軍秘密北上,必然會在新泰縣補給。”
張鉉目光緊緊盯住了新泰縣,他明白了房玄齡的意思,但如果王薄並不打算北上怎麼辦?
房玄齡微微笑道:“有蒙陰堡在,東安縣應該萬無一失。”
夜色中,一支六千人的軍隊正無聲無息沿着一條崎嶇不平的山道疾速向西行軍,這支軍隊正是張鉉和裴行儼率領的六千精銳隋軍。
張鉉命偏將李壽節率兩千軍守東安縣,又把房玄齡留下來輔佐他,便親自率領大軍趕往新泰縣。
一旦張鉉接受了房玄齡的判斷,他的直覺便開始敏銳起來,裴行儼告訴他,探子就從昨天開始增加,說明王薄已經在做北上的準備,極可能這兩天就出發了。
甚至王薄在接到探子被抓的鷹信後就連夜出發,和自己一樣,也在疾速向新泰縣進發。
新泰縣和東安縣相距約百餘里,有一條筆直的官道相連,但中間有一段數十里的山路,上次裴仁基就在這條山路上被王薄伏擊,死傷慘重。
但今天張鉉卻沒有走這條官道,他猜測王薄還安排有探子在沿途監視,經過幾個月的來回交手,張鉉也漸漸摸透了這個對手的作戰風格。
坦率地說,王薄是一個軍師型的匪首,陰險狡詐,很有謀略,和張金稱那種殺人如麻的悍匪完全不同。
王薄原本是渤海會的骨幹,正因爲他的能幹得力,才被渤海會派去齊郡掀起了隋末造反的風暴,若不是王薄自己也野心勃勃,他完全可以成爲高慧最得力的軍師。
可惜他稱帝的野心使他和渤海會反目,失去了渤海會的支持,最終被張須陀擊敗。
和王薄這種狡猾的對手作戰,張鉉必須保持十二分的警惕,步步小心。
五更時分,張鉉的軍隊已經走出了崇山峻嶺,向位於一處盆地內新泰縣疾奔而去。
距離新泰縣還有十里,張鉉一擺手,回頭喝令道:“停止行軍!”
他見旁邊百步外有一片松林,便又令道:“大軍去松樹林休息。”
這時,裴行儼催馬上前問道:“將軍是要派斥候去新泰縣嗎?”
張鉉點點頭,“你就不要去了,讓陳旭去吧!”
旁邊騎兵主將陳旭行一禮,“卑職遵令!”
他一招手,率領一隊斥候向新泰縣奔去。
張鉉走進黑松林,在一塊大石前坐下,親兵帶給他一壺水和兩塊羊肉乾餅,張鉉遞給裴行儼一塊,他自己也又飢又喝,喝了口水壺,咬一口乾糧便大吃起來。
這種羊肉乾餅是隋軍的乾糧,羊肉是煮熟後切片,和甜醬一起裹在幹餅中,外面再包上一片荷葉,用細繩捆住,一隻肉餅重約半斤,正好夠吃一頓,醬羊肉的味道不錯,但幹餅很硬,必須要泡着水吃。
和張鉉一樣,所有的士兵都在吃同樣的乾糧,聚在一起有說有笑,談論着更加美味的大菜。
“二叔,給我也來一塊!”
秦用一屁股坐在張鉉身旁,他也餓壞了,張鉉遞給他一塊幹餅笑問道:“聽說你爹爹讓你回去,你怎麼不去?”
秦用嚼着幹餅,嘴裡含糊不清道:“幹嘛回去?上次王薄射傷我的馬,我要找他算帳!”
上次撤軍時被伏擊,秦用的寶貝戰馬中了兩箭,險些喪命,現在還在歷城縣調養,秦用恨透了王薄,這次是他主動請纓率軍南下,就是爲了報王薄的一箭之仇。
張鉉當然知道秦用不肯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他想幫助自己,這是他的淳樸,張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果你的馬不能上戰場,我會想辦法再給你搞一匹。”
“謝謝二叔,我希望它沒有事,我真不想.....換馬!”秦用低下了頭。
張鉉點點頭,站起身向松林外走去,他的聽力極爲敏銳,他已經聽見遠遠傳來了馬蹄聲。
片刻,陳旭帶着兩名騎兵風馳電掣般奔來,馬上還綁着一名賊軍,陳旭翻身下馬,向張鉉行一禮,指着賊軍士兵道:“這是在路上抓到的一名巡哨,將軍要了解新泰縣的情況,只管問他就是了。”
張鉉越過他肩膀向後面看了一眼,又問道:“其他幾名弟兄呢?”
“卑職讓他們沿着官道南下了,看看能不能發現賊軍主力的蹤跡。”
“把他帶進松林!”
張鉉返回松林內坐下,那邊賊軍巡哨士兵隨即被押了進來,他見松林內有這麼多隋軍,頓時驚恐萬分,撲通跪倒在張鉉面前,磕頭如搗蒜,“小人家中還有老母和幼子,將軍饒我一命。”
“你若老實交代我就不殺你,饒你一命!”
“我說!我什麼都說。”
張鉉想了想問道:“我想知道新泰縣內目前有多少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