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家族是琅琊郡第一望族,也是孫宣雅和孟讓要重點拉攏的對象,只要名門望族支持他們,他們基本上就能在琅琊郡立住腳。
所以孟讓剛剛把軍方穩住,便急匆匆前來拜訪王家,自然也得到了王家的迅速表態,只要孟讓善待民衆,王家也一如既往地支持。
王家支持孫宣雅和孟讓當然只是爲了自保,只要有一線機會,王家都不會亂匪攪在一起,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雖然天下很多望族爲了自保都暗中和亂匪私通款曲,可一旦隋軍開始平匪,他們就會積極洗清自己,表示自己絕對清白,絕對支持官兵平匪。
正是因爲這種心態,張鉉在開始進攻琅琊郡後,王家的態度也在一點點轉變了,尤其在張鉉全殲王薄一萬精銳後,王家便開始徹底支持隋軍,正是在王家的暗中支持下,隋軍兵不血刃地奪取了費縣,準備進攻臨沂縣。
王家家主叫做王永泉,年約四十出頭,這幾年愁緒滿懷使他頭頂謝了大半,看起來十分蒼老,彷彿已經年過花甲。
王永泉聽說沈光到來,立刻讓子侄將他領到後院。
“沈將軍,莫非官兵要開始攻城了嗎?”王永泉滿懷期待地問道。
沈光喝了口茶笑道:“攻城是下策,我家將軍不到迫不得已不會攻城,上兵伐謀纔是首選。”
王永泉立刻聽懂了沈光的言外之意,就是要王家幫忙,王家當然也願意幫忙,但前提是王家不能冒險,一旦被孟讓知道,王家將面臨滅族之災,王永泉一時沉默不語。
沈光明白對方的擔憂,又笑道:“其實也不會讓家主爲難,我們只是希望能找一個立足之地。”
王永泉心中一鬆,這個要求不高。王家完全可以辦到,他立刻欣然笑道:“當然可以,不知有多少弟兄進城?”
沈光伸出兩個指頭。
“二十人嗎?”王永泉試探着問道。
沈光搖搖頭,“是兩百人!”
王永泉有些呆住了。居然有兩百人,他們究竟是怎麼進城的?
“我們將分三天陸續進城,今天應該進了八十個弟兄,說好在社廟匯合,我要把他們領過來。請家主做好接待準備。”
王永泉默默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了,只能硬着頭皮接納,好在孟讓並沒有完全控制住臨沂局勢,讓他還有一點機會,他沉思一下問道:“所有弟兄都在社廟匯合嗎?”
“正是!”
“我有個侄子在社廟旁邊經營一家布帛店,佔地規模頗大,不過已經關門兩年了,如果將軍不嫌棄”
不等王永泉說完,沈光立刻道:“那我們就藏身在這家布店內!”
王永泉大喜。只要隋軍不藏身在他們本府,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他又連忙補充道:“大家所需的食物我會派人送來,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一定會盡力而爲。”
“那就多謝家主了!”
沈光又笑着給他介紹旁邊的孫英,“我這位孫兄弟負責和家主聯繫,我另外有事情,這幾天就要麻煩家主了。”
“哪裡!哪裡!爲朝廷盡力,是王家義不容辭的責任,王家會全力相助。”
沈光安排好了各種細節。孫英跟隨王永泉的侄子去社廟迎接其他弟兄,沈光則前往臨沂縣的南軍營。
由於去城外割麥的軍民陸陸續續回城,大街上格外熱鬧,孫宣雅之前實施了近一年的宵禁雖然沒有被廢除。但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這也是孟讓沒有能完全控制臨沂局勢的具體表現。
六支賊軍各自爲陣,出城搶收糧食他們個個爭先,但巡視街道、維持宵禁卻沒有人願意出力,孟讓考慮讓每人出一千軍,組建一支由他親自指揮的巡查治安軍。但依舊互相扯皮而最終沒有結果。
不多時,沈光來到了南軍營,這裡是大將陳海石的駐軍之地,陳海石是孫宣雅的心腹,統領八千軍隊。
陳海石並不願意效忠孟讓,不過孟讓答應他不殺孫宣雅和孫志安的妻兒,陳海石這才勉強表態支持孟讓抗擊隋軍,等隋軍撤軍後,他才決定自己何去何從?
陳海石的軍營大門也是極爲熱鬧,數千名士兵正扛着糧食返回軍營,在此之前,已經有大量的糧食用騾車運進軍營,使他們原本緊張的軍糧得到了極大的緩解,不僅是陳海石的軍隊,其他幾支軍隊也都派出大量士兵出城割麥。
沈光卻穿着普通民衆的衣服,當他剛靠近軍營大門,立刻有值勤士兵喝道:“站住!”
沈光連忙高聲道:“我是陳將軍的親戚,從老家過來,請替我通報!”
“在這裡等着!”
當值士兵喝令一句,立刻轉身跑回了軍營,不多時,一名陳海石的親兵跟着值勤匆匆趕來,親兵打量一下沈光問道:“請問,這位壯士是陳將軍的什麼親戚?”
沈光取出金令箭在親兵面前一晃,親兵大吃一驚,連忙道:“請隨我進營!”
沈光走進了大營,一直來到大帳前,親兵進去稟報,片刻出來道:“將軍請你進去。”
沈光走進大帳,大帳內燈光通明,主將陳海石坐在一張桌案後,目光凌厲地盯着走進大帳。
“果然不出我所料!”
陳海石一眼認出了沈光,當初他被張鉉生擒時,此人就在張鉉身旁,陳海石拔出長劍疾奔上前,長劍一閃,頂住沈光的咽喉惡狠狠道:“我認識你,你是隋軍的斥候頭子。”
沈光淡淡一笑,“我家將軍抓住你時,可沒有用長劍頂住你的咽喉。”
陳海石登時想起張鉉曾放過自己,他臉略略一熱,收起了長劍,冷冷問道:“我不會投降隋軍,你不要再費神了,看在張鉉曾放我一次的份上,我也放過你這次,你走吧!”
陳海石以爲沈光是來勸降自己,儘管他心中也有點矛盾,但自尊心還是讓他不願痛快地接受招安。
沈光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他,“這是孫宣雅寫給你的親筆信,你自己看看吧!”
“啊!”
陳海石激動接過信,“我家大王難道沒有死嗎?”
“他被生擒,雖然現在還沒有死,但不能保證以後不會死,你先看看信吧!”
陳海石連忙坐回位子,幾下拆開信細看,漸漸的,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最後他竟沉默不語。
沈光看出了陳海石心中的矛盾,他柔聲勸道:“陳將軍,在命運轉折關頭每個人都在選擇,孫宣雅爲了一線生機,選擇和我家將軍合作,當初在遼東,我對前途感到迷茫之時也毅然選擇跟隨我家將軍,王薄也知道琅琊郡已無法立足,他選擇了偷偷向魯郡轉移,臨沂縣的境況相信將軍比我清楚,孟讓必然是選擇南逃徐州,那麼將軍的選擇是什麼呢?”
陳海石當然很清楚臨沂的境況,孟讓寡恩薄情,毫無威望,大家只是不想內亂才臨時支持他,可一旦隋軍大舉攻城,大家就各奔東西了,孟讓守不住城池只能南逃,那麼自己該怎麼辦?
陳海石長長嘆一口氣,“隋軍爲什麼不攻城,一旦攻城,臨沂縣半天都守不住。”
沈光笑了起來,“其實不用攻城,只要有一兩千人扮作你們的士兵混入割麥人羣中,就像我一樣,輕而易舉就進城了,陳將軍覺得孟讓派出的巡哨真能發現隋軍潛入嗎?”
陳海石臉色大變,讓軍民外出割麥,確實是一個巨大的漏洞,沈光說得對,孟讓派出的探子只是監視各條通往臨沂縣的官道,只要隋軍不走大路,他們根本發現不了,他也忍不住喃喃道:“那爲什麼”
“因爲我家將軍不希望琅琊郡再變成另一個清河郡,那種千里赤野慘象不能再出現了。”
陳海石低下頭,他被張鉉的心胸深深感動了,他本人就是費縣人,當然不願自己家鄉遭受生靈塗炭,更不願意琅琊郡成爲第二個清河郡,更重要是,臨沂城一破,他也無處可去了,他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暫時拋棄內心的自尊。
良久,他注視着沈光緩緩問道:“如果我答應,那我能得到什麼?”
沈光這才取出張鉉的信遞給他,“這是我家將軍給你的親筆信,陳將軍想知道的答案上面都有明確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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