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開始驟然緊張,黑夜中,一名隋軍騎兵正疾速向大軍駐地奔來,離大營還有五百步,一隊巡哨騎兵便從斜刺裡奔出,攔住了這名騎兵的去路,“是什麼人?”
報信騎兵舉起一面腰牌,高聲喝道:“我是第三營斥候校尉,有緊急重要情報要向聖上稟報。”
巡哨隊立刻陪同他向軍營奔去,今晚當值的大將是宇文成都,目前宇文成都出任左衛將軍,這次也率軍護衛天子北上,他聽見了馬蹄聲奔來,便催馬在營門前攔住去路,“有什麼事情?”
報信校尉認出宇文成都,連忙上前抱拳稟報,“啓稟將軍,突厥可汗軍隊已經北撤!”
“什麼!”
宇文成都大吃一驚,急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一個半時辰前,突厥軍隊撤退非常急促,就像打仗撤軍一樣。”
宇文成都立刻意識到不妙,再過三天就是正式會盟時間,突厥可汗這時候突然撤退,把大隋天子扔在伏乞泊,這就是開戰的先兆。
他一把揪住斥候校尉脖領,喝問道:“情報可屬實?”
“卑職親眼看見突厥撤退,願以軍法擔保!”
宇文成都推開他,立刻調轉馬頭向御帳奔去,他在御帳木臺前翻身下馬,快步向木臺上走去,幾名千牛備身侍衛連忙攔住他,“宇文將軍,聖上已經睡了。”
“有緊急情況,十萬火急,請立刻叫醒聖上。”
這些侍衛都知道宇文成都是謹慎之人,他這麼焦急,必然是有大事發生了,幾名侍衛對望一眼,其中首領轉身進了大帳,片刻,一名宦官出來道:“宇文將軍,聖上已經醒了。讓你進去!”
宇文成都快步向大帳內走去,老宦官又攔住他低聲囑咐道:“聖上這幾天身體不太好,說話要注意分寸。”
宇文成都默默地哦按頭,這才走進了大帳。帳內燭光昏暗,楊廣披了一件狐皮大氅,面帶倦容地在帳內踱步,顯得精神非常疲憊。
宇文成都連忙上前單膝跪下,“深夜打擾陛下休息。微臣......”
不等他說完,楊廣擺擺手,“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陛下,突厥可汗撤軍了。”
“什麼!”
楊廣也同樣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撤軍?”
“陛下,就在一個多時辰前,突厥可汗和他軍隊全部向北撤離,走得非常倉促。”
楊廣愣住了,突厥可汗居然走了。那會盟怎麼辦?三天就要舉行了,雙方還沒有來得及溝通準備,他就撤走了,這叫什麼事?
宇文成都感覺到天子還沒有明白問題的嚴重性,他連忙又道:“陛下,敵軍主將臨陣撤離,一般都是爲了避開大戰,陛下,突厥騎兵很可能要殺來了。”
楊廣只覺大腦裡嗡的一聲,頓時變成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驚慌失措起來,手中茶杯也失手傾翻在地板上,“這....這可如何是好?”
“陛下,立刻下旨南撤!要不......就來不及了。”宇文成都一字一句道。
楊廣冷靜了片刻。走出大帳對侍衛令道:“傳朕旨意,宣幾位相國立刻來見朕!”
宇文成都是出於軍事安全考慮,要求天子南撤,但楊廣畢竟是天子,他要從很多方面來考慮,倉促南撤在政治上會造成很大的影響,他至少要和大臣們達成一致意見。
天快亮時。楊廣和大臣都做出一致決定,先南撤到善陽縣,然後再和突厥交涉,如果突厥可汗確實北撤,他們再撤回太原,直至最後撤回洛陽。
數萬隋軍隨即收拾行裝,向善陽縣方向撤離。
…………
善陽縣依然保持着熱鬧和平靜,縣城內的生活熙熙攘攘,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絲毫沒有半點戰爭來臨前的緊張氣氛,更不知道百里外的樓煩關已發生突變。
在縣城北門有一座頗具規模的客棧,叫做塞北客棧,這裡住滿了從中原趕來的商人,雖然春暖花開,北上不再有冰雪阻礙,但大隋天子和突厥可汗的會盟卻臨時封鎖了商道,不準商人北上,令這些等候了一個冬天的商人們怨聲載道。
埋怨歸埋怨,商人們也沒有辦法,只能繼續耐心地等候下去,他們百無聊奈地聚在一起等候官府的消息,在最西面一間院子裡卻住着十幾名從江都過來的商人,都是二十餘歲的精壯年輕男子,他們的真實身份卻是張鉉派來的斥候。
這支斥候隊的首領是旅帥劉新,他在給裴矩送了信後,便直接北上馬邑郡,探查突厥方面的消息。
這天上午,兩名手下同時走進客棧,急匆匆來到西院,一進門便急不可耐地嚷道:“頭,出大事了!”
“噤聲!”
劉新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兩人嚇得不敢吭聲,連忙關上院門走進裡屋。
兩名斥候並不是從同一個地方回來,其中一名斥候急道:“啓稟旅帥,消息確切,樓煩關已經封閉,守軍也不再是隋軍,被一支陌生的軍隊取代,極可能是突厥軍隊。”
這個消息着實讓人震驚,樓煩關被封鎖,也就意味着天子隊伍無法返回中原,而南面的軍隊也無法過關來救援,劉新心中亂成一團,他一點沒有想到隋軍居然會拱手讓出關隘,這裡面只有一種可能,隋軍內部有奸細,和突厥裡應外合。
他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又問另一名斥候,“北面情況如何?”
另一名斥候連忙躬身稟報,“啓稟旅帥,天子軍隊正在南撤途中,好像北面也出問題了,但具體情況不知。”
劉新點點頭,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低頭沉思片刻便令道:“把客棧所有弟兄都找來!”
劉新十名手下中有三人還在外面探查情報,客棧內只有七人,他們都來到了房間裡,聚集一堂,劉新把情況簡單告訴了衆人,又道:“現在形勢危急,突厥人佔據了樓煩關,意味着他們的大軍即將殺到,但城內守軍還茫然不知,我們必須通知他們。”
“可是旅帥,如果軍隊懷疑我們身份怎麼辦?”
劉新道:“我會去告訴客棧掌櫃,讓客棧掌櫃通知軍隊,你們則在城內散發消息,讓軍民都明白眼前的形勢,我們中午前撤出善陽縣,找到其他弟兄,然後入太行山躲避戰亂,記住多買乾糧!”
衆人答應一聲,紛紛去了,劉新又叫住掌鷹士兵,對他道:“立刻發鷹信通知洛陽,讓洛陽把這邊消息轉去江都,時間緊急,立刻去做!”
“遵命!”
掌鷹士兵轉身跑去發信了,劉新也急匆匆去找客棧掌櫃。
幾隻蒼鷹騰空而去,展翅向南方飛去。
很快,樓煩關被突厥軍隊佔領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全城,善陽縣的居民和商人開始恐慌起來。
馬邑郡由於地處邊疆,這裡的居民經常面對突厥人侵襲都有逃生經驗,而且十分警惕,稍有風吹草動,他們就立刻行動起來,而且他們知道該怎麼躲避突厥人的殺戮搶掠,突厥騎兵的弱點在森林和山區,馬邑郡森林不多,只有進山才能逃過一劫。
善陽立刻變得混亂不堪,居民們紛紛收拾值錢物品向城外逃亡,糧食價格瞬間暴漲,各家店鋪都出現了搶購風潮,大街上到處聽見呼妻喚兒之聲,人們騎着毛驢騾子,拉着大車,帶着老人婦孺以及微薄的財產向城外逃去,守城的士兵攔不住逃命大軍洪流,只得任由民衆們出城。
善陽縣目前除了三千郡兵外,再有就是屈突通率領的兩萬驍果軍,此時屈突通也得到了天子軍隊南下的消息,但讓他感到震驚的是縣城中流傳的謠言,樓煩關已被突厥人奪取,突厥大軍即將殺到。
軍營大帳內,屈突通站在地圖前沉思不語,副將桑顯低聲道:“將軍,樓煩關失守只是城中謠言,未必能當真。”
屈突通搖了搖頭,“如果天子軍隊不南下,我或許會認爲是謠言,但天子南下,說明會盟出問題了,那麼奪取樓煩關,截斷天子南歸,必然是突厥人的重要策略,我覺得倒很有可能是真。”
桑顯不解道:“樓煩關有三千軍隊鎮守,就算數萬人也攻不下來,怎麼可能輕易失守?”
屈突通冷笑一聲,“只怕是有人希望天子出事。”
桑顯默然無語,他知道主將指的是誰,樓煩關守將馬遜武不就是此人一手提拔嗎?
就在這時,帳外有士兵急聲稟報:“啓稟將軍,有緊急軍情!”
屈突通一驚,連忙令道:“進來稟報!”
一名士兵快步走進,單膝跪下呈上一卷鴿信,屈突通連忙展開鴿信,他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手開始顫抖起來,桑顯頓時感覺到不妙,低聲問道:“將軍,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