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高開道已經變得十分敏感,聽到緊急情況他心中便開始猛跳起來。
一名士兵快步走進,單膝跪下道:“一支探哨被伏擊,死了九名弟兄,一名弟兄重傷未死,已經被搶救過來,現在帳外等候,他說發現了重大情報,一定要親自稟報大帥。”
高開道暗吃一驚,城外不應該有隋軍士兵纔對,怎麼會被襲擊?
他急忙走出大帳,只見帳外地上放着一副擔架,擔架上是一名身受重傷,氣息微弱的士兵,他微微睜開眼睛,似乎想說什麼,高開道連忙蹲下低聲問道:“發現了什麼情報?”
士兵氣息微弱道:“五名隋兵.....乘船走了,是....是齊郡口音......”
沒有說完,士兵渾身一陣抽搐,終於斷了氣。
高開道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他已經明白過來了,一定是張鉉的人到了柳城,羅藝的信中告訴他,張鉉會乘船渡海而來,那麼隋軍士兵乘船到柳城縣,就完全吻合了羅藝的情報。
高開道的腦海頓時變得一片空白,一種深深的恐懼從內心深處涌起,就彷彿他害怕已久的事情忽然發生一樣。
呆立良久,他轉身向大帳內走去,在帳門口丟下一句話,“讓寧先生來見我!”
高開道所說的寧先生,是高句麗莫離支淵太祚的幕僚,淵太祚出於對隋朝的忌憚,並沒有派正式軍隊和官員進入遼東,而是用幕僚、武士、商人等民間力量支援高開道。
寧先生全名叫做寧壽德,年約四十歲,又瘦又高,像根竹竿子一樣,他跟隨淵太祚已有十幾年,是淵太祚十分得力的幕僚,他被派來當高開道的軍師,協助高開道控制遼東,
片刻,寧壽德搖搖擺擺走進大帳,見高開道心事重重地站在地圖前,便笑道:“莫非是張鉉的軍隊已經殺到了?”
“先生怎麼知道?”
高開道霍地擡起頭,注視着寧壽德,他其實很不喜歡這個寧壽德,他知道此人其實是淵太祚派來監視自己,防止自己擁兵自立,而且寧壽德代表淵太祚,總會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令高開道十分不滿,只是他需要得到高句麗糧食和兵器的支持,纔不得不忍住心中的不滿。
這也是高開道堅持要攻打柳城縣的根本原因,柳城縣內有足以讓他擺脫高句麗控制的糧食和軍資。
寧壽德眯起眼睛笑道:“羅藝不是說了嗎?張鉉不日將從海路殺到遼東,讓我們做好迎戰準備。”
高開道心中頓時大罵羅藝,他根本沒有把羅藝的信告訴寧壽德,但寧壽德居然知道的清清楚楚,說明羅藝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自己,一封給寧壽德,這個兩面三刀的混蛋。
高開道心中狠狠罵了一句,無奈,他只得將探哨發現隋軍斥候的消息詳細說了一遍。
寧壽德眉頭一皺,“居然聽得出齊郡口音?”
“我的手下都是清河郡、平原郡一帶人,和齊郡就隔一條黃河,他們分得清楚。”
“看來是張鉉手下的可能性比較大了,但你想過沒有,一條小船可以渡過渤海嗎?”
高開道點點頭,“這一點我想到了,也是我最擔心之處,我懷疑張鉉的船隊已經抵達遼東,就停泊在海邊,先派斥候前來和柳城聯繫。”
“那將軍準備如何應對?”
“除了迎戰,我還能怎麼辦?不過先生不是我的軍師嗎?我倒想聽聽先生的高見!”
高開道‘軍師’兩個字咬得格外重,語氣中充滿了譏諷,他從不承認寧壽德是自己的軍師,今天他就故意用這個軍師來擠兌寧壽德,看他有什麼辦法?
寧壽德當然聽出高開道語氣中的譏諷,他心中冷笑一聲,現在先不計較,以後再慢慢收拾此人,他想了想便不慌不忙道:“白狼水太窄,難以行駛海船,而小船又無法渡海,所以我推斷張鉉軍隊不會沿白狼水行軍,那樣反而繞了遠路,他的軍隊應該是走直線殺向柳城,那麼離我們大概一百五十里,最快明天,最晚後天,張鉉的軍隊一定會殺到。”
高開道搖搖頭,“看來先生不太懂得渡海,漁船大多是三百到五百石,它們在渤海中有很多,渤海的風浪比東海小得多,五百石船隻完全可以渡海,也能駛入白狼水,我倒覺得隋軍一定會跟隨補給船隊,張鉉軍隊應該是沿白狼水北上。”
“不是這樣!”
寧壽德依舊固執堅持自己的想法,“張鉉之所以聯繫柳城縣,就是希望能從柳城得到補給,我估計他的船隻並不多,糧食和士兵無法兩全,糧草一定不足。”
高開道終於對這種紙上談兵不耐煩了,他快步走到帳門口高聲喝令道:“派出兩隊探子,一隊沿白狼水前往河口,一隊走直線去海邊,給我探查清楚敵軍的詳細情報!”
.........
事實證明,高開道的判斷沒有錯,下午時分,高開道便接到飛鷹傳報,在燕郡燕城縣附近發現了隋軍,約一萬人和一支滿載糧食的船隊,他們並沒有急於向柳城方向進軍,而是在燕城縣駐紮下來。
而另一支走直線的探子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高開道連連冷笑,他不再理會寧壽德的建議,率領大軍向燕郡方向開去,既然無法避免和隋軍一戰,那麼就趁青州隋軍遠師勞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但高開道的狡詐卻在這時充滿顯示出來,他的大軍只走出不到五十里,便暗中派心腹大將楊知智率六千軍從小道繞回柳城縣,一旦盧赤峰率軍出城配合張鉉軍隊,那麼奪取柳城縣的機會便到了。
青州軍的千艘戰船用了四天時間橫渡渤海,抵達遼東白狼河口,張鉉隨即兵分兩路,命裴行儼率三千騎兵迂迴北上,他自己則親率一萬大軍和三百艘運糧船沿着着白狼水逆流而上。
白狼水發源於柳城郡南部的白狼山,向北流經柳城縣,隨即折道向東,在流入燕郡後,又折道向南,最後在燕郡望海鎮注入渤海,呈一個不規則的圓弧型,白狼水河道不寬,最多隻能行駛五百石的船隻,過了燕郡後,河道陡然變窄,水流湍急,只能用小船北上,因此隋軍船隊在抵達燕城縣後便停止的前行,將糧草卸入燕城縣,燕城縣便成了隋軍的後勤重地。
燕城縣城頭上,張鉉和幾名將領站在城頭上眺望遠方的醫無閭山,儼如一條巨龍般的山脈從北至南橫臥遼東平原上,只留下燕郡南部一條寬約百里的通道。
數年前,隋朝的百萬大軍就從這條通道殺向西面的高句麗,雖然百萬大軍已隨時光消散,但百萬大軍留下的遺蹟還隨處可見,白狼水上的大橋,至今保存着粗柵欄的大營。
“我曾經在那裡駐紮!”
張鉉指向北面的一座大營遺蹟,對衆人道:“那是我第一次率軍北上,帶領一千弟兄趕赴高句麗,現在想起來彷彿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但高句麗的野心從來沒有平息過!”
李靖淡淡道:“只有滅其國。才能徹底解決高句麗問題。”
張鉉點點頭,“說得對,高句麗從無誠意,雖然他被迫投降,但也只是一種敷衍態度,正所謂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可亡也。”
這時,張鉉見蘇定方沉思不語,便問道:“蘇將軍在想什麼?”
蘇定方連忙道:“卑職在想,這次高句麗會不會出兵從東線夾擊我們?”
“從目前看可能性不大,不過如果這場戰役時間拖得太長,那就難說了,畢竟高開道關係到高句麗的切身利益,所以這場大戰必須速戰速決,絕不能拖延。”
“那幽州軍呢?”旁邊羅士信接口道:“羅藝會不會派兵北上,干涉我們剿滅高開道。”
“這個確實有可能,但我相信他不敢做得過份,不管怎麼說,擊潰高開道軍隊是我們當務之急。”
張鉉注視着遠處,緩緩道:“等斥候回來,我們立刻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