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情報孫英當然很清楚,但他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情報,他便將三人請到樹林內,讓士兵給他們倒了水,孫英笑問道:“高句麗在遼河部署了有多少軍隊,你們知道嗎?”
三人對望一眼,爲首的蒙赤道:“大概知道一點,我們也一直在觀察他們的軍隊動向,酋長最初以爲他們是想滅掉靺鞨人,後來才意識到他們是圖謀遼東。”
“有多少軍隊?”孫英直接了當地問道。
蒙赤想了想,“新城那邊大概有四萬人,南面的遼東城大概有三萬人,一共七萬人左右,昨天晚上我們發現燕城內已駐紮了不少高句麗軍隊,而新城高句麗軍隊出發晚一點,估計今晚就會經過這裡了。”
蒙赤提供的情報無疑極其重要,雖然細節上還欠缺一點,但大方向卻明確了,高句麗是兵分兩路,一路攻燕城,而另一路則攻打柳城。
孫英沉思片刻道:“我想去見一見你們酋長,你們能否帶我前去?”
“當然可以,那就煩請你們自己回柳城報信。”
孫英當即寫了一封信,交給一名火長道:“你帶十名弟兄返回大營,把這封信交給裴將軍,路上務必小心。”
火長接過信率領手下走了,孫英則率領九十名騎兵跟隨靺鞨人向東北方向奔去
奚族控制的範圍在北平郡的燕山以北,柳城郡以西,被中原王朝稱爲饒樂州,也就是後世的河北承德一帶,這裡有巍巍的山脈和一望無際的平原,十幾條河流穿流其境,使這裡森林密佈、牧草豐美,土地十分肥沃,是一處極佳的棲息繁衍之處。
奚族是東胡鮮卑人一支,和契丹同出一脈,但由於其人口較少,力量薄弱,百年來一直被其強鄰契丹人控制,成爲其附庸,奚人野心並不大,但契丹卻野心勃勃,幾次發動對遼東的戰爭,奚人也被脅迫出兵,並且屢屢成爲血腥激戰的先鋒,死傷慘重。
而這一次攻打柳城出兵數量是奚族十年之最,最終有近一萬四千名將士慘死在柳城之下,酋長蘇支最後只率領六千人憤而返回饒樂,十年的養精蓄銳毀於一旦。
一萬四千青壯慘死他鄉使奚族上下陷入一片悽苦之中,家家戶戶哭聲一片,奚族開始對契丹生出了極大仇恨,同時,酋長蘇支心中害怕起來,一旦隋軍反攻清算,奚人將首當其衝,那對奚族恐怕就是亡族之災,所以蘇支和各奚人部落首領商議後一致決定,派人去柳城謝罪,願意用三十萬只羊作爲跟隨契丹出兵柳城的賠償。
他們賠罪表態暫時還沒有得到齊王張鉉的迴應,但這天下午,幾名隋軍騎兵來到饒樂草原,他們被數十名奚族武士領到了奚人王帳前,酋長蘇支聞訊快步走出大帳,他不解地望着這幾名遠道而來的隋軍騎兵,他們是何來意?
爲首騎兵校尉上前行禮道:“我們是奉裴將軍之令前來面見酋長,這是我家將軍的一封親筆信!”
校尉將一封信呈上,無論契丹還是奚人或者高句麗,東胡一帶的少數民族受中原王朝影響很大,他們的貴族基本上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對中原文字也十分熟悉,他們沒有自己的文字,都是使用漢文來記事,蘇支和這名隋軍校尉沒有任何交流障礙。
蘇支心中驚訝,居然是裴行儼給自己的信件,他接過信匆匆看了一遍,裴行儼在信中表示他看過了奚族的賠罪信,已經派人轉給齊王殿下,他本人能理解奚人被契丹脅迫的苦難,也願意幫助奚族解除苦難,但不是現在,裴行儼在最後提出一個要求,希望能在奚族的草原上暫時駐軍,時間不超過一個月。
蘇支沉吟片刻對騎兵校尉道:“我需要和各部長老商量一下,下午給你們回信,你們暫時休息一會兒。”
他隨即令人將隋軍騎兵帶下去休息,好生招待,他又隨即令人去將五部長老請來商議大事。
中午時分,王帳內蘇支正和慕容、宇文、段氏、拓跋、乞伏、禿髮等奚族六部長老商議裴行儼的駐軍要求,
一名瘦小的長老嘶啞着聲音道:“百年來雖然過境軍隊不少,但駐紮在奚人土地上的軍隊也只有契丹人,契丹對我們的態度大家也看見了,我很擔心隋軍一旦進駐草原,輕則像契丹一樣控制我們,重則對我們施以報復,血洗奚族各部,畢竟是數萬騎兵,我們遠遠不是對手,我建議還是婉拒比較好。”
“禿髮長老說得沒道理,如果要血洗我們奚族,還需要商量什麼,直接殺進來就是了,而且我們奚人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上千年了,從兩漢開始,中原王朝就沒有控制過我們,倒是我們主動臣服進貢,我覺得隋軍沒有惡意,只是暫時駐軍而已,而且這正好是我們想緩和與隋軍關係之時,這個機會怎麼能拒之門外?”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但贊成者多,反對者少,爭了半天也沒有結果,衆人一起向蘇支望去,畢竟他是大酋長,最後由他來做決策。
“大酋長怎麼決定?”一名長老問道。
蘇支緩緩道:“其實隋軍的意圖也很明確,高句麗人即將殺進遼東,隋軍反擊也是必然,這次齊王派了三萬騎兵進入遼東,雖然在醫無閭山一帶有大片牧場,戰馬可以得到牧草,但人怎麼辦?這三萬騎兵想進駐我們草原,隱藏是一方面,但我覺得他們更大的意圖是希望從我們這裡得到補給。”
大帳內頓時喧鬧起來,兩名持反對意見的長老急道:“三萬騎兵,我們怎麼供養得起!”
蘇支一擺手,“各位聽我把話說完!”
大帳內再次安靜下來,蘇支道:“我估算過,三萬騎兵在草原停駐一個月,需要五千頂帳篷,當然帳篷他們會還,主要是糧食,我們大概需要供應五十萬只羊,之前我們表態願意賠償三十萬只羊,那麼這三十萬只羊可以扣除,實際上還要再出二十萬只羊,這五十萬只羊正好是要上貢給契丹的稅羊,我想今年就不用給契丹了,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從契丹哪裡撈點什麼,大家看怎麼樣?”
衆人都心動了,如果不用給契丹供羊當然好,而且最好以後都別給了,每年五十萬只羊和十萬張羊皮給他們帶來沉重的壓力,他們也明白蘇支的暗示,一旦隋軍報復契丹,奚人必然有收穫。
一名長老道:“既然大酋長已經這樣說了,大家就表決一下吧!如果多數人贊成,那就可以答應隋軍。”
每個長老面前有一個碗,大家向碗裡放進豆子表示贊成,空碗表示反對,而作爲大酋長,蘇支可以放三顆豆子,兩名不贊成的長老心裡明白,只要蘇支同意,那麼表決肯定通過,更重要是,他們也想從契丹哪裡分一杯羹,既然大家都同意,他們也不做這個惡人了。
片刻,所有人都向碗中放進了豆子,蘇支點點頭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就給報信隋軍一個明確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