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武德殿,一場氣氛緊張的朝會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着,李淵臉色陰沉地坐在龍榻上,他一直在關注這次唐軍在南方實施的東征,雖然均陽縣出現一次不愉快的事件,但二郎還是沒有讓他失望,秋風掃落葉一般佔領了整個荊州北部,包括他期盼已久的江夏郡鐵礦。
但南征的第二步卻十分不順,他今天上午接到李孝恭的快報,才知道巴蜀五萬大軍被隋軍攔截在峽道上已有半個月之久,遲遲未能殺到南郡,這讓李淵極爲惱火,隋軍已經橫掃孟海公,眼看要剿滅林士弘,如果他們再不動手滅掉蕭銑,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各位愛卿都說說吧!我們重新整理一下思路,看看下一步該怎麼辦?”
李淵看了一眼裴寂,“還是裴相國先說吧!”
裴寂起身道:“微臣一直在想,隋軍怎麼會殺到秭歸縣?既然能攔截住五萬唐軍,那麼隋軍的人數必然不會少,至少應有數千人之多,這樣一支軍隊,到底是怎麼插翅飛到秭歸?其實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張鉉和蕭銑已經秘密結盟了,隋軍是借道蕭銑的地盤進入夷陵郡,秭歸縣事件只是一個表象,我們要看到表象背後的真相,下一步如果我們進攻蕭樑,那麼我們面對的不僅是蕭銑軍隊,還有他們背後的隋軍,陛下,這一點如果看不透,我們將會吃大虧。”
裴寂話音剛落,劉文靜便起身道:“陛下,裴相國所言甚謬,請容微臣說幾句。”
裴寂心中大怒,狠狠瞪向劉文靜,裴劉二人之爭,朝臣們早已見怪不怪了,李淵也習以爲常,他便點點頭道:“劉相國請說!”
劉文靜就當沒看見裴寂兇狠的目光,不慌不忙道:“裴相國先入爲主,他想到攔截五萬軍隊應該有數千人之多,這隻能說明他沒有去過秭歸縣,閉着眼睛胡說,微臣之前瞭解巴蜀鐵礦之時,也曾研究過峽道,秭歸縣正好扼住了峽道,崖路狹窄,攻打秭歸縣十分困難,一次最多隻能投入兩千兵力,莫說五萬人,就算五十萬人也是一樣,事實上,隋軍只要有幾百軍隊就能守住秭歸縣,如果微臣沒有料錯,這支突襲秭歸的隋軍就是偷襲均陽縣的那撥隋軍,大概一千騎兵左右,他們是從襄陽郡直接殺去夷陵郡,而並非借道蕭銑的地盤。”
裴寂臉脹得通紅,怒視劉文靜道:“難道張鉉和蕭樑不會秘密結盟嗎?張鉉就會任由我們攻滅蕭銑?之前蕭銑派軍隊掃掉了渤海會在江夏的鐵礦,這難道不是張鉉的意思?”
劉文靜依舊不慌不忙道:“我並沒有說張鉉不會和蕭銑結盟,我也認爲張鉉一定會在背後秘密支持蕭銑,但這裡面有一個問題,張鉉會不會直接出兵和蕭樑軍隊並肩作戰,如果按照裴相國的意思,隋軍是要投入作戰,但我覺得張鉉軍隊一定不會直接幫助蕭樑軍,我覺得張鉉真正的目標是江夏郡,他一定會趁唐軍和蕭樑軍激戰正酣之時出兵江夏,奪走鐵礦山。”
劉文靜顯然看得更透徹,裴寂冷笑一聲,“照劉相國的意思,只要我們保住江夏郡便可,那麼我們現在沒有必要東征了,反正江夏郡已在我們手中。”
“話不能這樣說,如果我們不從西面牽制住蕭樑軍,那麼蕭銑就會在張鉉的鼓動下進攻襄陽,蕭樑自稱四十萬大軍,雖然有點誇張,但二十萬是有的,而我們在襄陽只有兩萬人,如果蕭銑十萬大軍攻打襄陽,江夏唐軍要不要回援?如果回援,那張鉉會不會趁機進攻江夏郡礦山?”
劉文靜一連串的質問駁得裴寂張口結舌,這時,陳叔達起身笑着打圓場道:“具體該怎麼作戰應該是由秦王殿下來考慮,我們應該站得更高一點看問題,陛下,請容微臣說兩句。”
李淵便順水推舟道:“兩位相國稍坐,我們聽聽陳相國的意思。”
裴寂狠狠又瞪了劉文靜一眼,便坐下了,劉文靜斜晲裴寂一眼,心中冷哼一聲,也坐了下來。
這時,陳叔達走出座位不慌不忙道:“戰爭其實打的是後勤,相信大家一定贊同我的話,張鉉這些年之所以戰無不勝,關鍵並不在於他比我們多多少糧食物資,相反,他的糧食不如我們豐饒,人口也不如我們衆多,但他的後勤保障能力卻遠比我們強大,根本原因就是他擁有一支強大的船隊,這次我們東征出現了困難,其實困難還是和第一次東征一樣,問題出在後勤上面,如果我們也有一支強大的運輸船隊,那麼我們走丹水也好,西出長江也好,我們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被動了,各位說是不是?”
獨孤懷恩點點頭道:“陳相國說得一點不錯,可問題是造船需要時間積累,需要大量的船匠,兩者我們都缺乏,我們該怎麼辦?”
陳叔達笑道:“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我們有時間,只要我們想造船,現在就可以着手,兩三年後,我們也會有幾百艘貨船,如果我們不做,那我們永遠沒有時間,至於船匠,關隴或許沒有,但巴蜀有,岷江上就曾有十二家船場,雖然船場已經大多關閉,但人還在,只要我們高價招募,相信船匠一定會蜂擁而至,不過......”
說到這裡,陳叔達停一下,他目光望向李淵,言外之意是就徵求天子的意見,自己是不是可以再說下去。
李淵連忙道:“陳相國請繼續說。”
大殿裡十分安靜,所有大臣都在聚精會神地聽陳叔達的分析,陳叔達笑了笑又繼續道:“不過正如獨孤尚書所言,我們現在確實急需船隻,微臣有一個臨時方案或許能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借鑑胡人的辦法,用大型皮筏子來運輸貨物,一艘大型皮筏就相當於一艘千石貨船,因爲我們都是順水而下,大型皮筏完全可以滿足使用。”
大殿內頓時一片議論聲,陳叔達的這個方案並不新鮮,之前就有人提出用羊皮筏子運糧,但遭到了朝臣的普遍反對,堂堂****居然用胡人的辦法運輸,傳出去會讓人笑話,而且當時軍隊也徵集到不少船隻,所以這個皮筏方案就被否決了。
卻沒有想到今天陳相國再一次提出這個方案,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唐軍的運輸大船被隋軍燒掉了,用胡人的運輸工具總比前線斷糧要好,這一點大家並不迂腐,只是皮筏能否適用,卻讓衆人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