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今天思路不太好,只有兩章
房玄齡就站在張鉉身後,他沒有打擾主公的沉思,但同時他也很理解主公的憂思,主公並不是懼怕突厥,而是突厥極有可能的南下入侵會打亂了主公奪取天下的佈局,還會消耗大量北隋資源,將會大大延緩他們統一天下的步伐。
但現實擺在眼前,他們需要考慮的是,如果用最小的代價抗擊突厥入侵。
“軍師能否說一說想法?”張鉉注視着沙盤上的太原城,緩緩問道。
房玄齡沉吟一下道:“微臣有三個方案。”
“軍師請說,我洗耳恭聽。”
房玄齡走到沙盤前道:“第一個方案是李代桃僵之策,我們放棄馬邑郡和雁門郡,回撤上谷郡,守住飛狐道,相信唐軍必然會北上,這樣,將由唐軍來面對突厥大軍的衝擊。”
話音剛落,張鉉便搖頭道:“計策看似很妙,但我會失盡天下人心,抗擊北虜是每一個漢人心中的底線,我若撤退,無疑就會使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這個方案不妥。”
房玄齡並沒有堅持,又繼續道:“第二個方案是在冬天前拿下太原,然後以太原城爲抗擊突厥的中心,突厥幾次南侵都未拿下太原城,對我們而言,這是代價最小的一個方案。”
這個方案張鉉也考慮過,但這樣一來幷州民衆就會遭受滅頂之災,突厥大軍必將把幷州人口財物洗劫一空。
張鉉沒有立刻反對,又問道:“那第三個方案呢?”
“第三個方案是個妥協方案,我們主動與唐朝妥協,將軍隊從太原郡從撤出,適當之時可以把上黨郡和長平郡也暫時歸還唐朝,然後我們和唐朝簽署互不攻擊協議,這樣我們便不用考慮腹背受敵,全力對抗突厥大軍,相信唐軍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我們抗擊突厥之時落井下石,他們一定會順水推舟,接受我們的妥協。”
張鉉負手在大帳裡來回踱步,第三個方案他可以接受,和唐朝妥協也不是丟人之事,但他並不想放棄上黨郡和長平郡,婁煩郡倒是可以給唐軍,只有守住佔據婁煩關,婁煩郡便可席捲奪取。
張鉉沉思良久道:“可以和唐軍商議第三個方案,不過在派使者出使長安之前,我們必須要確定突厥大軍是否會南下?如果突厥大軍並沒有南下的意圖,那麼我們也沒有必要和唐朝妥協了。”
“殿下說得有理,崔君肅一個月前已經北上,相信他此時已經見到了義成公主。”
突厥王廷在始畢可汗去世後,便從肯特山以西的獨洛水上游遷徙到了西面千里之外的於都斤山北麓額根河上游一帶,這裡也是極其肥美的草原,水源充足,草原廣袤無垠,數十萬突厥人生活在這一帶。
突厥處羅可汗登基已經快兩年,但突厥的局勢依舊不穩,連續兩年的旱災已使突厥羊羣存欄數量銳減了五成,尤其前年獨洛水乾涸,使突厥人的黃金牧場消失,牧民的損失極其慘重,他們不得不放棄經營了近百年的王廷,轉而向西遷徙。
另外,鐵勒各部也不堪忍受突厥爲轉移損失而增加稅羊的殘酷剝削,以拔野古、回紇和僕骨三部爲首的鐵勒各部開始有了結盟抗稅的跡象,突厥內部開始有了處羅可汗不是長生天所選擇可汗的聲音,突厥內部各大勢力對汗位有了窺視之心。
內憂外患使處羅可汗的日子十分難過,而就在這時,突厥所支持的劉武周被北隋攻滅,駐紮在伏乞泊的五千突厥軍死傷大半,一連串不利的消息傳到了突厥,令處羅可汗暴跳如雷。
但這同時也是一個機會,處羅可汗便決定用一場大規模的南征來鞏固自己的可汗地位,事實上,他早就想動手了,只是隋軍在幷州北部的軍事行動打亂了他原有的秘密計劃。
這天上午,一支來自北隋的使者隊伍抵達了突厥王廷,在距離突厥王帳還有百里,隊伍便遇到了外圍的突厥巡哨,一千名突厥騎兵將這支三十餘人使者隊伍押送到了突厥王帳。
北隋使者是鴻臚寺卿崔君肅,崔君肅是繼長孫晟、裴矩之後的第三代隋朝突厥使,在北隋建立後,崔君肅被升爲鴻臚寺卿,繼續主管突厥事務,這一次他並不是來見處羅可汗,而是奉命來拜見義成公主。
黃昏時分,崔君肅一行抵達了突厥王帳,這是由一片十幾萬頂突厥穹帳組成的帳城,方圓近百里,目光望去,皆是一望無際的帳篷,異常壯觀,這裡生活着數十萬軍民以及突厥可汗等貴族。
突厥是部落聚居,最大的部落便是突厥王族所在的阿史那部落,這是突厥最強大也是最富裕的部落,他們擁有最豐美廣袤的草場,擁有數量衆多的奴隸和牛羊,這些都是他們財富的體現。
帳城分爲三層,最外層居住着普通的突厥子民和他們搶掠的奴隸,由於阿史那部落男子一向是突厥軍隊的中堅,所以他們每次搶掠南方,得到的戰利品也是最多。
戰利品中最重要的一塊就是奴隸,有漢人也有其他遊牧民族,人數衆多,這些奴隸地位卑微,且幹着最繁重的活,幾乎每家突厥人都會有幾名奴隸。
突厥男人喝酒賭博,輸掉奴隸是最常有之事,奴隸經常變更主人是家常便飯,很多女奴隸在承擔繁重活計的同時,身心也會遭到極大的摧殘。
帳城的中間一層便是突厥可汗的五萬近衛軍駐地,這些近衛軍是突厥大軍精銳中的精銳,都是草原各個部落的勇士,戰馬強健,裝備精良,戰鬥力十分強悍。
而最核心一層便是突厥王帳,由數千頂大帳組成,生活着突厥可汗和貴族,還有鐵勒各部落酋長作爲人質生活在這裡的子女。
盧涵也跟隨崔君肅出使突厥,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突厥王帳,既好奇,但也有點緊張,崔君肅在路上便告訴過他,幷州之戰已經觸怒了突厥人,讓他做好最壞的打算,也就是性命可能會丟在突厥。
使者隊伍在突厥騎兵的嚴密護衛下在豁道上緩緩而行,這裡通往突厥王帳的主道,兩邊有粗大的木柵欄相隔,不時可以看見躲在木柵欄背後一些衣衫襤褸的婦孺奴隸,她們膽怯地這支來自故鄉的使者隊伍,瘦弱的臉龐上分明流着和他們同樣的血脈。
忽然有個年輕女人抓住柵欄哭着大喊起來,“我家在馬邑郡善陽縣,我爹爹叫楊正,在城北開雜貨鋪,求求他贖我回家!”
盧涵熱血涌上頭頂,他催馬要上前,卻被崔君肅抓住了胳膊,嚴厲地注視着他,向他搖了搖頭。
這時一名突厥大漢走上前一把抓住女人的頭髮,像抓住牲畜一樣拖着她走遠了,隱隱聽見女子嚎啕大哭和突厥大漢的怒罵,盧涵猛地仰頭向天空望去,眼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由於發生了劉武周事件,崔君肅一行沒有受到應有的禮遇,他們被帶着兩間空帳內,突厥士兵便揚長而去,沒有水和食物,也沒有人招呼他們。
衆人各自尋找一個地方坐下休息,盧涵坐在一個角落內,雙手抱膝,將臉深深埋進了膝蓋內。
這時,崔君肅走上前拍了拍盧涵的肩膀,將一個水壺遞給他,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柔聲對他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受,看到這一幕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受,大隋強盛之時這種事情不會發生,自從天下大亂後,突厥軍隊時常南下搶掠,被搶走的婦孺數以萬計,很多人在路上就被糟蹋而死,就算到了草原,大部分人第一個冬天就熬不過去,對她們而言,能活下來就已是幸運了,朝廷弱了就會遭到異族的欺凌,受苦的都是最底層的子民,從古至今都是如此,永嘉之亂後漢人幾乎要被趕盡殺絕,這些你應該知道。”
盧涵喝了口水,長長嘆了口氣,“這些我都知道,但書卷上看到的和自己親眼目睹完全是兩回事,那個女子的哭喊令我心痛如刀剜,那是我們的姐妹啊!”
崔君肅很喜歡這個年輕人,聰明能幹,正直善良,崔盧兩家又是百年世交,他希望能把盧涵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所以他並不認爲盧涵魯莽,但他要教育他,讓他明白道理。
“我聽說你在軍隊裡呆過,你應該知道,一隊斥候去打探重要情報,卻遇到敵軍殺人放火,這種情況他們該管還是不該管?”
盧涵立刻明白了崔君肅的意思,他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崔君肅笑道:“路見不平,想拔刀相助是人之常情,但我們肩負着更重要的使命,若你真想幫助那個可憐的女子,你回去後可以找到她父親,讓她父親通過突厥商人把她贖回來。”
“可以贖回來嗎?”
“當然可以,奴隸是他們的私人財產,可以買賣,一般是通過突厥商人做中間人,只要價格合適,突厥人大都會賣掉,反正他們還會去抓新的奴隸,不過這個女人如果在突厥生了孩子,孩子就帶不走了。”
盧涵默默記了一遍,善陽縣城北雜貨鋪,父親叫楊正,他下定決定,他一定要幫助這個女人,就算自己出錢也要把她贖回來,否則他良心難安。
這時,有下屬喊了崔君肅一聲,“使君,有人來了!”
崔君肅回頭,只見帳外來了一隊突厥士兵,他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崔君肅能說一口流利的突厥語,和爲首將領交談幾句,他便回頭對衆人道:“大家收拾一下,公主殿下要給我們換個地方。”
衆人連忙收起了物品,便跟着突厥軍隊向王帳的東北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