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突厥騎兵們沉睡得正香甜,忽然從上空墜下十幾只大火球,墜地後便砰然碎裂,火布和燃燒的乾草四散飛濺,火勢迅猛,瞬間便點燃了冬季乾燥的枯枝和灌木,火勢在山谷內迅速蔓延。
戰馬驚恐的嘶鳴,一羣羣突厥士兵大喊大叫着從屋子裡衝了出來,大部分人連皮甲也來不及穿戴,事實上,盔甲和長矛等一切能證明他們身份的物品都被特地藏匿起來,每個人只隨身帶着戰刀和匕首,穿着普通人的衣服。
“快出山谷,快!”一名千夫長大喊着下達命令,四周烈火肆虐,火舌席捲樹木和房屋,迅速蔓延的火勢令他膽寒了,再不出去,恐怕所有人都會喪身火海。
這時已經有人打開了馬廄,一羣羣戰馬從馬廄中奔騰而出,戰馬和士兵一樣驚恐萬分,本能沿着山谷向外面奔去,很多士兵翻身騎上了無鞍戰馬,憑藉着高超的騎術縱馬疾奔,率先衝到山谷。
一百名騎兵剛到山谷,只聽一聲梆子響,密集的箭矢迎面射來,所有箭矢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射人不射馬,百餘突厥騎兵紛紛慘叫着落馬,戰馬卻沒有停留,沿着兩側向谷外奔去,劉蘭成見前面數十匹戰馬都沒有騎兵,大喊道:“放過前面的馬!”
絆馬索沒有繃起,當前面三十幾匹戰馬奔過後,後面出現了有騎兵的戰馬,和其他馬匹混在一起。
就在這時,地上絆馬索紛紛彈起,奔跑中的戰馬躲閃不及,一連串被絆倒在地,很多騎兵從馬上翻滾落地,不等他們起身,鋒利的短槊便已刺穿了他們的背心,將突厥騎兵釘死在地上。
當一羣羣戰馬率先奔過後,後面速度稍慢的人羣也出現在谷口,不用主將下令,密集的箭矢射向倉皇逃來突厥士兵,前面士兵躲閃不及,一百餘人紛紛中箭倒地,發出淒厲的哭喊聲,後面士兵嚇得紛紛調頭逃回山谷。
但此時山谷內已是烈焰滔天,不僅所有的房舍和樹木被吞沒,甚至山崖上的藤蔓也被沒有兩團沒有落下的竹籠大火點燃,整個山谷內火光沖天,連天空都映紅了,不少突厥士兵已被大火吞沒了,活活燒死在山谷各處。
這時,突厥千夫長揮刀對堵住谷口的最後兩百餘名手下大吼道:“不衝出去,大家都要燒死在這裡,殺出去!”
突厥士兵本能求生的意志被點燃了,他們拔出戰刀大吼,不顧一切向山谷外衝去,儘管一片片士兵被箭矢射倒,但還是有一百多人衝出了谷口,劉蘭成喝令道:“包圍他們,一個不留,統統殺死!”
隋軍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這些突厥士兵,儘管突厥士兵驍勇善戰,此時爲了生存更加拼死激戰,但他們遇到的卻是北隋軍精銳中的精銳,個個盔明甲亮,手執銳利的戰刀和精鋼短槊,且兵力數倍於他們。
只片刻,一百多名突圍出來的突厥士兵全部被殺死,突厥千夫長也被劉蘭成親手劈掉了腦袋,至此,五百三十八名突厥士兵全部被北隋風雷軍殲滅。
凌敬和王蜀站在城頭,凝視向東南方向被映紅的天空,火光中卷出滾滾濃煙,守城士兵們竊竊私語,都猜測是哪裡發生了火災。
“參軍,他們能敵得過突厥騎兵嗎?”
凌敬負手微微笑道:“齊王殿下只派這支軍隊來圍剿突厥騎兵自有他的道理,雖然他們只有一千餘人,可就算萬餘敵軍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在夷陵道上曾經拖住了五萬唐軍二十天,郡丞覺得他們會敵不過五百突厥人嗎?”
王蜀點點頭苦笑道:“我險些忘記他們就是大名鼎鼎的風雷軍了,關心則亂啊!”
“放心吧!明天會有好消息傳來。”
熊熊烈火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漸漸熄滅,開始有士兵渾身澆透了水進入山谷內查看情況,山谷外的戰報早已清點完畢,山谷外隋軍射死殺死了四百三十五人,繳獲了近四百匹極爲雄健的戰馬,但和他們的預計還是有些出入,戰馬摔傷或者被射死約八十匹,還有五十匹左右戰馬的缺口,另外士兵人數也少一百餘人。
這讓劉蘭成多少有點擔心,偏偏所有的突厥士兵在昨晚都被殺死,他們無法得到口供,只能等大火熄滅後去山谷內現場探查了。
劉蘭成派了五批三百名士兵進入山谷內探查,山谷內極熱,士兵們只能短暫停留,最多半個時辰便大汗淋漓地跑出來,然後又是一批士兵進去,這樣,五批士兵輪換進入,到傍晚時,結果終於出來。
一名校尉向劉蘭成稟報道:“啓稟將軍,我們在山谷內發現了九十九具燒焦的屍體,另外在馬廄裡發現了四十八具戰馬的骸骨。”
劉蘭成心中略略計算一下,戰馬數量和人的數量基本上都能合上了,那就說明所有的突厥騎兵都在這裡,或許有幾人外出未歸,但已經不影響大局,劉蘭成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又問道:“有沒有發現文書信件之類的東西?”
校尉搖搖頭,“沒有發現,所有房屋都被燒成了白地,不可能存在了。”
劉蘭成心中多少有點遺憾,如果能搜到對方的文書信件,或許他們能得知突厥的南侵部署,他只得站起身,對士兵們令道:“收拾山谷,軍隊返回益都縣!”
就在這時,一名騎兵飛奔而來,抱拳高聲道:“啓稟將軍,李將軍在山口抓住了兩名回紇商人,經審問,他們正是突厥細作。”
二月初,空氣中已經略略有了一絲溫暖的氣息,雖然幽州各地的河流尚未完全解凍,但貼耳在冰蓋上,已經能隱隱聽見冰下潺潺流水聲,積雪消退,玉樹瓊枝不見了晶瑩,露出了樹枝原本的黑色,這一切都預示着再過十幾天,幽州的早春也即將來臨。
在安樂郡略有點泥濘的官道上,一支兩千人的騎兵正列隊行軍,雖然是騎兵,但隊伍並沒有疾奔,而是在官道上緩緩而行,在鑲嵌有金邊的青龍赤旗下,頭戴金盔、身着鐵甲的齊王張鉉正在思考着什麼,身體隨着戰馬的行走微微晃動着。
在他返回中都二十天後,又一次來到了安樂郡,劉蘭成率領風雷軍於半個月前在北海郡全殲了五百餘名突厥騎兵,消除了嚴重威脅北隋腹地的一大隱患,同時抓住了兩名突厥商人。
通過嚴格審問,他們得到了突厥軍隊的一些最初計劃,處羅確實準備在去年秋天突襲河北,他們選擇的突破點正是北虎谷而並非劉武周控制的馬邑道,畢竟北隋軍在飛狐陘東端屯有重兵,突厥騎兵未必能殺進上谷郡,但北虎谷就要容易得多,這條傳統的商道已經有數百年沒有遭遇戰爭,如果大軍突襲,可以殺北隋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情報便證實了張鉉之前的擔憂,儘管並北之戰改變了突厥的計劃,但並不能證明突厥大軍就不會從北虎谷再次南下,張鉉又想到了遼東,假如突厥殺到遼東,再從臨榆關南下,那時隋軍又怎麼防禦?
當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從這件事張鉉便深深體會到漢朝抗擊匈奴人爲什麼最終選擇主動出擊,單純防禦必然會處處捱打,遊牧騎兵的高度機動性使中原軍隊很難摸透他們的進攻路線,唯有擊胡騎於國門之外才是最好的防禦。
痛定思痛,張鉉暗暗下定決心,度過這次難關後他們不能再繼續被動,如果國力允許,他們也須主動出擊,將突厥人徹底打殘,即使統一天下會被推遲,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