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水西岸,宇文述與衆將軍的大營連環相接,氣勢雄渾,倚山而扎,轅門、壕溝、荊棘倒刺,俱都陳設在營地邊緣,在山上、上下,各有一支衛隊擔任警戒,除此之外沒有太多的防禦措施。
由於七戰七捷,整個隋軍前所未有的順暢勝利,使得這支二十萬軍,成爲了驕兵,覺得明天就能打過薩水,兵臨平壤的城下了。
宇文述飲了一些酒,甚至還賦詩一首,心情格外的好,已經多少年了,沒有這樣痛快地帶軍打勝仗,一日擊敗了七次高句麗軍的阻截和抵抗,這股氣勢,所向披靡,瞬間就壓蓋過了其它將軍,甚至把羅成的勢頭也給壓住了。
他哼着小曲,喝得半醉,迷迷糊糊,躺在帥帳內睡着了。
這一日的奔波追擊,激戰不斷,二十萬大軍,早已疲憊不堪,加上勝利的喜悅,所以營地的防禦並不嚴密,甚至連外圍放哨的斥候,都減少許多。
夜色如水,山野靜謐,沒有一絲風,只有蟋蟀、知了在田野間叫着。
突然,在隋軍大營的東南、東北方向,各出現的一隊騎兵,無聲無息,就像幽靈一般地出現了。
在隋軍大營的西北側的密林,出現了不少弓箭手、刀斧手,潛伏在暗,準備妥當。
“衝鋒!”一位高句麗的將領下了命令之後,頓時間有響箭射向了高空。
轟隆轟隆!
騎兵開始衝鋒,如浪之縱,鐵甲生寒,槍戟高舉,虎狼之師的威勢。
當營盤瞭望哨的士卒,發現情形不對,吹響號角的時候,兩面的騎兵一先一後,已經殺向隋軍兩座營盤。
那是高句麗軍的精銳騎兵,特意選拔出來,進行今夜的偷襲,裹挾着極其凌厲強悍的殺氣,令人震顫的蹄雷聲浪涌起,使荒野大地,爲之震顫,踹營破陣的聲威,簡直雷霆萬鈞。
隋軍的營地一下子大亂了,二十來萬人,都處於睡夢中,哪想到敵軍來襲?
高句麗騎兵突如其來,出現在隋軍將士面前時,剛從睡夢中驚醒的大隋將士們,由衷地感覺到了恐懼,漆黑的夜,到處是火光,還有廝殺聲,他們找不到了將領,聽不到號令,完全一盤散沙。
“嗚嗚嗚——”
營內號角響起,似乎要讓將士們抵抗,但這個時候,面對四面八方,如山洪巨浪一般涌過來的無數敵人,早已膽寒了。
鋒芒的長矛,銳利的砍刀,橫衝直撞的鐵蹄,如同割麥機,割倒了一片死屍。
這一次的突擊,打得宇文述的軍營措手不及,先是騎兵踏營,以最迅猛的速度和彪悍氣勢,沖垮了隋軍的士氣,然後四面合圍,對隋軍進行包抄圍殲,頓時,大局已定。
整個軍營已被高句麗軍犁成了一道道田壟般的隊形,切割局面已成,使隋軍戰陣難以形成,將士難以互通,剩下來的就是一面倒的屠殺場面。
宇文述被驚醒了,知道難以挽回頹廢之勢,立即下令撤退。
五軍連夜突圍,辛世雄大軍負責斷後,二十萬大軍,爭相逃命,混亂不堪,不斷遭遇伏擊、衝散,許多將士已經辨不清方向,四處逃散,很多士卒,跑進了深山老林,不管是哪,只要能躲過今夜的追殺就行了。
大軍敗退,是最容易導致三軍指揮失靈、士氣最爲低落的因素,那個時代,沒有電報機、大喇叭進行及時溝通,一個人喊話,早已被廝殺聲淹沒,再帶兵如神的人,也難以挽救這樣頹勢,只能退到一個地方重整了。
隋軍逃了一夜,加上一個上午,抵達鴨綠江邊時候,已經正午,人困馬乏,清點人數,不足三四萬人了,其餘將士,除一部分被斬殺、俘虜外,大部分都是走散了,藏匿起來,不再想回軍中。
宇文述一身狼狽,頭髮披散,臉上都是灰土,甚至還有箭傷,昨日還是一臉的傲然,以爲自己帶兵如神,一日七勝,想不到,都是假象,中了高句麗的計。
“報——”有斥候策騎過來稟報。
“斷後的辛世雄大軍,眼下如何了?”宇文述焦急詢問。
“啓稟宇文將軍,後方大軍,已經覆滅,辛世雄將軍,也……戰死沙場了。”
“什麼?辛世雄死了?”宇文述臉上露出驚容,那可是大隋一名虎將,就在昨夜斷後中,與大軍共同覆滅了。
“宇文將軍,我們現在怎麼辦?”王仁恭走上來詢問。
“撤吧,渡過鴨綠江,在河西岸駐守,防止高句麗軍打過來。如果在東岸,當對方的大軍壓來,我們背對河水,無路可退,那就是絕境了。”
其它將領同意這個決策,比較穩妥,因爲後面的追兵,隨時都有可能追殺上來。
殘餘隋軍,下午渡河,黃昏時候,三四萬人全部登陸西岸,在那駐紮堅守,一是要抵抗高句麗軍渡河,而是等待背後的隋軍主力來援助。
“二十萬的先鋒軍啊,就這樣葬送了!”宇文述有些悲憤,一生戎馬光環,到了晚年,卻晚節不保。
衛玄、於仲文、王仁恭等人的心中也不是滋味,這次失利,恐怕都會受到聖上責罰了。
兩日後,羅昭雲帶軍抵達,得知消息後,冷冷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第三日,隋煬帝統御六軍,緩緩到了鴨綠江邊的大營,聽聞宇文述輕敵大敗,先鋒覆滅,損傷慘重的消息,怒氣中燒,原本全軍已形成破敵的銳氣,竟被一下子磨滅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