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樓指了指後面擡着的傷患堆,說:“衛公子還不知道嗎?原公子不慎,肩胛骨中了一箭,現在回營,正等軍醫前去救治。”
我腦子哄一聲炸開,原崢中箭?我怎麼到現在才知道?我腳下有點發虛,也顧不得什麼禮貌,抓住劉亞樓衣襟就大吼:“什麼時候的事?他不是好好的嗎?”
劉亞樓說:“此前原公子爲了替公子擋住那箭雨,自己中了箭,他不肯說出來,自己削斷了箭桿••••••”
我有點呼吸不上來,胸口憋得慌,抓住劉亞樓衣襟的手突然就沒了力氣,劉亞樓愣愣的看着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我瘋子似的衝進雨夜裡去找原崢。
傷兵營很好找,只要看哪裡有人擡着擔架就知道了,我跑過去挨個挨個的找原崢,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我幾乎就要哭了,我四處張望,卻全是陌生的臉孔。
我像是在荒原裡迷了路一樣,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去,我害怕得渾身發抖,原崢忽然從門口走進來,他看着我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晚晚,我到處找你,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原崢的聲音有點沙啞,他現在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衣,若不是剛纔劉亞樓給我說他受傷的事,他又騙過了我,我看着原崢蒼白的臉,拼命忍着自己的眼淚,我一步一步的走向原崢,哽咽着說:“原崢你去哪兒了?我怕找不到你了。”
原崢臉上的笑意漸漸擴大,他說:“我能去哪兒呢,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我走到原崢跟前,仔細的看着原崢,還是當初我們初見時的那張臉,那時被他一嚇我說他長得醜,他很自戀的說我是第一個說他醜的人。如果沒有遇見我,他現在一定好好的過他花花公子的生活,如果沒有遇見我,他不會這麼痛苦,不會這麼小心翼翼,原崢,你個大笨蛋,你究竟想讓我欠你多少。
原崢見我這麼看他,又開始很不要臉的得瑟,他笑着說:“晚晚你別這麼看我,你這麼看我,我會以爲你喜歡上我的。”
要是平時他這麼說我一定一拳就揮過去了,但現在原崢有傷在身,他演得這麼好就是不想我知道爲他擔心,我收拾起所有的情緒,白他兩眼,不屑的說:“你長得這麼醜,我纔不會喜歡你。”
原崢又是臭臉一昂,特別豪邁朝一堆的傷患大聲問道:“你們說我長得醜嗎?”
我真想裝作不認識這貨!
人家都在生死關頭,他倒好,跑過來問人家他長得醜不醜,只見一些尚還清醒的傷患看外星人一樣盯着原崢看,原崢倒很坦然的接受別人目光的洗禮,我受不住啊,我一邊點頭哈腰的說不好意思,一邊拖着原崢這間歇性精神失常的神經病逃離傷兵營。
等跑出傷兵營好遠,我才停下來,大口大口的換氣,原崢不虧是練過武的,跑這麼久臉不紅心不跳的,我換氣的空擋想起原崢現在有傷在身不會出事吧?我豁然轉頭去看原崢,他很淡定的看着我,除了臉色有點蒼白意外,沒有其他的不妥,我這才放了心,撐着膝蓋繼續換氣。
原崢見我累得要死的樣子,又趁機教育我說:“晚晚你該鍛鍊鍛鍊了,你看你這跑幾步累成啥樣了。”
我操,這能怪我嗎?這向芸晚的大小姐身體這麼差,是我想的嗎?我內心深深的鄙視原崢這種幸災樂禍的行爲。
我擡頭看了看夜色,估計天就快亮了,一夜過去,大雨也停了。我怕原崢的身體熬不住,他又喜歡在我面前秀演技,我只好打着呵欠,說:“天都快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原崢說好,我們便往回走,到了營帳前,我撩開簾子說:“我要補個好覺,你沒事別來打擾我啊。”
原崢只是笑着點頭說好,等我進去了,他在我營帳前站了好一陣才捂着傷口慢慢走向他自己的營帳,我靠着門口撩開一點點的簾子,看着原崢痛得臉色發青,佝僂着身子步履維艱的朝前走,泥土地上都是他身上的血,但他在我面前卻一個字都不說,一聲都不嚷痛。
我捂着嘴巴偷偷的哭,我看着原崢好不容易走到營帳前,踉踉蹌蹌的進了營帳,我真想跑過去把他罵一頓,明明都痛得要死還裝什麼裝,但我知道他那顆強大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我只能這麼陪着他演戲。
我看着原崢投落在營帳上的影子,看了許久,就這麼天慢慢的亮了,我站在門口像是石化的雕塑,連眼睛都一動不動的。
過了許久,有士兵過來請我,說是步華在點將臺等我。
我強打起精神,往點將臺走去。
點將臺上,周牧赤着上身,被綁在一個十字木柱上,他睜着眼睛,那雙眼睛裡已經沒有了凌厲冷沉,卻也並不絕望,而步華正站在他身側。
昨日受了那麼嚴重的傷,現在傷口裸露,大多都已經發炎,我看得心驚肉跳的,這周牧現在只怕渾身沒有一處不痛的,傷處翻開的血肉暴露在外,走得近了還會看見蒼蠅在他四周盤旋。
等我走得近了,步華才說:“這麼早請衛公子來,實在是打擾了。”
我笑了一下,說:“將軍客氣。”
步華目光落在周牧身上,周牧卻並不睬他,步華走到周牧跟前,難得的和顏悅色,“周將軍覺得這滋味如何?”
周牧不語,步華上前捏着周牧的臉,讓周牧的視線正對他,周牧卻很是有脾氣咬着牙齒仍然不說話,步華慢慢勾起脣角,很是正經的說:“如今有衛公子在場給步華作證,若今日步華不能讓周將軍心悅誠服的認輸,步華就放周將軍回京都,併發誓永不動你。”
我吃不準步華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是略皺着眉頭看着一身傷痕的周牧,周牧斜了一眼步華,那意思大概就是老子死都不怕,你步華就是費盡心機我都不可能認輸的。
步華卻不以爲意,叫人搬來兩張椅子,端了兩杯茶,他自己坐了一張椅子,捧了一杯茶,另一張椅子和茶朝我做了請的姿勢,我省得站着沒精神,就跟着坐了下來。
待我坐好,步華這才朝點將臺下大聲:“劉亞樓何在?”
劉亞樓立即在點將臺下應道:“末將在。”
步華淡淡的說:“本將軍給你兩個時辰,將士隨你挑,兩個時辰內務必將逆賊顧文和玄凌公主捉拿回營。”
劉亞樓抱拳,道:“是,將軍。”
劉亞樓說完,自己下去挑選了一隊人馬,約有五百騎,朝京都方向策馬而去。我坐在點將臺上,有點不可思議的看着步華,若是我猜得沒錯,步華這是在破釜沉舟!